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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士祿院士。資料圖 【文匯網訊】據新華網報道,86歲的他,在護工的幫助下,從輪椅裡挪到採訪室的椅子上,略喘粗氣,卻不忘把一杯濃茶放到桌上。
很難想像,眼前這位隨歲月變得孱弱的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國核潛艇之父、核電事業「墾荒牛」——彭士祿院士。
螺絲釘
人們稱彭老「中國核潛艇之父」「中國的裡科弗」,但他不喜歡這頂高帽。
「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作為共產黨員,國家交給我的任務只有盡全力做好,沒什麼『之父』之說。我充其量就是核潛艇上的一枚螺絲釘。」彭老一字一頓講得認真。
他時常提醒同志們,我們就是祖國的螺絲釘。「屁股要圓,腦袋要尖。屁股圓了,才能坐得住;腦袋尖了,才能潛心研究。」幾十年如一日,彭老辦公室的燈每晚最後一個熄滅。
「我一輩子只做了兩件事:一是造核潛艇,一是建核電站。」彭老說。
1965年,核潛艇項目正式啟動。「一聲令下,打起背包就走。」彭老告別妻兒,走進深山,主持核動力裝置的論證、設計、試驗以及運行的全過程。
1970年,由他領軍建造的1︰1核潛艇陸上模式堆啟動試驗,主機達到滿功率轉數,反應堆功率達99%。1971年,我國第一艘核動力潛艇如蛟龍入海。
在靠野菜充飢的年代裡,僅用了6年,中國人就依靠自己的力量造出了第一艘核潛艇!
隨後,彭士祿從軍工轉入民用領域,當起了開墾核電的「老黃牛」。
他帶領40多人與上海728院的同志會合,開展秦山壓水堆30萬千瓦方案設計,確定主參數、系統配置等工作。他力主搞壓水堆,為我國核電走「以壓水堆為主的技術路線」起到了關鍵作用。
上世紀80年代初,時任總指揮的彭士祿提出了大亞灣核電站的投資、進度、質量三大控制,為大亞灣核電站的上馬打下了良好基礎。
彭士祿任秦山二期核電站董事長時,提出了股份制,建立了董事會制度,還首次把招投標制引入核電工程建設。
「也許是因為屬『牛』吧,我敬仰『孺子牛』的強勁。不做則已,一做到底。」彭老說。
「彭拍板」
「別人送我外號『彭大膽』和『彭拍板』。」彭老喝一口茶,笑盈盈地說。
科學的道路,從不平坦。彭老的思維往往只有少數人能夠理解。更多時候,他處在反對意見的合圍之中。
「當時各種爭論實在太多了。我就說不要吵,做實驗,用數據講話,最後,我來簽字。對了,成就歸大家;錯了,我來負責。」
彭老說,凡事有七分把握就「拍了」,餘下三分通過實踐解決,這比無休止的爭論高效得多。
然而,大膽拍板是需要底氣的。彭老無畏,因為他手裡有「三張牌」。
第一張牌:數據為王。「但凡工程大事必須做到清清楚楚,心中有『數』。」彭老說,「當時搞核潛艇時沒有計算機,只有計算尺和手搖計算器。科技人員夜以繼日計算了十幾萬個數據,建立了自己的反應堆物理計算公式。」
中核集團科技委常委張祿慶對彭老很是佩服:搞核電,他有超前意識,對問題有新思路、新見解;親自計算主要經濟數據;對工程進度能說出某年某月應辦哪幾件關鍵事;對技術攻關親自掛帥。
第二張是「簡單牌」。凡事越簡單越好,做事要做「減法」。彭老善於把複雜的工程問題和經濟問題做最簡單的求解。
第三張,被彭老戲稱為「懶漢牌」。他不斷發動大家,依靠團隊的力量完成使命。
「他善於培養年輕人。他總說年輕人思想活躍,接受新生事物快,要放手讓年輕人去幹。」中國核動力研究設計院原總工程師黃士鑒說,跟著彭老干很痛快。
百家姓
「他身上許多品質都跟身世經歷有關。」彭夫人說。
1928年9月,廣東海豐一片血雨腥風的氣氛。彭士祿的母親被槍殺。不到一年,彭士祿的父親、「農運大王」彭湃在上海英勇就義。
「小時候只知道父親是個大人物,全家都要隱姓埋名。」後來為躲避國民黨的「斬草除根」,彭士祿被輾轉先後送到20多戶百姓家裡寄養。
「我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姓百家姓長大的。見到年紀大的就喊爸爸媽媽,年紀小的就喊哥哥姐姐。」彭老低緩地講起自己當「小蘿蔔」的故事——
那時,我住在紅軍哥哥陳永俊家,稱呼他的母親「姑媽」。由於叛徒出賣,我和「姑媽」被捕。8歲的我成了小囚犯。在那裡,我還見到了撫養過我的「山頂阿媽」。兩位媽媽忍受著殘酷的審訊,寧把牢底坐穿,也不供認我是彭湃的兒子。出獄後,我橫下一條心,參加抗日游擊隊,救國、救家、救百姓。
1940年底,這位「紅孩兒」被送抵延安,開荒、種地、爭分奪秒地學習。
「坎坷童年磨煉了我不怕困難艱險的性格。幾十位『母親』的愛撫,給了我熱愛百姓的本能。父母為革命拋頭顱,給了我為祖國奉獻一切的熱血。雖然我姓彭,但心中永遠姓『百家姓』。」彭老深情地說。
「夫人」多
「我也有遺憾之事,就是『夫人』太多,共有3個:第一『夫人』是核動力;第二『夫人』是煙酒茶;第三『夫人』才是小瑪莎(夫人馬淑英)。」彭式幽默引得眾人捧腹大笑。
他還不罷休,接著「爆料」:「那時我在蘇聯留學。一天,中國駐蘇聯大使館讓我去接個女學生。我去了一看,是個小姑娘,就喜歡上人家了,馬上主動進攻。瑪莎比我小9歲,我是老大伯,她是小妹妹。後來小妹就開始照顧老大伯了。」
「小瑪莎不甘心當第三,『造反』了。為了和睦,只好晉陞第二。」話語間,眼角嘴角都流露出幸福。
彭夫人深知,儘管半個多世紀風雨相伴,伉儷情深,事業卻總是丈夫的第一生命。在妻子眼中,丈夫是一座山,將全部心血和赤誠獻給了核動力事業。
「上世紀70年代初,核潛艇搞成了,要出海實驗。身為總設計師的他身先士卒,隨艇出海。臨行前,他對我說,放心,這一次定能成功,我有信心。萬一我餵了王八,你也別哭。」彭夫人說。
「他心裡始終燃燒著一團火,心愛的核事業使這團火熊熊不熄……」進入耄耋之年,彭老依舊十分關心國家的核事業,在高級顧問的角色上繼續發揮餘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