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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房姐」家鄉排長隊註銷戶口


http://news.wenweipo.com   [2013-02-27]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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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誌封面。

【文匯網訊】據《環球人物》雜誌報道,神木,這個陝北小城,在2013年初春又一次揚名天下。可是此次揚名,並不是因為它是宋代「楊家將」故里、「陝北民歌」源頭、陝西第一經濟強縣,而是因為一個女子神木縣農村商業銀行原副行長龔愛愛。

據北京警方證實,龔愛愛有4個戶口,在京擁有41套房產(共9666.6平方米)。僅憑在京的房產和租金,她已是億萬身家,公眾因此稱她為「房姐」。其實,這只是龔愛愛全部「身家」的冰山一角,在神木、在西安,她也分別擁有兩處房產,她還利用虛假身份註冊了數家公司,在各地投資項目……

如今,人們關注的已不僅僅是龔愛愛和神木了,全國各地又出現了不少「房叔」、「房嬸」,甚至「房爺」,一個中國式房腐的命題正在引起國人的關注。

龔愛愛的同學、鄰居、同行向記者介紹窯洞裡走出的「房姐」

大年初四,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從北京出發,一路向西,穿越平原和山脈,幾經輾轉,於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之時,來到陝北高原上四面環山的神木縣城。

城裡燈火通明,高樓林立,周圍山坡上也點綴著一盞盞綵燈。穿行在縣城繁華的東興街,隨處可見各種高檔的酒店、會所、夜總會等娛樂場所。惠民路和濱河大道上,賓館鱗次櫛比,與普通的內陸縣城相比,這裡有著一種顯露無遺的氣質富。

「路虎太多了,豐田霸道就更稀鬆平常了。」出租車司機向記者介紹,神木豪車很多,賓利、保時捷、法拉利、奔馳、寶馬、凱迪拉克……世界名車這裡幾乎都有。「煤老闆中,一家買路虎的,一般有五六輛,每輛車都不下百萬元。」「不過,現在神木出現了經濟危機,路上的豪車得減少2/3。」

採訪中,雖然不少人一再強調神木實體經濟很強,但不可否認的是,神木過去10年經濟的快速發展,是一場圍繞煤炭的造富神話。正是在這樣一座創造財富神話的縣城,才催生了龔愛愛式的人物,而她的倒下,在神木人眼裡,也僅僅是神木富豪群體中「不走運」、「被立為靶子」的樣本。記者奔赴陝北,試圖揭開龔愛愛的人生軌跡和財富之謎。

「她本來也是苦命的娃」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對於「房姐」龔愛愛的評價,神木人自然也極為複雜。

在金融系統工作的白文遠(化名)是龔愛愛的高中同學。他告訴記者,上學的時候,龔愛愛並沒什麼特殊,和同學們的關係也很好。高中畢業後,即便是暴富之後,為人也挺豪爽、隨和。「這個人能力和事業心很強,當時在信用社(農村商業銀行的前身)幹得也很出色。」白文遠說,所不同的是龔愛愛真的是有錢了。

龔愛愛在信用社工作的時候,神木的煤炭還處於「沒人買」的階段,她做的存取款業務多是和農民打交道,不少人對她的印象是「愛幫助別人,熱心,能說會道」,口碑不錯。

「龔愛愛這個女人,確實有本事、有能力,她是一個女強人,很早就和丈夫離婚了,帶著兩個孩子,單打獨鬥,積累這麼多財富,確實很不簡單。這個人有能耐,背景、關係網在神木也是很複雜的,她舅舅是我們神木縣的前公安局局長,她表哥是一家集團公司的副總。人家在神木是有勢力的,能活動開。」從事煤炭深加工的企業老闆張鵬如此告訴記者。

但龔愛愛老家的村民在談到她時,有了不同的說法。「小時候腦袋瓜子就活,不過後來有錢之後挺霸道的。」神木縣城往南20公里外的解家堡鄉雙卜樹村,是龔愛愛的老家,她1964年出生於此,並在這裡度過了16年時光。

2月15日,大年初六,記者沿著崎嶇的山路,一路打聽來到了雙卜樹村。風從山坡上掠過,捲起一層黃土打在記者臉上。這是一個差不多和十幾年前一樣貧窮的村落,簡陋的窯洞、破舊的瓦房藏在深山之中。村子周圍雖有植被,但冬季還是一望無際的土色,顯得一片荒涼。全村有20戶人家,分佈在山坳間,有的戶與戶之間,需要翻山越嶺,有好幾里遠。與神木北邊村鎮相比,這裡沒有礦山,沒有煤炭資源,只能靠天吃飯,可謂一個神木,南北兩個世界。

「我們村現在沒有多少人家了,留在村裡的多是60歲上下的人,靠在荒山上一年種一季的大豆、玉米、高粱維持生活,一戶年收入萬元左右。年輕力壯的人都出去打工了。」一位村民介紹說。記者發現,神木人雖將大年初六稱為「小年」,但本應熱鬧的村莊,依舊寂靜得有點讓人害怕。

記者走下一個山坡,看到一戶在窯洞外曬玉米的人家,經打聽,這正是龔愛愛家的老鄰居。戶主龔先生比龔愛愛小6歲,在他的引領下,記者來到龔愛愛家的老房前。龔先生說,20多年前,龔愛愛全家搬到了縣城,這裡便成了荒廢的窯洞院落。記者上前細看,發現木門緊閉,雜草叢生,院裡共有3間窯洞和2個羊圈。

龔先生告訴記者,龔愛愛父母都是農民,有兄弟姐妹8人,5男3女,其中一個男娃過繼給了她的五叔。龔愛愛排行老五,兩個姐姐,一個失明,一個失聰,「她本來也是苦命的娃」。他說龔愛愛小時候沒有什麼特別的,唯一特別的是她舅舅當時是縣公安局的官,家裡有點門路。「只知道後來龔愛愛家有了錢,不知道有這麼多的錢。」龔先生說,「龔愛愛有錢之後,給兄弟姐妹每人置辦了房產,還每人送一輛豐田霸道的車。」

龔愛愛是村裡的名人,但這個名人卻沒有給予村裡絲毫的改變。據村裡人爆料,當初山村修路,撥款150萬元,龔愛愛的弟弟龔子勝通過她的關係承包了工程,修路花了三四十萬,剩下的都進了自己的腰包。如今山路走起來還是一路顛簸。

2008年,龔家在村裡買地,修建了陵墓,兩畝地大,有4座墓穴,葬著龔家先人。記者看到,龔家陵墓用鐵絲網圍起,大理石牌坊上刻著「千秋永盛 龔氏」的鎏金大字。據說修陵墓龔家就花了幾十萬元。當初村民們來幫工,不給一分錢,中午飯也不管。「霸道。」龔先生至今還有些抱怨,當初他也參與了陵墓修建。

「龔行長」的財富密碼

1980年起,龔愛愛離開農村,寄住在舅舅家,在神木中學上高中。

2013年2月16日下午,記者來到這所建於1939年,被稱為「煤海明珠,塞上名校」的中學。校辦公室李主任比龔愛愛晚幾屆,據他稱,龔上學時「只是個普通孩子」,並沒有留下太多的故事在校園,因為年代久遠,教過她的老師都已退休。

當公安局長的舅舅是龔愛愛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白文遠說,高中畢業後,舅舅就給龔愛愛辦了「農轉非」,成了城裡人,之後又安排她到神木縣農村信用聯社大柳塔分社工作,當上了信貸員。

在信用社這個圈子裡,由於「自身業務發展得好」,龔愛愛開始平步青雲,被調到縣信用社任稽核科長。2004年,神木縣信用社改為神木縣農村商業銀行,並開設分行,龔愛愛被任命為興城支行行長。

在興城支行當行長的6年,是龔愛愛最風光的時候。

「神木其他什麼也沒有,就是有煤。」龔愛愛當興城支行行長的時候,正是神木煤價逐步上漲的時期。起初煤老闆們缺錢,而龔愛愛擁有極大的放貸權力。白文遠告訴記者,龔愛愛就是煤老闆的「財神爺」,因為當時四大國有商業銀行正處在上市階段,管得比較嚴,對貸款條件要求較高,農商行則門檻比較低,只需要信用抵押,有擔保人就行。因此,很多人求著「龔行長」借貸,得到幫助的煤礦老闆自然會給予不菲的回報,比如入股煤礦,也有可能送以「干股」等。

後經查,龔愛愛不僅入股了煤礦,而且還操控煤礦、炒礦。龔愛愛在興城支行任行長的時間,與其弟弟龔子勝開始斥巨資控股神木大砭窯煤礦的時間一致。2004年11月,原是國有的神木縣神木鎮黑石巖村的大砭窯煤礦,被改制為股份制企業。這個事情至今還在當地充滿爭議,不少職工還在舉報。在企業老闆張鵬的眼裡,這完全是龔愛愛及當時神木有關領導暗箱操作所致,煤礦「私有化」讓巨額國有資產就這樣流失了。「當時縣裡的一些領導、幹部也在這個煤礦入過股。」

據當地一位熟悉龔愛愛的煤老闆爆料,龔愛愛還在大柳塔的賈家畔、店塔的圪針崖等煤礦參股,投資煤礦延伸到榆林市榆陽區、橫山縣等地,還操控「明盤」(露天煤礦開挖)等,她在神木還涉足娛樂項目。

2010年,龔愛愛調任神木縣農商行副行長的時候,又開始踏入了民間借貸的浪潮。由於人脈廣,許多人願意將資金交予她打理。她開始將主要精力和積累的財富用於房地產、融資投資項目,在西安、北京等地購置高檔房產。

據白文遠分析,龔愛愛集資數額肯定很大,在神木估計有15至20億元的融資額,都是拿有錢人的錢,主要是圈子裡領導幹部和煤老闆的錢,散戶不多。「神木搞房地產炒買炒賣的,其實就是以龔愛愛為代表的幾十個女人,這裡面的女人有官太太,也有大煤老闆的老婆。」

在神木這片土地上,生意場上的成功,往往是攫取政治資本的利器。2010年起,龔愛愛當選榆林市第三屆人大代表;2010年和2011年,又分別被評為陝西省「三八紅旗手」和全國「三大紅旗手」稱號。

白文遠向記者道出了龔愛愛的財富公關路徑「愛用女性」。「上帝想讓你滅亡,必先讓你瘋狂。龔愛愛有錢的時候,呼風喚雨,手下很多單身女人圍著她轉,給她當馬仔,幫她跑生意,一度做得風風火火。」

但資產泡沫沒維持太久就開始破滅了。2012年下半年,近鄰鄂爾多斯民間借貸崩盤衝擊波來了,加之神木煤炭價格的急劇下滑,以及受房地產調控政策的影響,陝北融資市場的恐慌氣氛陰雲密佈。「搞民間借貸的很多人都漏了底,老百姓投進去的錢都要不回來。」被騙的馬先生如是說。

而此時,龔愛愛也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她在西安、北京投資的地產項目因諸多問題難以啟動;投資的煤礦,因為煤價下跌以及開採量縮減而被套牢;捲進一些「集資案」中的巨款也無法解套,這一切令龔愛愛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白文遠說,一度神木人傳言龔愛愛企圖自殺。

「龔愛愛」身份變幻之謎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清代戲曲大家孔尚任《桃花扇》中的這段唱詞,放在龔愛愛身上再恰當不過。

2013年1月16日,網上熱傳這樣的帖子,稱陝西神木縣農商行副行長龔愛愛在京有20多套房產,總價值近10億元,且龔氏還有另一個名為「龔仙霞」的身份證。到1月31日,據北京警方通報,龔愛愛在京共擁有41套房產,其中用違法辦理的北京戶口及身份證所買的10套房產及奧迪車被查封。2月5 日,神木警方發佈消息稱,龔愛愛涉嫌偽造國家機關公文、印章罪,已於2月4日被刑拘。「房姐」的倒下,僅用了17天的時間。

關於龔愛愛被舉報的原因,記者聽到3個版本:第一種是因借貸無法追回,「下線」憤怒之下舉報了她,尤其是那些煤老闆,給龔愛愛投了不少錢;第二種是她的司機告發了她,只有身邊人才會知道她在北京工體附近的具體房號,有多少戶口,龔愛愛與司機為何鬧僵還不得而知;第三種是龔在北京的房產曾租給一家公司做KTV,KTV裝修好之後房頂漏水,租戶要求賠償75萬元未果,最終成了訴訟案件,龔愛愛被「牽」了出來。

後經查,龔愛愛共有4個戶口,4個身份證,兩個名字。

「要那麼多戶口幹什麼?」記者問。

「你說幹啥?隱藏資產唄,這樣她覺得安全,遇到一些限購政策,可以多買房產呀!」白文遠笑著說。

據警方調查,龔愛愛有一個叫「龔仙霞」的戶口,是2006年9月在山西省臨縣克虎派出所上戶的,上戶理由是戶口補錄。半年後,「龔仙霞」戶口由山西臨縣遷到陝西神木,遷入理由是「投靠親屬」。另一個用本名「龔愛愛」的戶口,是同樣以戶口補錄的理由在山西呂梁興縣魏家灘派出所上的,時間是2008 年11月。一個月後,該「龔愛愛」遷回到神木。而龔愛愛在北京朝陽區的那個戶口,則是由北京房山區遷入的,具體上戶日期不詳。目前,這3個戶口都已經註銷,相關的涉案人員也已被刑拘和停職。

據接近龔愛愛的人透露,她企圖以「龔仙霞」的身份建立起自己的隱形商業帝國。龔愛愛曾以「龔仙霞」為法定代表人,分別在北京、西安、神木三地,註冊過西安江東企業投資發展有限公司、北京中爍同恩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神木正和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神木愛麗莎購物廣場有限公司,註冊資金總額超過 5000萬元……

「在神木,不光龔愛愛一個人有幾個戶口,好多有錢的人都存在這種情況,最近去公安局主動銷戶的人每天要排長隊。」白文遠說。

「龔愛愛事件」發生後,拋售房產的廣告信息充斥神木大街小巷。在神木的東山路,記者注意到,在一處鋁制的大展板上密密麻麻地貼著緊急出售房源的廣告信息,有糧食局小區的、人民小區的、錦惠園小區的等,這些都是神木每平方米售價過萬的房源。

"龔愛愛事件』就是一面鏡子,既照了自己,也給別人借鑒,對神木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一位接受採訪的神木人這樣評價。

「房姐」今何在

據接近警方人士透露的消息,龔愛愛在北京被抓後,由神木警方派車押解回榆林,目前關押在榆林市靖邊縣看守所。見過龔愛愛的人說,「她跟原來比,就像是兩個人,憔悴得不行」。

2月17日,記者從神木出發,向西南穿過榆林市區,跑了500里,來到另一個油城靖邊縣。靖邊看守所位於縣城東南榆林煉油廠西高坡上,這是陝北地區最大的看守所,也是全國標兵看守所。緊挨著看守所駐守著靖邊武警中隊,武警官兵們正在操練。

當天是週日,本屬於規定的探視日,但記者看到不少來探視的人因被拒,最終只能哭著離開。記者以「採訪」的理由提出探視,被告以「沒有此人」。看守所佔地約上百畝,外牆塗著黃漆,監牆高約10米,四周圍著較粗的鐵絲網。在看守所的外牆上,貼著在押人員春節伙食表,從臘月二十七到正月初七,早餐、中餐、晚餐都很豐盛,臘月二十九的早餐是炸油餅和搾菜肉絲湯,中餐是饅頭和燴羊肉,晚餐是米飯和豬肉大燴菜。

看守所附近有家煙酒超市,店主告訴記者,十幾天前就聽說龔愛愛關在這裡,但看守所方面始終沒有透出風聲,「不過,最近原本的探視日也不讓進了,很多大老遠趕來的探視者又哭又鬧,但也沒有用。」

採訪期間,記者也曾聯繫過神木有關方面,但多以「龔愛愛案件還在進一步調查取證,不便多說」為由婉拒。不過,記者能真切地感受到,「龔愛愛衝擊波」還是非常強的,從神木人的眼神裡,也許能讀出他們正在思考的一個問題:神木的財富神話還能延續嗎?難道真的讓「龔愛愛」毀了?

挖煤、放貸、炒房

黃河之水天上來,在神木縣境內流了98公里。流經神木縣縣城的這一段黃河支流,叫做窟野河。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在神木時,就落腳在窟野河東岸濱河大道上的一家旅館裡。

除了賓館,街道兩旁的商舖幾乎都關著門。寬廣的河道內,全然不見河水,間或有幾縷白色冰條懶懶地趴在河床上,看起來淒涼又蕭索。視線往上抬,感受卻全然不同。河對岸的二郎山上張燈結綵,數千米長的山頭都裝了燈,一到夜裡,熠熠地放著光亮,裝點出一個童話般的世界。

神木自然有財力打造這樣的「童話世界」。它是陝西省第一經濟強縣、2012年中國百強縣第二十六名、2010年中國民營經濟最具潛力縣,在低保、養老等社會福利政策方面一直走在全國其它縣市的前頭。一直以來,在人們心目中,神木是富有的、關注民生的,但「房姐」事件發生後,人們突然發現,隨著財富的迅速聚集,多重戶籍、炒房炒礦等早已成為神木無法迴避的問題。

曾是「要飯吃」的窮縣

據清道光年間的《神木縣志》記載,神木古稱麟州,相傳城外東南有3株唐代傳下來的古松,需兩三個人才能合抱,人稱神木。北宋時,楊繼業等楊家兒郎曾在此地據守邊關,抗擊蠻夷。元代起,麟州設縣,至明代,縣名改為神木。

據當地居民回憶,上世紀80年代,神木縣城以目前縣城南部的鐘樓為中心,南北向、東西向各一條街,都只有三四百米,住著區區一二百戶人家,繞縣城走一圈也不過20分鐘。到2001年,縣城面積已有6.81平方公里。

神木是陝西省面積最大的縣,土地面積7635平方公里。長城將全縣一分為二,南部是貧瘠的黃土高原,溝壑縱橫,很難種莊稼;北部則像草原,最多能發展些畜牧業,整個神木沒有像樣的工業。再加上毛烏素沙漠黃沙的侵擾,當地經濟一直難以發展。從1950年至1986年,國家共提供財政補貼1.67億元,為本縣同期財政收入的4倍還多。直到上世紀90年代初,神木還沒能完全脫貧,完全是「要飯吃」的窮縣。

唐勇是那段歲月的見證者。今年50歲的他,在成為企業家之前,曾在縣政府部門工作多年。上世紀80年代,他每月工資不足10元,還經常幾個月都拖欠著發不出來。整個政府只有一輛車,去榆林才100多公里,卻要走一整天。「改革開放後,政府號召發展經濟,大夥兒都在想神木有什麼可以發展的。想來想去,除了傳統的畜牧業,就只有煤了。」

實際上,神木夾在陝西、內蒙古、山西三省中間,是中國獨一無二的煤礦「金三角」。1981年,陝西185煤田地質勘探隊開赴神木,揭開了神木煤炭開發的序幕。如今,神木已探明精煤儲量為500多億噸。如此規模,不僅在全國堪稱第一,在世界範圍內都極為少見。

因為煤層穩定,埋藏淺,易開採,早年間,每當神木的地表出現裂縫,總會有大量煤「湧」出地面。一到發洪水時,當地人都會去河邊撈煤:「一年下來,一家子能撈一二十噸,過冬、平時生火做飯都指望這個了。」有當地人回憶說。

跟著煤炭價格「起飛」

煤炭是上天賜予神木的厚禮,但如何開發,如何將資源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卻成了難題。很快,當時中央的一位「大人物」給神木送來了發展機會。

「這個人叫李智盛,就是我們神木石角塔村人。」唐勇介紹說,李智盛曾給毛澤東當過多年秘書,1981年任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

1982年,李智盛回到闊別數十年的家鄉,看到鄉親們依然住著舊窯洞,吃著酸菜和小米飯,非常揪心。但當他得知神木擁有中國最好的煤炭資源,又立刻振奮起來,對當時的神木縣委書記說了一句話:「我們不是『真窮』,是『假窮』,只要我們抓住煤,很快就能強縣富民!」

一回京,李智盛就將神木的煤田開發思路寫成報告提交給中央。因為國家正為能源問題發愁,而煤炭是核心能源之一,中央對這個報告極其重視,第二天便批了下來。

在李智盛的奔走、呼籲下,神木的煤炭開發準備工作陸續完成。1985年6月,胡耀邦來神木視察並題字:「把地上的綠色寶庫建起來,把地裡的黑色寶庫挖出來。」同月,神華集團的前身華能精煤公司成立。神木的煤炭開發正式開始。

「但神華主要是自產自銷,能消化的煤畢竟有限,對帶動地方經濟的作用並不大。」唐勇說。

為打開局面,上世紀90年代初,神木縣政府花大力氣建起玻璃廠、硅鐵廠和鐵廠,並投資20萬元進行原煤再加工實驗。一系列的努力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神木的煤炭優勢變得更為突出。

很快,煤炭價格也開始暴漲。1985年,國家給1噸煤的定價僅為20多元錢。「十五」、「十一五」期間,隨著工業化的全面推進和國家大規模的基建,煤炭價格從每噸60餘元上漲至近520元。

煤有了,價高了,但只有運出去,才能收回真金白銀。據有關媒體報道,在煤炭外運的過程中,包神、神朔、神延等運煤鐵路相繼開通,一批高速公路項目也立項上馬。交通條件的改善,讓當地煤炭產業的利潤大幅提高。

就這樣,神木起飛了,神木人的荷包也漸漸鼓了起來。

要讓錢再生錢

錢多了怎麼花?多年來,神木縣城及當地煤老闆們的富裕程度和生活細節,一直是媒體及公眾關注的話題。

據2011年天津高和股權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聯合住建部政策研究中心所推出的《中國民間資本投資調研報告》顯示,神木縣資產過億的富豪超過 2000人。當記者就此數據向從事煤炭生意的左鋼求證時,得到的回復是:在神木,真正的億萬富翁其實很少。「神木人做生意是金字塔式的。一家有一個能人,就是塔尖,能吸引很多親戚、朋友參與。比如我自己,單從法人角度來看,我的身家的確過億,可公司實際上有二三十個大大小小的股東,公司的錢大部分都不是我自己的。」

當地人都說,如今的神木是「三富三不富」:北邊富南邊不富,財政富百姓不富,少數人富多數人不富。記者在神木走訪時也發現,縣城南邊的一片老街區幾乎家家平房。一位本地人說:「神木有身家十幾億的富豪,也有窮得過不了年的人,兩極分化太厲害,沒多少錢的普通人還是大多數。」

不過,相對於西部大部分縣城,神木的富有卻又直白地顯露在各個方面。

據記者從神木統計局拿到的數據顯示:2010年,神木的國民生產人均值為13.27萬元,遠高於陝西省的2.68萬元和全國的2.97萬元。

走在神木街頭,至今仍能聽到各種當地有錢人「耍闊」的各種傳聞:某礦主賣完煤,拖著幾十萬元的現金去商場消費;某大款給接待他的賓館女服務員送禮物,出手便是一輛20萬的車……

當地幾大娛樂場所個個不凡。東興街上的「白宮國際」總投資8000萬元,門口6根大柱子閃耀著銀光,屋頂則金光閃閃。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裡將於2月下旬開業,雖然消費價目表尚未確定,「但肯定是神木乃至榆林最高的」。還有人民路小區內的「鉑金漢宮」,據縣委物價局備案價目表顯示,其皇家1號包廂價格為每晚18888元,最便宜的商務單間也要918元。

高消費之外,更多神木人喜歡將錢用於再投資。除了少量的實業,民間的錢主要投在了炒房、炒礦和放貸上。

據瞭解神木煤礦行業運作內情的人士透露,控股煤礦並通過擴股增資炒礦套現曾是神木煤老闆的暴富手段。一位企業老闆告訴記者,當地一些有錢人打通關係,通過暗箱操作先將國企變成民營,第二步再賣,第三步它們就被極少數人掌握在手裡。

「但隨著資源的逐步集中,加上許多小礦因為生產過程中的安全、污染等問題被取締,開礦采煤雖然利潤很高,卻已變得不再容易。買房、放貸於是成了很多神木有錢人新的選擇。」在銀行從業多年的錢斌告訴記者。

大街上,小額貸款公司、投資理財公司隨處可見。錢斌說:「神木有13家有正規手續的貸款公司,至於那些打著投資公司牌子放貸的公司則有上千家。」

至於買房,記者看到,神木的二手房動輒就賣到上萬元每平方米。當地人對此並不感到稀奇:「這已經是下跌後的價格。房價最高時,縣城高檔小區的售價能超過2萬元每平方米。」縣委房管局的一位官員卻告訴記者:「我不知道神木房價高的說法是怎麼來的。據我所知,即使現在有每平方米上萬元的房子,也是有價無市的。」

在錢斌看來,神木44萬人口,30萬都擠來縣城,就那麼點地方,供不應求,房價攀升再正常不過。另一些人則認為,當地房價乾脆是自己人炒起來的。一些神木人在致富後紛紛將手中的錢變成房產,神木的房價「一天一個價,有的人上午買了房,下午就能賺十幾萬」。

至於去外地炒房,錢斌說,除了北京、西安、榆林和陝北各縣城,內蒙古的鄂爾多斯、烏海、包頭、呼和浩特和山西也是神木人買房的集中地。「這種消費往往也是金字塔式的。一個人買了,其親戚、朋友也跟著來。到最後,一個單元甚至整棟樓都被神木人『包圓』了。」

與財富伴生的「病症」

在迅速實現致富神話的同時,神木也染上了暴富帶來的「病」。多重戶籍便是其中最主要的一個。

「近年來,很多地方買房都送戶口。神木買家一方面希望孩子能在北京、西安等條件更好的地方上學,一方面又捨不得放棄當地優厚的社會福利。」當地居民林強說,因為神木相繼實現了12年免費教育、全民免費醫療、城鄉居民養老保險等制度,而擁有當地戶口是享受各種福利的前提條件,「神木戶口因此比其他城市的戶口珍貴許多,這也是很多人擁有『雙戶口』的最主要原因」。

林強告訴記者,在神木,有錢人一人擁有多個戶口的現象很普遍。有媒體報道,前幾年,「花幾萬元錢托關係,輕易就能從鄰省辦下戶口再轉回神木,走的是真手續。」「最難辦的是神木戶口,基本上只能靠嫁過來。」小林向記者提供的「結婚遷入落戶須知」上,就對「被投靠人年滿30週歲,且結婚滿5年的配偶」,及「符合計劃生育政策的18週歲以下未成年子女」申請遷入時須提交的各項材料做出了明確規定。

戶口之外,受質疑更多的,是更深層次的「基層大環境」。「這些戶口怎麼能辦下來?」經營煤炭生意的李剛告訴記者:「以前逢年過節,我都得準備一堆購物卡、禮物打點管理部門,還要費盡心思請人吃飯、喝酒,因為人家一抬手,對我可能就是幾十萬的事。為擴建廠房,我要從農民那裡拿地,前後花了800 萬,但真正補償農民的花費只有50萬。」在他看來,正是基於這種大環境,一些煤礦主才有可能「邀龔愛愛入股」。

在龔愛愛被專案組抓獲後,人們對「房姐」及神木的好奇並未停止。2013年2月,網絡上接連出現數個對神木地方公職人員的舉報帖,引發廣泛關注,但截至記者發稿時,並沒有官方機構對這些舉報做出正面回應。(應採訪對像要求,文中出現的被訪者均為化名。)

「房地產的產業鏈有多長,權錢交易的食物鏈就有多長」

房價的飆升,讓房產本身具有了較大的經濟價值和升值空間,也讓許多人不惜使用違法、違規手段獲取房產。長期以來,我國房地產領域普遍存在權力深度介入、權力尋租現象,建設部原部長汪光燾曾直言不諱地指出,「房地產領域的官商勾結、權錢交易問題相當嚴重」。也有專家直言,當「房」和「腐」掛上鉤,中國人的買房情結將成為一場巨大的劫難。

「房結」根深蒂固

對大多數中國人而言,奮鬥一輩子的最重要主題就是買房。從古至今,概莫能外。從公元760年,杜甫借《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疾呼「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到如今年輕人將父母的老本、自己的家底毫無保留地「貢獻」給中國房地產事業,中國人的買房熱情從未降溫。

經濟學家吳曉波曾撰文《中國人的買房情結》,提到自己多年前到安徽農村搞田野調查時,看到無數高簷大宅時的所思所想:那些曾在淮揚一帶聲名赫赫的鹽商、茶商為何不將錢拿去擴大再生產,偏要回到偏僻的老家,蓋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大宅子,或是買一大塊產出效率很低的紅壤地?吳曉波並不贊同從「葉落歸根」、「顯耀鄉里」的角度作出解釋,反而認為「商人是沒國界的,只要有錢賺,連國家都未必認,何況鄉里了」。

「司馬遷把『富裕』分成3種,本富、末富和奸富,本富就是靠農田致富,末富就是以工商致富……他說,『去就與時俯仰,獲其贏利,以末致財,用本守之』,用今天的話說,就是跑到商海中盡情撲騰,大把賺錢,再回頭去買房子和田地,用房子和田地把賺來的錢牢牢守住。」吳曉波認為,中國的治國者是全世界智商最高的人,他們最早明白工商業比農業更能斂聚財富,早早便將這些產業收歸國有。在這樣的環境下,那些在工商業中賺了錢便轉身購買土地、房產的人,為的就是「以末致財,用本守之」。他由此提出,「在千年中國,土地其實不是由泥巴構成的,它是一種『類貨幣』,是資產階層逃避政府力量的一個避險性工具」。而這應該就是中國人偏愛土地和房產的傳統社會文化因素。

時至今日,中國房價之所以日見攀高,一方面是因為大量工商業資本洶湧進入房地產業,靠炒房迅速實現資本增值,更多人又在投機及從眾心理的影響下,對投資房產趨之若鶩。另一方面,隨著物價不斷攀升,老百姓開始考慮,如何才能確保自己口袋裡的錢不貶值。在高房價的帶動下,買房成了老百姓資本保值的首選方式。

雖然同為投資對象,在過去6年裡,中國的樓市與股市卻呈現出截然相反的走勢。自2007年後,中國股市從6124.04點一路下滑,在剛剛過去的2012年,滬指最高點數僅為2478.34點。反觀樓市,據國家統計局公佈的數據顯示,2007年全國商品房均價為每平方米3864元,雖然在 2008年出現不足2%的下滑,卻在股市最慘淡的2009年實現了23.18%的漲幅,達到每平方米4681元,接下來3年更是一路上揚至每平方米 5791元。僅以北京為例,二環邊每平方米的房價已由2007年的約1萬元上漲至四五萬元,也就是說,如果你有50萬元,扔到股市裡,可能瞬間蒸發,拿來買房卻能翻好幾倍。

對比當下大熱的藝術品投資、玉石投資等,房產投資的含金量也很高。雖然藝術品與玉石的稀缺性及不可再生性使其保值功能不俗,可投資者鑒別能力及變現能力的缺失,卻可能使投資回報大打折扣。相比而言,炒房不需要具備什麼專業素養,也不愁賣不出去。

涉房腐敗形式多樣

2009年12月,時任國家統計局副局長賀鏗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作為副部級官員,如果僅靠工資,自己也買不起房。3年後,有記者再次問起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是:「仍然買不起!」話雖如此,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卻是,房地產領域確實已成為官員腐敗的重災區。一名長期從事反腐工作的辦案人員說,「房地產的產業鏈有多長,權錢交易的食物鏈就有多長」,而龔愛愛事件的曝光,則讓涉房腐敗利益鏈條逐漸顯露。

從全國各地已披露的案例中不難發現,北上廣等一線城市正成為官員和房產商進行權錢交易的集散地。

在已「蓋棺論定」的落馬官員中,和炒房關聯最密切的當屬上海市浦東新區原副區長康慧軍。因為長期掌握土地交易大權,康慧軍被稱為「炒房區長」。 2007年,上海市紀委在對局級以上公職人員住房情況進行普查時發現,康慧軍所住的陸家嘴「仁恆濱江園」一套320多平方米的住房,市場售價近千萬元,康的申報價格卻只有270多萬元。紀委進一步調查後得知,早在康慧軍擔任陸家嘴集團總經理時,就曾多次利用職務便利,為上海仁恆房地產有限公司獲取浦東世紀大道多個地塊的土地使用權提供幫助。官員想要房產,自然就會有開發商投其所好。作為「回報」,仁恆公司將一套144平方米的房子以1999年每平方米 8300元的價錢賣給康慧軍,總價僅需119萬元。隨著房價迅速攀升,康慧軍又看中了該公司新開發的一套320多平方米的精裝樣板房,公司方面又僅以 1999年的同樣價格(8300元每平方米)賣給了他。就這樣,康慧軍以270餘萬元的總價拿下市價近千萬元的豪宅。類似的交易,對康慧軍來說顯然是家常便飯,截至案發時,他和妻兒名下的房產多達14處。最終,康慧軍因受賄罪及巨額財產不明罪,被判處無期徒刑。

青島遠洋運輸有限公司前副總經理宋軍的「手段」與康慧軍又不相同。2006年10月至2008年6月間,他利用職務便利貪污人民幣4620萬元,並用其中3500多萬元在北京、天津、青島等地購買了37套房產。這其中的大部分,是價值數百萬元的高檔住宅。他甚至還在北京石景山的某寫字樓項目一次購買了25套房。

在一些二、三線城市,公務員和公職人員通過拆遷先低價得房,再高價賣出獲利,也已是公開的秘密。

2009年曝光的溫州官員低價購房事件,就是一個典型標本。2004年至2005年間,溫州市實行大規模舊城改建,舊城改建指揮部未經審批,以 「暫定價」的形式,將拆遷安置後多餘的房源銷售給一批幹部及其他人。指揮部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在接受採訪時說:好房留給官員,「就是為了開綠燈,這是潛規則」,因為如此一來,工程才會在各方面得到方便。

另一種涉房腐敗模式叫「直改名」。一位業內人士向記者介紹:「二手房交易,需要在房產證上改名字,但對於房產證都沒辦下來的新房,就不需要改房產證了,只要與開發商、房管部門關係好,簡單辦辦手續就行。」這位中介說,「假如你有親戚在房產公司工作,就可以通過內部渠道將新房通過合同約定的形式預留給你。你只需在房產證辦理前找到買家,向他收取一定的費用,再註銷原來的商品房買賣合同,將房轉到新的買家名下即可。」一位長期從事二手房買賣的中介告訴記者,這樣一進一出,有時「就能賺幾十萬元」。那些想通過房子獲取私利的公職人員,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空子」。2010年12月12日,浙江台州市紀委就曾披露,台州至少有800多套房源存在「直改名」問題,有40多名黨政幹部、事業單位工作人員涉嫌參與「直改名」。那位業內人士說,台州現在的情況「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只是更多地以親友的名義拿房源轉賣,更隱蔽了」。

還有一些城市,比如榆林、鄂爾多斯等,靠資源起家,以炒房聞名。為了炒房,一些人想方設法要辦理多重戶口,相關部門的公職人員也就成了他們的公關對象。王楠(化名)祖籍鄂爾多斯,現在北京工作。他告訴記者,家鄉人買房「有團購的喜好,一個人買了,就喜歡帶許多朋友去買」。限購政策出來之後,一個人辦理多個戶口在當地「蔚然成風」。王楠說,很多鄂爾多斯老闆只要花上幾百、幾千元錢,就能弄到一個當地的戶口。

龔愛愛事件被曝光之後,一系列被查實有房產問題的問題官員再次引發人們的關注。廣東省番禺區城管分局政委、被稱為「房叔」的蔡彬被查擁有22套房產,隨後,蔡彬被停職、「雙規」;廣東省佛山市一街道原黨工委書記鄭年勝有7處房產,其中在順德的5處房產均屬當地高檔樓盤;原山西蒲縣煤炭局長郝鵬俊,在北京、海南等地有房產35處……隨著官員房產問題的曝光,多地「官員拋售房產」的消息也不斷傳出。

制度設計須完善

涉房腐敗頻發,相關部門也早就意識到其嚴重性。2010年1月,中共第十七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會議公報就指出,要認真落實並抓緊完善黨員領導幹部報告個人有關事項制度,把住房、投資、配偶子女從業等情況列入報告內容。但在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廉政研究室主任程文浩看來,距離這一問題的徹底解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龔愛愛事件的爆發,就再次說明了涉房腐敗的嚴重性,也表明「我國在社會管理、身份管理體繫上還存在較大漏洞,容易為人所乘」。

「杜絕涉房腐敗,當務之急是進行全國房產登記信息聯網,消除因地域分割而造成的信息不對稱,提高發現違規行為的幾率。」程文浩認為,由於全國住房信息尚未聯網,個人在外地的房產無法在本地系統上查詢到,這就為個別官員隱瞞財產提供了可乘之機。同時,龔愛愛之所以能辦理多個戶口並規避限購政策,也是因為住房登記信息未與公安系統的信息聯網,若能將銀行、財政、稅務、公安等系統的信息統一到一個平台上,並在可能的情況下對中國住房情況進行一次全面普查,將開發商、土地、房產、交易等各方面的信息都告知公眾,不僅能大大改善房地產市場的調控情況,像「房叔」、「房姐」這樣刺激大家神經的事也會大幅減少。

住建部早就開始了這方面的嘗試。2010年6月,住建部推進城市個人住房信息系統的建設,希望能借此對聯網城市的房地產交易、個人住房產權信息變更等進行實時監控,並要求全國40個重點城市在2012年6月底之前與之聯網,但期限過後便無下文。住房信息聯網一再推遲,繼續推進265個地級市聯網也只是一個規劃,短期內還沒有一個確定的落地完成時間。

還有不少人擔心,住房信息的聯網會導致個人隱私的洩露。針對這一問題,日前,福建漳州、江蘇鹽城等地已經加緊出台了房屋權屬登記信息查詢暫行辦法,對輸入人名查詢名下有多少套房的「以人查房」方式作出專門約束。不少媒體和網友質疑,這一措施的出台,無疑是「將涉房腐敗塞進保護傘」,「讓『房姐』、『房叔』吃下定心丸」。考慮雙方意見,程文浩提出,本地的房產信息可首先對紀委等監督部門公開,接受查詢,待條件成熟後再考慮官員房產公示等問題。

制度設計的完善,對杜絕涉房腐敗而言更為重要。程文浩提出,龔愛愛事件中,戶口的遷出、遷入之所以能如此容易,顯然是因為公安部門對基層派出所使用准遷證缺乏監督和控制。制度設計不嚴密、運作者素質不過關、監管把關者彼此缺乏監管等因素,讓戶籍制度形同虛設。此外,個人徵信系統貸款記錄相對滯後,為騙貸者提供了1至3個月的真空期;條例中有關家庭成員的界定也不夠細化,容易被「房姐」、「房叔」利用。

正如一些媒體評論的,官員名下的房產,是一張測試其廉潔與否的「試紙」。如何才能真正遏制涉房腐敗,不讓它一再刺激公眾的神經,或許是我們需要持續思索的問題。

      責任編輯:曾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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