【本報記者 秦占國、彭凱雷、羅洪嘯北京18日電】當我們和中國農業銀行掌門人項俊波面對面時，他和中國農業銀行迎來的是一個歷史性時刻。60年前，中國農業銀行組建，承擔起金融服務新中國農村經濟社會恢復與發展的職責；60年後，中國農業銀行成功發行上市，脫胎換骨再造了一個國際化的新農行。這個驚險傳奇的一躍，正是項俊波臨危受命帶領團隊實現：從力控風險，到完成全球最大IPO，在國際舞台上重新擦亮了農行的金字招牌。

12年也好似一個輪迴。12年間，項俊波從審計署鐵面高官轉身為銀行家成為全球資本市場的引領者，兩次「最漂亮的一仗」均臨危受命、最終不辱使命，成就大業，這背後同樣是局外人難以想像的面對挑戰時的艱辛、堅韌與處理錯綜複雜局面的過人膽識與智慧。

12年前，任職審計署京津冀特派員的項俊波，處理天津薊縣國稅大案，受黑社會恐嚇，當恐嚇電話打到他家中時，項俊波冷冷地回應說，「告訴你，我參過軍、打過仗、負過傷。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什麼我沒見過?」 1999年是「審計風暴」刮起的第一年。而薊縣國稅局大案是當年李金華所做審計報告中披露的第一個大案。項俊波在其中表現出來的專業水準和膽略，得到審計署的認可。當時上級和與他共事的工作人員公認項「幹得漂亮、徹底」。

12年後，坐在我們對面的項俊波，讓人再生「漂亮、徹底」的感慨：無時無刻牽動全球金融神經的農業銀行，已經連續數次交出超出市場預期的資本回報成績單。如今，想不到農業銀行業績如此高速增長，超出近期所有投行預測；想不到除新疆、西藏等省份外，江蘇、浙江等金融大省農行業績亦位居四大行之首；想不到上市後，項俊波依然如此重視縣域金融。有人評價說，農行對農村金融、全國億萬農民的支持，遠超過諾獎得主小額信貸之父尤努斯。

被問及四年間帶領農行脫胎換骨的心路歷程，他感慨：「酸甜苦辣鹹都有，五味瓶！」是不是要比辦審計大案要案更難，項俊波卻話鋒一轉，直言正是審計經歷令他更有效破解不良資產的沉痾與風險。

2007年，項俊波以央行副行長空降農行，領軍上市，有不少瞭解農行內情的朋友為他捏了一把汗。一組內部嚴峻的數據更讓項俊波如芒在背：2006年末，農行不良貸款率23.43%，同年主要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7.5%。

此後，在「農行改革工作領導小組」的總體協調下，農行積極推進方案論證、清產核資、不良處置、內部改革等股改上市準備工作，並在資本市場大幅震盪的情況下創造了全球最大的IPO，當時也有不少人為農行捏了一把汗。項俊波說：「現在到各個省裡去，一些省的領導都說當時為農行擔心，但是沒想到你們做的這麼好」！

三個小時的專訪，我們更期待探索農行海內外有口皆碑成功的背後，更感興趣的是風險管控的前瞻預案與令海外投資人歎服的細節。我們稱項俊波是從審計高官變身「農行首席風險管控官」，項俊波沒有辭讓。他說：「我到農行來時，就告訴金華和家義審計長，農行歡迎審計署來審！」

「他們幫我把家底搞得越清楚越好，風險摸得越準確，我才知道哪些地方錯了，哪些地方需要加強管理，這對農行的可持續發展非常必要！」

在經過半年的調研後，項俊波大刀闊斧的在農行內部進行風險管理體系改革，在農行系統豎起了五道風險防線。一是對2000多個縣域分支機構進行地毯式審計；二是組建了一支飛檢隊伍，隨時抽查金庫、賬本；三是每個省有兩到三支專門負責整體移位檢查的隊伍。用項俊波的話，「一個營業網點十五個人，在沒有得到提前通知的情況下用同等人數，對應接手這十五個人的全部工作，這樣所有的問題都能顯現出來」；四是請專業公司扮成顧客調查服務態度和專業水平；五是向所有縣域分支機構派駐風險管理經理。

當項俊波帶隊海外路演時，數據說服了投資人，從2006年末到2009年末，農行不良貸款率從最初的23.43%下降至2.91%。一位央行官員評價稱，「之前的農行大案要案頻出，現在農行的操作風險下降很多。」

而項俊波到農行上任第一天的一個細節更是征服了所有的投資者。「07年6月17日，我從上海飛到河南，夜裡兩點半狂風暴雨，到河南蘭考縣，把倉庫大門打開，把裝鈔的箱子拿出來數，檢查賬本。後來我到紐約去路演，有人問我，為什麼你說農行能夠控制得住風險，我就舉這個例子。我問他，全球1000家大銀行中你聽說過哪家銀行董事長夜裡兩點冒著狂風暴雨去查賬？他聽完後說明天就去買農行的股票，就憑這一條，連價格都不講。」

正是項俊波「歡迎審計、強化審計、綜合利用好審計」 的態度與風險控制五道防線，以及全行各級負責人突襲查賬的效應，實現了農行脫胎換骨的跨越發展。

訪談結束，項俊波題籤贈我們他所著《國家戰略視角下的國際金融中心建設問題研究 》與中國第一部反映中國審計的長篇小說《審計報告》，他一句有關「三農」的話讓我們印象深刻，縣域農村經濟是國家的基礎，更是中國農業銀行的生存之基，「基礎不牢，地動山搖」。農行肩負著服務中國8億農民的特殊使命，其今日取得的成就從「三農」起步，更得益於「三農」。如何在商業利益和「三農」金融服務的使命之間取得平衡，將海外投資者視為水火不融的二者融為一體，是項俊波未來五到十年打造全球領先上市銀行更為嚴峻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