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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衛和章子怡在金馬獎現場。 【文匯網訊】章子怡與汪峰的戀情公開後,公眾吃驚之餘,掀起輿論狂歡。章子怡表示:愛上一個人,就要花時間去瞭解他,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陪你走更長路的這個人。我是一個很感性的女孩,從始至終都渴望有家庭。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兒,冷暖自知。
據南方週末報道,2013年的秋天,對章子怡來說,有三件大事:公佈和汪峰的戀情;獲得台灣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拍攝吳宇森的《太平輪》。
前兩件是「第一次」,後一件是常事。
章子怡獲得過百花獎、金雞獎、華表獎、香港電影金像獎。台灣金馬獎,她曾經兩次入圍最佳女主角——第2部戲《臥虎藏龍》和第7部戲《2046》。
章子怡以「宮二」獲得最佳女主角,完成了華語電影表演獎項的「大滿貫」。
「宮二」是章子怡第18部電影《一代宗師》裡的角色。《臥虎藏龍》的導演李安,也是這次金馬獎的評委會主席,在章子怡獲獎之後,對她說:「宮二這個角色是你值得一輩子驕傲的表演。」
在章子怡的世界裡,她演過的所有角色,所有的「她們」,都是她的朋友,她看著「她們」、陪著「她們」。
《臥虎藏龍》裡的玉嬌龍,初來乍到、好奇,對李慕白有的是「那種小澎湃」;《2046》裡的白玲,在不該動情的時候動情,自找悲劇;《一代宗師》裡的「宮二」,感情像冰塊融化下來的水滴,「是與往昔斷決撕裂的痛」。
「我不知道未來是不是還有機會,在我最適合的時間,碰到這些最適合的角色。」章子怡站在上海的片場,告訴南方週末記者。此時她正在拍攝的《太平輪》,是她的第20部電影。
章子怡在《太平輪》裡演「於真」——一位民國時期的小人物。用章子怡的話說,這幾天她一直在陪「於真」經歷著「一個小人物在大時代面前的孤獨和無助」。
「宮二」在逐漸發光,「我」在逐漸遞減
南方週末:你還記得你遇到「玉嬌龍」時是什麼狀態嗎?
章子怡:那時候我沒有什麼表演經驗,所有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最真實的,最不加修飾的,是那個年齡段的一種光彩、一種青澀,一種初來乍到的好奇。這在玉嬌龍身上,可以畫上等號。好的導演,有能力的導演,他會在演員身上挖掘很多,你自己並不知道的……那時我是什麼狀態,我可能也不太清楚,我就是有那個意識,我不想讓李安導演失望,我不想讓別人看不起我,覺得我不好。所以會很費力氣去學那些武打戲,去練功,每天工作量也很大。每天很早就去片場,大家怎麼安排你,你就怎麼樣做,覺得很被動。
南方週末:是很被動還是很較勁?
章子怡:我覺得較勁是心裡面的一種力量,就是一口氣。我說的被動,是很多時候,你不知道何為表演藝術,怎麼去分析一段戲,怎麼處理一段台詞,所謂的表演節奏是什麼,我都不懂得怎麼去處理。
玉嬌龍就是相對而言一個比較本色的狀態,李安導演給了我一個這樣的江湖,我可以在這樣的一個電影世界裡面,去丟掉自我,完全放開,就像一匹野馬奔馳在草原上,但他有一個韁繩可以去控制這匹馬。
南方週末:「玉嬌龍」的年代,你還沒有得到那麼多,還處在一個需要往兜裡揣東西的年齡段。
章子怡:我拍第一部戲的時候是傻傻的。拍第二部戲的時候,沒有想過會不會演戲,只是想能不能完成他人的要求。只是在不斷給予,不斷給予。整個表演的過程是一條很漫長的路,這條路上,有成功的時候,也有失敗的時候。成功的,是這些角色,因為電影是一種集體的創作藝術。對我來說,表演是一種積累,跟成長經歷有特別直接的關係。我覺得人生如果有這麼一些瞬間讓人難以忘卻,也許就是因為某一個角色,我幸運是因為我有這麼多美好的角色,這是你的驕傲。一個演員,碰到一個非常完美的角色,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南方週末:到了「宮二」呢?
章子怡:到了宮二的人生,我覺得是生命力在逐漸地發光、逐漸地爆發,但在表演上,是一個逐漸遞減的過程。這個時候的表演是要褪去表演痕跡,尺度很難拿捏,有太長時間和太多人生的感悟,跟這個角色又結合在了一起。
也是在最適合的時間,我遇到了宮二。那個時候,我對表演已經有了很大的自信和能力去把握她,我們丟掉了很多多餘的東西。你的內心足夠強大和足夠有自信的時候,你才會不去考慮所謂的表演是什麼,你整個人和她是融合在一塊的。這落到表演上,是用遞減在進行創作。
南方週末:王家衛拍《一代宗師》之長,長到這個時間足以讓演員發生改變。從最開始你接到這個片子,到最後宮二出現在銀幕上,包括你對她的理解,發生了哪些改變?
章子怡:王家衛導演是沒有劇本的,他的腦子裡可能會呈現一個完整的藍圖。而我們只擔當影片的一部分職責,無論是演員也好、美術也好、攝影也好,大家並不能完全知道導演想要表達什麼。我們就像一張白紙,導演想畫什麼,我們就隨他去,我們會給他最大空間去完成他想要的東西,隨時可以跟著人物走。
人物到底是什麼走向,可以是王家衛的步伐,也可以是宮二的步伐,我們在拍攝過程中其實所經歷的故事,遠遠多於大家在銀幕上看到的。比如她老年的孤獨,她形容自己「有翅難飛」,觀眾看不到,可是我拍過,我陪她走過這些人生,我活在過她的世界裡,我對她更加理解。
最難駕馭的一場戲是,我跟梁朝偉——葉問先生道別的一場戲。其實那個候,我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演」,我只把我要講的話,準確地表達出來:宮二走到生命的盡頭,回首看從前的一切,她的感情,像冰凍、冷藏後,細細融化下來的水滴一樣,慢慢流下來,是冰冷的水,但她又是有溫度的,有自己情緒的……這個戲,如果不是在王家衛的鏡頭裡,我覺得肯定傳遞不出那種與往昔斷絕的撕裂的痛。
「宮二的命運,我的命運」
南方週末:你陪宮二走過得更多,你認為宮二哪些選擇可能是錯了?
章子怡:(歎氣)在她的人生觀和價值觀裡,我覺得她是義無反顧的,即便是錯。
她晚年回到香港,其實可以重新生活。她身邊的那個大管家還在奉勸她,說你當年的奉道也過去那麼多年了,沒人知道,也沒人計較,只要你的心可以重新來過。但她還是信守承諾,她說:天知道,地知道,我父親知道。
在她骨子裡,她的世界裡,直到她死去的時候,她都沒有後悔過。我覺得她的人生就是,當你選擇了這樣一個人生,就要去面對它。無論這中間會面對什麼樣的痛,一切都是你選擇的。
南方週末:但她父親也給過她另一種選擇,遠離江湖。你覺得宮二的倔強和頑固,是你一開始就能理解的嗎?
章子怡:她父親不是一般人,早把醜話放在前面,沒有復仇,也許她的命運也就不會這樣。一開始我不知道這個人物的命運是怎麼樣的。一般別人懷胎十月,我們懷胎可能三到四年,長時間體會感受下創造出的人物,會更有厚度、有靈魂。這個過程中我也在成長,我的命運也在起伏,這都是很微妙的狀態。如果不是在王家衛的電影裡,也許我一輩子都感受不到,或者說不會想到回頭來看。
南方週末:你現在回過頭看你,你覺得自己哪裡更加成熟了?
章子怡:(歎氣)我覺得這種東西很難分類,哪一部分就成熟了,哪些還是從前的自己。我覺得人長大了,是整體的成長,是看待問題的多面性,可能就會體現在很多細節上。
南方週末:比如?
章子怡:在宮二身上,或者在我身上,都是「知其命,生死不能易其心,失得不能易其志」。你在什麼境遇下,無論是好事還是橫禍,能包容什麼樣的事情,都跟你的本心有很大關係。
南方週末:我可以理解為「你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得失」嗎?
章子怡:得失,其實就是在最不經意的時候發生的讓人或者歡樂或悲傷的事情。當你都經歷過了也就不會那麼在意了。
我的心都是一樣的,不管得到還是失去,不管讚賞還是詆毀,都不會因此而沮喪或者忘乎所以。我只是在享受著,電影或者我的那些角色給我帶來的享受。這是我最看重的。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冷暖自知
南方週末:你怎麼看待玉嬌龍對李慕白的感情?這段感情同宮二和葉問的感情有類似之處,都發生在對方有穩定、成熟的家庭關係裡,而她們對這些平靜的關係,是石子也罷,是巨石也罷……
章子怡:我沒想過。我覺得是最初萌發的感情,她可能都不確切是愛情還是嚮往,是很模糊的情感。玉嬌龍對李慕白是一種迷戀,有點望眼欲穿吧。
南方週末:望眼欲穿是說永遠得不到嗎?
章子怡:她心裡有那種小澎湃,但那又是另外一個世界,可能就是少女情懷吧。宮二對葉問的感情,她不是說過嗎:我在最好的時候遇到你,是我的運氣,可惜我沒有時間了。我想這就是她人生當中最大的遺憾吧。我相信葉問對宮二的情感也有很強的戲劇性。你還記得那顆紐扣嗎?那顆紐扣,其實就代表了葉先生對宮二的那份情。他心裡有過她,當兩個人是真正可以面對彼此的時候,一個是沒辦法完成,一個是沒時間做到,只不過我覺得很多時候都是事與願違。他們之間沒有恩怨,有的是一段緣分,最後所有的感情,都集中在了那顆紐扣身上。
南方週末:你在《2046》裡有一場很著名的戲,你扔給梁朝偉10元錢,對他說:今天算我嫖你的!你怎麼看待《2046》裡白玲對周慕雲的感情?
章子怡:我覺得這是段不該發生的感情。因為身份差距,或者說身份的不同吧,在本不應該動情的時候,白玲動了真情。她渴望愛,可又沒法得到男人的心,這就造成了白玲的悲劇。現在回想她,好像離我有點遙遠了,也許應該有更加精確的語言來形容她,但真的有些太久遠了。
南方週末:現實中,你更希望要哪一段感情?或者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
章子怡:我不能把我的主觀意識放到這些人物上。這些人物之所以被大家念念不忘,是因為她們具有獨特性,也都走得極端。但好電影就是這樣子,把最點滴的情感做到最極致、最大化。這些人物百年不遇,她們的情感和命運也百年不遇。
我覺得每個人的人生,每天都可能吸收新鮮養分,每天對事物都有更深刻的認識,有對人情世故的理解和改變。不到閉眼、嚥氣那天,恐怕很難總結。
南方週末:這次你的情感公開,大家都很驚訝:哦,原來章子怡也是可以追的。
章子怡:誰說我不可以追啊(笑)。我是一個很感性的女孩,我始終說這麼一句話,情感不管是發生在你身上還是我身上,不管是在皇室家族,還是平常百姓。只要是真情實感,都是平等的,都一樣可貴。
南方週末:你最在意感情中的什麼部分,是一段時間的真誠、轟轟烈烈;還是長相廝守;還是其他什麼?
章子怡:我從始至終都渴望有家庭,這是我沒有變過的。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我始終希望有一個溫暖的家,有老人長者,有孩子,有家庭。
愛上一個人,你就要花時間去瞭解他,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陪你走更長路的這個人。所以我們才會有相愛、戀愛、失戀的過程,這個過程不光是瞭解對方,也是一個瞭解自己的過程。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兒,冷暖自知。
完美的情感該是讓彼此變得更豐滿,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南方週末:就是兩個人在互相取暖,無論外面發生什麼,回到家,我們至少都還有對方。
章子怡:我覺得任何一段感情,任何一個家庭也是這樣。家為什麼是一個港灣,一個庇護所,一個取暖的地方,就是因為相互給的溫暖、給的力量,是很強大的。我想有過愛的體驗的人,都是能夠感受的。
「角色要像龍捲風一樣把我把捲進中間」
南方週末:拍《太平輪》的間隙,你去了金馬獎領獎,回頭再來拍這齣戲,你會給自己設置挑戰嗎?
章子怡:我每次接拍的角色都是從無數劇本裡挑選出來的,她們都具備鮮明的性格,異於常人,具有那個處境裡的特殊性,讓她們充滿生命力地呈現為有血肉的人本就佈滿挑戰。於真這個人物是天使也是凡人,她所處的特殊環境讓她被動,也讓她更豐富多彩。我第一次演這樣的角色,在她身上我體驗了很多未曾有過的感受,很刺激。在創作上,現在是泉湧的狀態。
南方週末:你說過這是一出大時代裡小人物的戲,每個人都身處自己的大時代,每個人又都是小人物,你關注過大時代嗎,包括戲裡的和戲外的?
章子怡:對我來說,每一天都是大時代。我每天所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大部分時間都在角色身上,我覺得在她們身上,我每一天過的都是大時代。這些瞬間沒辦法被複製。所以我會有特別的興奮和幸福感,我特別開心有時候演了一場特別過癮的戲,吳宇森導演會感動得落淚。他會過來跟我們講,你可以不讓我再哭了嗎?
南方週末:你把吳宇森惹哭了幾次?
章子怡:是感動得哭好不好,哪是惹哭的(大笑)。到目前為止有兩次吧。
有時候我早上到現場,問他,您今天早上怎麼樣,身體還好嗎。他告訴我,只要我今天不讓他哭,怎樣都好。導演和現場工作人員都知道劇情都知道台詞,可是還能被打動,你知道嗎,我會覺得很幸福,很開心來到片場。
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片場度過。有時候朋友探完我的班,會說,如果不是真正熱愛表演這行,是很難去做這個職業的,你們浪費太多時間在片場,一個鏡頭一個鏡頭間的銜接,有時候最短都是半小時四十分鐘,長的時候可能會有兩小時三小時的時間,因為可能要布光、設計……我們今天有1000個群眾演員,得調度所有人,讓他們在最準確的狀態下去表達情緒,其實是挺難的一件事。
但我從來不會覺得煩躁,不會覺得度日如年。拍戲,每天對我來說可能都是挑戰,因為每天都是我所沒經歷過的。這也是我挑選劇本時對自己的要求,我希望角色應該像龍捲風一樣把我捲進中間,讓我有最飽滿的狀態去創作。所以真正讓我快樂、讓我有幸福感和滿足感的就是她們,所有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