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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開胸驗肺者頻死 低保被取消


http://news.wenweipo.com   [2012-12-05]    我要評論

【文匯網訊】據南方都市報報道,3年前的「開胸驗肺」,讓張海超成為有名的塵肺病患者,並獲賠61.5萬元,他買了汽車、空調以及台式電腦,三樣東西只要有一樣,在農村都不能上低保,所以當年政府「特事特辦」批准的低保被取消。根據樂觀的估計,張海超還有四年壽命,離婚後的他正在為女兒尋代養。

「呼吸是每個動物都無償享有的權利,但塵肺病人這點權利都被剝奪了,有時候想想真不如托生其他動物,最起碼不得塵肺。」——— 張海超

11月22日,張海超來到廣東佛山,準備度過整個冬天。北方的嚴寒,時刻威脅著這位塵肺三期患者的生命。

在離開家鄉的一個月前,31歲的「開胸驗肺」當事人張海超,花14個小時寫了一封信,想給6歲的女兒尋找一個收養她的家庭。今年夏天,張海超離婚,按照協議,女兒由他監護,前妻不用付撫養費。

按照樂觀的估計,張海超還有四年壽命。但在今年,他發現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生活中的打擊卻接踵而至。他忍不住寫了那封信,又陸續發給了四五十名記者,想獲得一些幫助。

3年前的「開胸驗肺」,讓張海超成為中國最有名的塵肺病患者。他的職業病診斷及賠償得以「特事特辦」,領到了61.5萬元。那一年,28歲的張海超夢想新的生活。但生活卻不斷告訴他:他已進入晚年。

他不想虧待自己,買了一輛小排量的汽車,一台空調,一部台式電腦。這讓他成為鄉村低保戶中的異類。還有人說,他靠患塵肺病發了財。

3年來,他奔走全國,鼓呼職業病防護,獲得了很多讚譽。然而,在自家破舊的小院內,這個男人卻發現自己的路越走越窄,就連3年前政府「特事特辦」批准的低保,也被取消了。

為女兒尋代養

他認為,愛女兒,現在就得試著告別她;他和父母的病都越來越重

張海超走出校門,夜幕無邊,像是天降黑霧。他沒有再去教室找女兒道別,那樣,她免不了會哭。

寒氣逼人,他縮進了標緻207的駕駛座,車子掉過頭,他忍不住又想起女兒來,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個月前,他去探訪一個塵肺病人,對方已臥床不起,有個兩歲的兒子,想托付張海超給找個人家收養。張海超一聽急了,「你別搶我生意!我閨女還沒找到人家呢……」

他沒有開玩笑。一個多小時前,他和6歲的女兒一起進校園,遇到一個小斜坡,背著大書包的女兒很快走到坡頂,他走到一半便開始喘氣。

他很珍惜和女兒在一起的每一分鐘,但一想到她的未來,第一個感覺就是恐懼。病友們相繼死去,每一個人的死,都是一場漫長的告別。死前一個月內,他們都會感受到死亡的潛入。它像另一種邪惡的急病,你每走一步路,嚥下一口水,呼進一口氣,它就趁機關閉你的肺葉。搶救最終無效,只會耗盡你的家產和親情。

張海超還沒有到這個階段。不出意外的話,他的這一天將在幾年內發生。按照樂觀的估計,他可以活到35歲。

還有四年。到時,女兒琪琪只有10歲。

琪琪很懂事。一周前,她在學校患上了感冒,先是在校醫那裡吃了11元的藥,沒好,還是咳嗽。張海超忙帶她去醫院檢查,已經轉為肺炎了。他把琪琪接到家裡,連輸了幾天液,這才把咳嗽壓下來。

這幾天,琪琪非常開心。不用去上學,躲在爸爸那間裝有空調的房間裡,她可以偷偷打開電腦,看幾段動畫片。爸爸則打開書本,試著給她補課。她太小了,做測試題的話,連上邊的提示都看不懂。

這天是11月14日。下午,張海超給琪琪掛上小書包,離開老寨村時,琪琪明顯有些遲疑。她坐在車子的後排,沒怎麼說話。剛出村,就睡著了。

在學校裡,張海超花了一個小時,來等女兒的宿管阿姨。河南的冬天,對他過於寒冷,他馬上要離開新密,到廣東佛山呆兩個多月。至少有十個週末,他接送不了女兒了,就想請宿管幫忙。孩子的爺爺因病毒感染,一隻眼睛幾乎瞎掉,奶奶剛做過膽囊切除手術,唯一的一個姑姑,又先天脊裂,走路還沒有張海超快,都指望不住。

琪琪剛到教室附近,就不斷有同學跟她打招呼。「你去跟她們玩吧。」張海超說。琪琪沒吭聲,繼續跟著爸爸。

宿管到了後,在教室隔壁的辦公室裡,張海超跟她商量了快一個小時。他要對方從週五放學後,就開始照顧琪琪,週六接送她去兩個培訓班,然後再送她登上回老寨村的公交。他扳著指頭,把每項程序的時間具體到十分鐘以內。

最後,他站起身,「先這樣說,這個週末我們倆一塊兒接送她,看看還有哪些問題我沒想到的。」

這時,琪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教室了。張海超慢慢走出校門,一邊走一邊問,「你說,我一個週末給宿管阿姨一百塊,是多了還是少了?」

他很快又想到,阿姨每次還得帶女兒至少吃兩頓飯。「咱錢撇多點,阿姨也可以帶琪琪去吃點好的,不夠的話,我再給。」

女兒是張海超的軟肋。至於他,死就死吧,這個世界給他的傷害已經足夠。如果他想活得更久,可以去移植一個肺。錢不夠,可以求媒體募捐。可是,當他聽說移植之後,只能渾身插滿管子臥床,馬上否決了這個方案。「人活著,就是圖個生活質量,那樣活著,沒意思。」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女兒成為「背著爸爸去上學」之類新聞的主角。

張海超和父母都有重病,三人都得應付各自的病痛,自顧不暇,卻都最惦記琪琪。他們都恨不得她一夜之間,能長成一個大姑娘,可以讀大學或者打工。

琪琪爺爺叫張松峰,62歲,相貌跟別的70歲老農不相上下。他的床頭,有一個盒子,翻開看,一大堆眼藥和片劑。「我想活到孫女兒長大成人,可是,閻王爺答應不答應?」

張松峰無法接受自己的晚年會如此悲慘。四年前,兒子的塵肺病發作前夕,和兒媳在鄭州一家汽車配件廠打工,孫女被送到附近的幼兒園,一家三口看起來就要定居鄭州了。這讓張松峰頗感欣慰。

當時,張海超打算攢點錢,在鄭州或新密買一輛出租車開,送女兒進一家私立學校。他很熟悉鄭州市區的路,一個沒他熟路的老鄉都去開出租了,很賺錢。他對「生活質量」的設想,僅限於此。

現在,他的「生活質量」,已全部寄於女兒。琪琪上的私立學校,一年學費上萬元,在新密屬於中等偏上的水平。在老寨村裡,琪琪是僅有的幾個讀私立小學的學生之一。這學費,無疑來自張海超塵肺三期的賠償金。

第一次家長會上,老師告訴張海超,琪琪太內向,一旦被提問,回答的聲音很小,再問,她就哭起來。散會後,張海超馬上在城裡考察,給女兒報了一個語言輔導班,每個月學費二三百元。在此之前,她還報了一個民族舞班。兩廂加起來,她一年的輔導費得五千多元。

對學費輔導費,張海超倒不擔心。三年前,他領到的61.5萬元的賠償金,現在還剩30多萬元。如果在他死之前,不再有曠日持久的搶救,女兒未來幾年的學費,似乎問題不大。和其他病友比,他在經濟上並不是太焦灼。

不過,他認為,愛女兒,現在就得試著告別她。今年6月27日,他跟前妻簽的離婚協議規定,前妻永久放棄撫養權,不用承擔撫養義務。現在,他和父母的病都越來越重,只能與她提前告別。

10月17日,從上午9時到晚上11時,他憋了一封3千多字的公開信,控訴家人被停低保,導致新農合醫保沒續費,無法報銷。寫著寫著,控訴信變成為女兒尋代養的求助信。

他沒有開玩笑。他請求記者給他拍幾張和女兒的合影,發求助信的時候可以用。記者認為琪琪尚未成年,公佈照片應該徵求監護人同意。

「我同意,我就是她的監護人。」張海超說。

離婚的事

塵肺病人的離婚率,比一般人群高出很多倍。張海超原本以為自己是個例外

11月14日,也是農曆十月初一。按照新密市劉寨鎮的規矩,這一天得走親戚。中午,張海超家裡擺了一大桌酒菜,招待他的姐姐一家,以及前妻的姑父姑母。

張海超吃飯胃口還很好,事實上,除了被塵肺折磨得喘氣走不動路,僅看體格,他還像一個壯勞力。酒桌上,父親張松峰和海超前妻的姑父聊起往事,情緒好了一點。

1969年,19歲的民工張松峰在附近的一個大壩上負責運石頭,他將一塊百斤石頭挪上壩頂的報酬,是二兩玉米面。一次,他被石頭茬子劃傷小腿,嚴重感染。公社書記念他平日捨得下氣力,特批五百元送他去醫院,才保住一條命。

「要不是這個,我肯定早死了。」張松峰說。當時,工地上死幾個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張海超聽著,沒有插話。幾年來,家裡來了親戚,大家都像約好的一樣,只談過去,不提未來。今天也如此。只是在飯前,張海超跟前妻的姑父———他現在還叫姑父,低聲聊了聊和前妻的糾葛。

他走出這個家,所經歷的任何事,都可以劃出個是非黑白。可是,一家之內,就沒那麼簡單了。

按照離婚協議,前妻不用付撫養費,但還有探視權。張海超想的是,學校的每一個孩子都有媽媽,惟獨女兒沒有的話,她肯定會傷心,還會影響她長大後的生活。不少人勸他不讓前妻再看女兒,免得留下後患,總是被他拒絕。

可是,有一次前妻打來電話,想跟女兒聊幾句,張海超喊女兒接電話,女兒很不耐煩地說,「打什麼電話呀,沒看到我在看電視嗎?」而她平常是非常懂事的。

這讓他想起有一個週末,女兒需要買一雙十幾塊錢的舞鞋。她媽媽跟她在大街上耗了一個多小時,硬是等到張海超趕來付費。是不是因為這個事情,她對媽媽有意見?

這讓張海超很擔心。他一直想告訴女兒:不要疏遠媽媽,能陪她走得更遠的,是媽媽而不是爸爸。不過,他一直沒找到張口的機會。

他從來沒跟父母和女兒提起離婚的事。父母不問,跟兒子心照不宣。對女兒,張海超則說媽媽去鄭州打工了,不能呆在家裡陪她。她看上去也好像相信了。

張海超與前妻,曾有一段幸福時光。即使在3年前,張海超賣光家裡的糧食和山羊,到鄭州「開胸驗肺」時,妻子還一直跟著他。她很害怕他死在手術台上,就躲起來,不在手術協議上簽字。

為張海超簽字的,是姐姐。姐姐在簽了字之後,馬上也後悔了。

在張海超開胸之後,妻子伴著張海超,接待過數不清的媒體記者。在不少記者的鏡頭和文字中,還有對這個小張海超三歲的女人的記錄。在張海超失眠的夜裡,曾無數次跟妻子安排後事,她就哭,還罵他,禁止他再提這些。

塵肺病人的離婚率,比一般人群高出很多倍。張海超原本以為自己是個例外。可是,真正壞事來臨時,他還是選擇接受了現實。在他的手機裡,存著跟前妻最後溝通的短信。這些短信無法公開,但可以肯定,張海超因此非常痛苦。一對夫妻的自尊和對彼此的感情,都在這一次次的短信往來中被剝落。

他還是試圖維護一個男人最後的尊嚴。「不是我那方面的欠缺。」他說。

離婚前後,他也會試著去理解她。「跟著我,誰都知道沒希望。」他曾見到一個病友,貧病交加,都快餓死在家裡了,兄弟姐妹沒有一個去看看他的。至於病重中,老婆不辭而別的,就更多了。

十月初一,是老寨村的廟會,方圓十幾里的商販和農民都會過來趕集。20歲出頭時,張海超騎著一輛三輪車,也在鄉下趕著這樣的集。有一天,他賺了267塊錢,回到家裡止不住地微笑。父親以為他中了邪,攆在後邊問。張海超的回答是,他發現了進貨的門路,以後賺錢不是問題。他承諾讓父母以後不用再幹活,家裡「一星期至少吃一次肉」。

讀小學時,張海超的夢想是考上大學去當官。在當地人的視力所及,當官是最好的職業。他一開始成績還不錯,後來越來越不專心,在1997年的中招考試中,他在劉寨二初中的八九十名考生中只考到了十幾名。那一年,劉寨二初中只有4個人考上了高中。

張海超也想過,要是復讀一年,或者去上職專學個技術,就不會落得今天這個處境。可是,這只是想想,塵肺病不是債務,你可以躲,它就活在你內臟裡,直到有一天伴你死去。

特事特辦

媒體曝光張海超「開胸驗肺」之後,政府官員絡繹不絕地趕往張家

少時曾夢想當的官,在他青年時狠狠傷害了他。

2004年6月,張海超進入離家十幾里遠的振東耐磨材料有限公司,先後幹過雜工、破碎、開壓力機等工種。每天幾個小時,他都要在石頭粉塵中呼吸作業。事後,他才知道粉中含有致命的化學物質———二氧化硅,這種物質進入肺部後,必然導致肺部的纖維化和感染,患上不可逆的塵肺病。

在他開始維權前後,不斷有工友死去。他還曾為其中一人抬棺。之前,他僅僅通過電視新聞瞭解國家大事。現在,他突然發現,在電視鏡頭拍不到的地方,有無數和他一樣的農民,僅僅因為貧困和愚昧,而被當做機器一樣,置放在有毒有害的粉塵中,以血肉之軀,為老闆賺取利潤。

法律法規中的防護措施,完全沒有,老闆也不用負什麼責任。甚至,政府職業病防治部門給工人們作出的體檢報告,也不給工人們看,理由是,體檢是老闆埋的單。這個社會,說了算的,就是那些埋單的人。

在振東公司干了三年多後,他開始咳嗽,呼吸困難,一口接一口吐帶血的痰。在花了數萬元,當肺結核治療一年多之後,北京的專家提醒他注意是否患上了塵肺。

「我上網查了一下,嚇壞了,我真想自己得的是肺結核,還能治好。」張海超說,他的這種僥倖心理,一直持續到2009年6月22日,他在鄭州大學一附院的一間手術室內,「開胸驗肺」。醫生用手術刀沿肋骨側面劃開口子,用特製構件撐開他的肋骨,看到了他黑色的有些潰爛的肺葉。

這場手術差點讓他喪命。一周之後,他準備的兩萬多元花光,就出院回家。一天之後,他開始發高燒,找來村醫輸液無果,母親連夜求親戚借了兩千多元,把他送進新密的醫院,搶回了一條命。

2009年7月10日,媒體曝光張海超「開胸驗肺」之後,地方政府先是沉寂了一天。隨後,政府官員絡繹不絕地趕往張家,慰問表態。市委書記帶著攝影記者進入張家後,第一句話就是,「海超,哥來晚了!」然後,抱起琪琪,左臉蛋親過親右臉。琪琪也很高興,那段時間,家裡好吃的東西,比村口小超市的都要更多更好。

張海超的職業病鑒定和傷殘鑒定,也在一個多小時內辦好。「這創下了全國紀錄。」

在他開胸之前,母親為了上低保,曾步行往返鎮政府至少8次,每次十幾公里,鎮黨委書記也簽字了,可就是一直沒回音。在他開胸之後,這位書記來看他,聽到此事,書記趕快要張海超交出那張他簽過字的申請,承諾在半天內辦好。

沒過幾天,鎮裡送來一張銀行卡,去銀行一查,7月份辦的低保,上半年的錢也給補全了。

幫人維權

「他的法律知識有欠缺,但在職業病維權的程序上,比律師掌握的經驗還要多」

直到今年9月的一天,張松峰帶著銀行卡去取低保款時,被告知從今年1月份起,他們家已經不是低保對象了。又怒又悲的張松峰,註銷了那張銀行卡。

更讓張家生氣的是,當地新農合醫保與低保捆綁後是減免的,但張家被取消低保,沒人通知,就沒有繳納新農合保費,所以今年張海超父母的數萬元醫療費,將無法報銷。這讓張海超懷疑,有人在害他。

他沒有再去找政府。車、電腦、空調,這三樣東西只要有一樣,在農村都不能上低保。可是,他活不了幾年了,確實很需要這幾件東西。2010年,他有一次騎摩托車外出,患上感冒住院,花了兩萬多元醫療費,出院後,他咬咬牙買了一輛1.4排量的小車,花了不到6萬元;買電腦是為了跟求助的病友交流;買空調,則因為他害怕冷空氣。

可是,這些理由,那些人會相信嗎?

這種無奈,為中國至少60多萬的塵肺病人所共有。張海超儘管拿到了幾乎所有病友都無法企及的賠償額,但他的生活和心情,仍和其他人一樣灰暗無助。

他更體味病友們的不易。「能維權成功的,百分之一不到。」從2009年年底開始,張海超開始幫助各地塵肺病友維權,地域包括河南、貴州、四川、廣東、甘肅、浙江、福建等地,介入案件一百多起,接觸的塵肺患者有一千多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境況遠遠不如他。

很多塵肺病人,只能吃7元錢一瓶的「矽肺寧」,而張海超一天的藥費,就要一百三四十元。六七種藥物中,有四種都是進口藥。因此,有不少病友表示羨慕。

可是,這真值得羨慕嗎?3年前,享受政府「特事特辦」,獲得振東公司補償的人,包括張海超一共有5個。現在,其他四人都已死去。

幫人維權兩三年來,張海超見識了更多的冷眼和不公。在資深媒體人、塵肺病救助項目「大愛清塵」發起人王克勤(微博)眼中,張海超是一個「堅毅的男子漢」。一年多前,「大愛清塵」考慮到名人效應,聯繫張免費幫忙,他一口答應。

一次,他輾轉三四個地方,卻沒有向「大愛清塵」申請來一台制氧機,向王克勤發火了。「我自己花了兩千多元就算了,要沒制氧機,我還不如把這兩千多元給病人花,幫助更大。」

在病人和家屬看來,張海超是一個大救星。在河南登封市的山區,一群家屬攔下張海超的車,非要他收下花生、柿子和山楂。這些家屬連一箱牛奶也買不起。

今年2月29日,張海超第一次以公民代理人的身份,在浙江省永康市法院出庭。之後,再代理出庭,張海超都要先把免費代理協議簽好,不落院方以口實。

「他的法律知識有欠缺,但在職業病維權的程序上,比律師掌握的經驗還要多。」跟張海超合作維權的律師張士謙說,張海超在維權時,情緒很容易高昂。

11月15日,登封市的最低氣溫只有6攝氏度。在凜冽的晨風中,張海超指點十幾名塵肺病人和家屬,去法院外的打字店複印材料。中午,在冰冷的法院走廊等待一個多小時後,行政庭的法官讓人捎話,說「改天」再接待。張海超發了幾條微博,其中有一張塵肺病人的白髮母親坐在走廊上的照片,引多人轉發。

下午,行政庭長在怒氣中,見了張海超,收下了十幾份起訴書。這些起訴書的原告,以數萬元的價格,與登封市君召鄉政府簽協議,把向用人單位的索賠權,轉讓給了鄉政府。

幾萬元很快在醫院裡花光,不斷有人死去。他們轉而起訴用人單位,敗訴。現在,他們又要起訴鄉政府。

然而,張海超這次也沒能救他們。11月19日,登封市法院宣佈不受理此案,卻拒絕開具不受理通知書。十幾個病人和家屬被趕出法院。此時,張海超已南下避寒。

在南方的陰雨中,他寫下了這樣一條微博:

「呼吸是每個動物都無償享有的權利,但塵肺病人這點權利都被剝奪了,有時候想想真不如托生其他動物,最起碼不得塵肺。」

      責任編輯:Sal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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