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據中國青年網報道,流亡5年的巴基斯坦前總統穆沙拉夫3月24日將回國參加5月舉行的議會選舉。目前,穆沙拉夫還是通緝犯身份,巴基斯坦當局將如何應對成為懸念。流亡5年的巴基斯坦前總統穆沙拉夫今天回國。
預計北京時間16點抵達巴基斯坦城市卡拉奇,這是他14年前政變的起點,當年等待他落地的,差一點就是一場機毀人亡,今天,等待他的又將是什麼?
還是通緝犯的穆沙拉夫,這一回還將用生命去追求權力——他將帶領自己的政黨,參加今年5月舉行的議會選舉。
貝·布托已亡,她的兒子已長大,謝裡夫的女兒也作勢要來,趕他走的軍隊大佬還在原位……
今天,對穆沙拉夫,對巴基斯坦當局,都是個考驗。
政變
一切的事情都從1949年12月25日那個夜晚開始,巴基斯坦大城市拉合爾,一個富商生下一個男孩,這個男孩就是後來的謝裡夫。
不幸的是,那一年穆沙拉夫已經6歲了。
6歲的穆沙拉夫也算得上經歷過生死變故。兩年前,他隨父母扒上最後一班逃離印度的火車,到了巴基斯坦,把印巴分治的飢餓殺戮暫時甩在車後。他們前腳剛下火車,車上的穆斯林就全部遇害了,他們再次把死神甩在身後。6歲那年,他還打了一場架。
大凡名人的童年,後來的記載都有一些關於他日後必定飛黃騰達的蛛絲馬跡,並得出「3歲定80」式的結論。
穆先生也不例外,據說他6歲那年打的一場架改變了一生。
他沒有下台前,巴媒這樣給這場架鍍金:
穆沙拉夫,兄弟3人,他排行老二,父親為外交官。穆沙拉夫從6歲開始隨父母到駐土耳其大使館生活,受到了土耳其國父凱末爾的影響,並暗暗立下從軍報國的志願。(這樣不凡的情操,對一個毛孩子來說太高遠了吧?)
一次,為了替哥哥搶回風箏,他和一個惡棍打了一架,獲得「達達吉爾」的名號,意即「不好惹的人」。
「由此我得到啟發,惡棍其實也欺軟怕硬,訣竅就在於多堅持自己的主張幾秒鐘。」穆沙拉夫後來回憶說。
穆先生的啟發,其實就是:耍彪是不?俺不怕事兒大!
其實穆先生讀書的時候,成績一般,調皮搗蛋,父母只好把他扔到部隊當兵去。
這個地方倒是真適合他,從資料看,他混得相當不錯:先是因為力氣大,在訓練中給領導留了印象;然後上了戰場立功(兩次印巴戰爭);再然後就順理成章的被保送讀軍校(英國皇家防務研究學院進修碩士),得到結業評語:有才幹、明事理,且風度超群……他的國家很幸運能有這樣一位具有優秀品格的人才。
那是1998年10月。
穆沙拉夫55歲,謝裡夫48歲,一個有才,一個有權。謝裡夫親手把穆沙拉夫扶上了陸軍參謀長的位置,這是巴國軍界第一把交椅。
1999年4月,謝裡夫再提拔穆沙拉夫兼任參謀長聯合委員會主席。
穆沙拉夫羽翼已豐。
6個月後,1999年10月,他革了謝裡夫的命。這一仗幹得驚心動魄!
東方也好,西方也罷,帝王也好,君主也罷,帝王之術卻相同,簡言之,就是算計,再深了點,就是一個詞——狠絕,正可謂「帝王無情」。
1999年10月12日下午6:55。
1個多小時前,謝裡夫抓住穆沙拉夫在斯里蘭卡出差這個機會,突然宣佈解了他的職。穆沙拉夫此時在回國的航班上,凝望著機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艙內燈光昏暗,讓人想睡。
毫無準備。
「長官,飛行員請您到駕駛艙來。」軍事秘書納迪姆·塔吉刻意壓低焦急的聲音。發呆的穆沙拉夫立刻回過神來,感到可能出事了。
納迪姆把穆沙拉夫引到駕駛艙,避開飛機上198個旅客。納迪姆說,飛行員得到通知,地面控制台不允許本次航班在卡拉奇降落,也不准在巴基斯坦任何機場降落,要求飛機立即離開領空。
納迪姆補充:燃油只能再維持70分鐘。
穆沙拉夫後來在自傳中說:「我猜謝裡夫總理對我下手了。」 這一招太損了!
飛機燃料只夠飛往最近的印度,印巴之間打了三次大戰,讓巴基斯坦陸軍參謀長飛往敵國,這不就是肉包子打狗?不但有去無回,還丟臉。
「除非踩著我的屍體,否則別想飛往印度。」穆沙拉夫憤怒地說。駕駛艙的空氣驟然絕望。
時間不停逝去。地面控制台以令人戰慄的口吻再次警告:機場燈光已全部熄滅,三輛消防車正停在跑道上。
「飛機會墜毀。」機長悲哀地說。
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控制台告訴飛機可以轉向納瓦布沙,160公里外。
此時離油盡機毀只剩15分鐘。
「燃料夠飛嗎?」穆沙拉夫問。
「剛剛夠,長官。」飛行員小心翼翼算了很多次,回答說。
幾分鐘後,駕駛艙電台中突然傳來信號,有人突然要求飛行員飛回卡拉奇。
飛行員不知道能否返回,開始計算燃料。所有人對這一變化感到不安,是什麼引起這最後一刻的變故?地面上等待的是陰謀還是生機?
卡拉奇軍的一位師長馬利克聯繫飛機:「現在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穆沙拉夫很懷疑,要求直接跟他通話。穆沙拉夫問:「出了什麼事情?」
「現在軍隊已控制局勢,我們也控制了機場。快回來吧。」師長回答。
穆沙拉夫仍然想確保萬無一失。「你能說出我家小狗的名字嗎?」
如果有人假扮他或者脅迫他的話,他無法或不會給出正確答案。「多特和巴迪,長官。」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氣氛依然緊張,通話中有了笑意。
有人遞來一杯茶,穆沙拉夫一口飲盡。軍事助理遞煙給他,他便拿起一支。他不會抽煙。
晚上8:30,謝裡夫被軟禁了起來。
9·11
受傷的熊,撲向巴基斯坦
此時此刻,軍事秘書又來到穆沙拉夫身邊,低聲說,有一架飛機撞到了紐約世貿中心大樓。
差不多兩年前,他曾在穆沙拉夫耳邊低聲說,飛行員請他到駕駛艙去。
這是2001年9月11日。
這一天,對巴基斯坦來說本是個平淡的日子,至少在陽光高照的時候如此。兩個月前,實際執政巴基斯坦近兩年的穆沙拉夫才走了個程序,正式宣誓出任總統。
「美國一定會像只受傷的熊一樣瘋狂反擊。」穆沙拉夫說。
「如果是『基地』組織干的,這只受傷的熊就一定會撲向我們。」穆沙拉夫又說。
——「基地」受塔利班庇護,巴基斯坦是三個與塔利班有外交關係的國家之一。
塔利班本是阿富汗一群散勇,有個村民揭根竿子鬧起來,這人正是奧馬爾。奧馬爾帶著這800多號人,打游擊,口號類似於:打倒軍閥、搞闊腰包,支持者越來越多。說是要建立「世界上最純潔」的伊斯蘭國家,一路捷報,1996年他們建立了全國性政權「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只有巴基斯坦、阿聯酋、沙特承認他們是阿富汗的合法政府。
9月11日當晚,穆沙拉夫去了省督府,外交部建議他發表聲明,他乖乖做了,他在電視上義憤填膺:
「我們譴責這種卑鄙行徑,我們反對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在這令人驚駭的時刻,我們與美國站在一起,我們願以各種方式幫助美國。」
第二天一早,美國國務卿鮑威爾就打來電話。
穆沙拉夫不接,說一會回過去。
鮑威爾不幹。
穆沙拉夫接過電話,鮑威爾直截了當:「你要麼和我們站在一邊,要麼成為我們的敵人。」
穆沙拉夫老實回答:「我們願與美國站在一起」。
第三天,正在美國訪問的巴基斯坦三軍情報局局長又向穆沙拉夫捎話,美國副國務卿理查德·阿米蒂奇說了,如果和恐怖分子站在一起,那麼巴基斯坦就準備好被炸回石器時代吧。
赤裸裸地威脅。
6歲就成了大名鼎鼎「不好惹的人」,明白對付耍彪的人要不怕事兒大,靠耍槍桿子起家的穆沙拉夫會受這個威脅?
穆沙拉夫在自傳裡說,鮑威爾的電話簡直就是「無理的最後通牒」。他評價阿米蒂奇,「沒有絲毫外交辭令」,「這是令人震驚的公然威脅」。
美國接著還提了7個條件,要巴基斯坦向美軍開放領空、領土;海軍港口、空軍基地什麼的美國可以隨便用;還要隨時向美國提供情報;和塔利班中斷外交關係……
穆沙拉夫顯然被惹毛了。
說不定他當時想說:耍彪是不?隨你的大小便!
「感情可以用在起居室、報紙評論、電影裡,但在這樣的決策上絕不能感情用事。」穆巴拉克這樣勸自己。(自傳中這樣記錄)
治大國如烹小鮮,他就像是把10g蔥、5g姜、5g蒜、15g豆瓣醬,往鍋裡一倒一樣,開始掰起指頭算起來:
第一,軍事力量對比太大了,我們的軍隊打不贏美國;
第二,我們沒有石油,在美國的打擊下我們沒有能力維持經濟的正常運轉;
第三,印度可能會鑽空子。他們已經試圖通過向美國提供軍事基地而插手進來。如果我們不加入美國陣營,美國方面很可能接受印度的提議。
穆沙拉夫後來在自傳中這樣回憶那段艱難選擇:
為了保護塔利班,我們自己遭殃,這是否符合我們的國家利益?塔利班真的值得我們自取滅亡嗎?答案是斬釘截鐵的「不」。
此時此刻,領導者將面對強大的孤獨感。他可以聽取任何人的任何建議,但是到頭來,做決定的只能是他自己。
談來談去,美國提的7個條件,除了開放領土和基地港口,其他的穆沙拉夫全部答應。
於是不久後有了這樣一場對話。
奧馬爾:「這是對歧視穆斯林的人做出的懲罰。本·拉登是個『超人』。」
穆沙拉夫:「應該盡最大努力避免戰爭,避免戰爭帶來的死亡和破壞。」
奧馬爾:「死亡和破壞對一場正義的戰爭來說是微不足道的。」
這場對話就像是以頭撞牆,穆沙拉夫無法說服奧馬爾交出拉登。2001年10月7日,美國對阿富汗開始了大規模的地毯式轟炸。
奧馬爾騎一輛本田摩托車逃跑,躲了起來。
至今沒人捉到他。
日本前首相小泉,忍不住好奇地向穆沙拉夫打聽奧馬爾的下落,穆沙拉夫回答說(自傳中有記錄):
「他(奧馬爾)騎著一輛本田摩托跑掉了。這是一個很好的廣告素材,如果本田廣告上是身著長袍、長鬍鬚在風中飄的奧馬爾騎摩托車逃跑,宣傳效果一定極佳。」
背叛
他最喜歡的兵,趕他走
2008年那一年,中國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汶川地震,二是辦了場奧運。
穆沙拉夫親自跑去中國使館弔唁遇難者,捐了22260頂帳篷。奧運會開幕式他也想來。沒來成。
8月18日,穆沙拉夫穿套深色西裝,戴一副金絲眼鏡,平常就不苟言笑的一張臉更沉鬱了,他說:「在他們的建議下,我今天決定辭職。」
他們逼得他實在挺不下去了。
許多人都說,穆沙拉夫做錯了,巴基斯坦暴亂和襲擊不斷,都是因為他選擇了站在美國那邊。他指揮的反恐力量抓了670多個「基地」成員,但他們還有更多羽翼藏在山區、城市,打游擊,當時還包括拉登和扎瓦希里。穆沙拉夫自己也兩次與自殺式襲擊近在咫尺,其中一次坐在輪胎只剩下鋼圈的汽車裡逃脫,《時代》說他是「從事世界上最危險工作」的人。1998年核爆炸過後,巴基斯坦又兩次與印度劍拔弩張。總統穆沙拉夫這9年過得不順。
他們又逼得狠,他們是謝裡夫派的人,是貝·布托派的人。
貝·布托是巴基斯坦的「鐵蝴蝶」,第一個女總理,1999年因「腐敗」和「濫用職權」罪被趕出了國。
貝·布托2007年10月結束流亡回國。
穆沙拉夫不歡迎她,封鎖了她的住所。貝·布托高喊,要穆沙拉夫辭職。
有傳聞說,美國在背後大力推動,想讓貝·布托和穆沙拉夫達成「權力分享協議」,共同組建一個親美政府。
幾次談崩。12月5日,穆沙拉夫簽和解協議,貝·布托可以參加選舉,如果勝出可以再次出任總理。
22天后,貝·布托去參加競選集會。
她從車內的天窗站起,向她的支持者示意,此時,一名騎摩托車的人向她開槍,貝·布托頭部、脖子處中彈,她倒在車內。襲擊者引爆了身上的炸彈。貝·布托身亡。
時間再回到2008年8月18日穆沙拉夫辭職那天。
此前一天,貝·布托的丈夫領導的巴基斯坦執政聯盟宣佈已經起草了彈劾穆沙拉夫的指控,指控他在2007年11月犯有非法中止憲法、實施緊急狀態和罷免近60位法官等罪行。
3個省的議會都吼著要穆沙拉夫辭職,巴基斯坦總共有4個省的議會。
美國對穆沙拉夫袖手旁觀。
「軍隊是我的第二層皮膚。」靠軍隊起家,靠軍隊造了謝裡夫反的穆沙拉夫不止一次這樣說。對,他還有軍隊的支持。
這是最後的底牌。
在政壇,最受信任的人往往就是背叛者。穆沙拉夫一定是忘了。
然而,巴基斯坦陸軍參謀長阿什法克·佩爾韋茲·基亞尼對穆沙拉夫說:「軍隊不會支持你,辭職是你最好的出路。」
基亞尼是穆沙拉夫最信任的人。
1971年入伍當新兵,基亞尼的頂頭上司就是穆沙拉夫。基亞尼家境一般,沒有背景,他的背景就是穆沙拉夫,穆沙拉夫一路提拔他。2003年穆沙拉夫遭到自殺式暗殺襲擊後,他提拔基亞尼當了三軍情報局局長,調查暗殺。
2007年10月,穆沙拉夫被迫辭職前一年,他脫下陸軍參謀長的軍裝,把他穿在了基亞尼身上。正如當年謝裡夫親手扶他坐上了陸軍參謀長的位置。
穆沙拉夫說:「從他(基亞尼)還是個中下級軍官時,我就認識他了。當我脫去軍裝時,我很放心由他來接替我,因為我信任他。」
所以當基亞尼親口對他說「不會支持你」時,穆沙拉夫「異常震驚」。
他喃喃地說:「你甚至沒有保持中立,而是完全倒向反對者一邊!」
基亞尼說:「我甚至都不能保證你的安全,這是政府的事,不是軍隊該幹的事,你最好的出路是流亡海外!」
「我唯一能保證的是,軍隊不會讓你受侮辱。」基亞尼想了想,補充說。
8月18日穆沙拉夫辭職。遠走他鄉。
從2008的那個夏天開始,穆沙拉夫的生活狀態被國際社會標記為:「流亡」。
他居住在倫敦,或者迪拜。還在倫敦買了棟豪宅,面對輿論他解釋,錢是兒子出的,擠了泡沫的英國樓市價沒有想得那麼高。
他經常帶著妻子在英國媒體前亮相,總是那麼風度翩翩,更每每有上流社會人士陪伴,處處備受禮遇。幾乎讓人們忘記了他尷尬的流亡身份。他還經常去美國、巴西等地演講。
2011年,巴基斯坦法院又向穆沙拉夫發了封逮捕令,指稱他涉嫌參與了對巴前總理貝·布托的刺殺行動。顯然,巴基斯坦希望他永遠不要回來。
他還是要回來了,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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