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5月12日,汶川大地震五周年紀念日。就在22天前,蘆山7級地震再次重創巴蜀大地,讓我們的紀念愈加沉重。
這是醫治創傷的五年,是重建家園的五年,更是重塑國家和社會危機應對能力的五年。而突如其來的蘆山地震,對五年來這些努力而言,無異於一次考試。
據新華網報道,中國是一個自然災害頻發的國度。面對一輪又一輪的嚴峻挑戰,我們取得了哪些進步?還有哪些不足有待彌補?我們一直在感悟和思考。
救援:
生命至上,科學高效才是「第一救災力」
毛尚義,蘆山縣思延鄉一個5歲男孩,蘆山地震時額頭被落瓦砸傷。救援者緊急打通「生命通道」,將他送進醫院,贏得了寶貴的救治時間。他父親說:「如果換成汶川的時候,我兒子恐怕在半路上就不行了。 」
參加了汶川、蘆山兩次抗震救災的第三軍醫大學新橋醫院副院長高加蓉告訴記者:「蘆山地震剛一發生,我們就接到了命令,隨即準備藥品、醫療耗材、器械、手術車、透視車,迅速出發。一上路,發現高速上已經劃出了專門救災應急車道。到達災區後,如何與當地抗震救災指揮部對接、如何開展工作等,都清楚明白。 」
救援速度更快在蘆山與汶川的對比中,對這一進步有目共睹。一組數據很能說明問題:
蘆山震後10多分鐘,四川省就啟動了應急預案;半個小時,主要救援力量已部署完畢,交通部門開闢了應急通道;僅28分鐘,第一批救災部隊已動身趕赴災區,隨後醫療救援隊、礦山救護隊等開始向災區馳援;50多分鐘,國家三級救災應急響應啟動,工作組趕赴災區;當天,共有160多支救援隊伍、3萬多人投入抗震救災……
同樣重要的是,不論來自軍隊、官方還是民間的救援,這一次表現得更有準備、更專業、更科學。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震後24小時,來自各種媒體的呼聲,不再像汶川時期那樣鼓勵大家趕赴災區,反而呼籲「少去」。因為救援是否有效不在於人多少,而在於是否專業。理性背後,凸顯的是成熟。
也許蘆山的震級難與汶川相比,地理條件也不盡相同。但不可否認的是,五年來,中國應對自然災害的操作方案、設施裝備、物資儲備、行動能力、認識水平,都向前大大邁進了一步。
然而,並非沒有遺憾。救災物資發放速度有待提升、重型直升機依舊缺乏等問題,都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尤其值得深思的是 「愛心大擁堵」:震後蘆山縣城車輛超負荷5到10倍,大多堵在通往重災鄉鎮途中。四川交警總隊負責人說:「社會車輛和挖掘機、起重機等重型機械等過多,佔用道路嚴重,派不上用場。 」
五年前曾發生救災通道堵塞的窘境,這一次再度上演。一個原因是,滿載志願者的社會車輛與救援救災車輛爭路,管理方不得不強制限行:「請為生命讓路。 」
成都市委黨校教授劉益飛認為,「愛心擁堵」一方面體現了社會大愛,另一方面也暴露出政府與社會組織的協調機制不足、調度考慮不周,如何統籌民間救災力量,提高社會力量參與救災的效率仍待進一步破題。
國家行政學院應急管理培訓中心副教授李明說,美國有專門的災害救助聯盟,所有的災害救助隊伍都是這個非政府組織成員。一旦發生災害,聯盟將根據情況分配各救援隊任務。
「人們無法苛求大災面前一切秩序井然、有條不紊,但只有進一步優化資源配置,減少錯位、缺位、越位,我國的系統抗災能力才能整體提升。 」李明說。
防災:
居安思危時時恪守「安全紅線」
5月8日,記者再次走進蘆山地震後的寶興中學,教學樓牆壁上分佈著許多裂縫。令人欣慰的是,專家鑒定認為這所汶川地震後重建的學校主體框架並無問題。
寶興中學是汶川地震災後重建公共建築的一個縮影。四川省住建廳廳長何健介紹,蘆山地震後,全國近400名專家對雅安全市8個區縣全部城鎮公共建築進行了安全性應急評估。結果顯示,學校、醫院、體育館和辦公樓主體結構良好。
在重災區蘆山縣、寶興縣和天全縣,汶川地震後重建的公共建築中,96.2%可使用或維修加固後使用,嚴重破壞的只佔3.8%。形成對比的是,汶川地震前修建的公共建築,嚴重破壞的佔到了39.6%。 「這些重建的公共建築質量和抗震設防能力經受住了大震考驗。 」何健說。
五年前,汶川大地震對我國的防災減災能力敲響了警鐘。從那時起,我國在建築設防、應急演練等方面的安全意識大幅提高。
4月18日,四川省舉行了為期兩日的地震救援演練,涉及成都、樂山、雅安等地。兩天后,蘆山地震發生了。儘管通訊一度中斷,外援難以迅速到達,但演練的內容立即派上了用場,災區按部就班地展開了自救。
五年來,類似演練四川每年都要舉辦多次。記者在一段監控視頻看到,蘆山地震發生時,雅安市名山區第一中學3000多名學生在老師組織下,有序撤出教室,顯然訓練有素,師生無一傷亡。
但是,令人憂慮的現象依然存在。蘆山地震造成雅安災區大量城鎮居民住房損壞,嚴重破壞、倒塌或損毀的城鎮居民住房共計4.95萬套。如蘆山蘆陽、寶興靈關兩鎮,居民住房嚴重破壞、倒塌以及中等破壞已無維修加固價值的均達到了97%以上。
何健說,農村自建房中大量使用簡易的磚混、磚木、土木等結構形式,沒有必要的構造措施,砌築牆體的黏結材料強度差,房屋整體性和抗震能力仍然很弱。
部分民眾的避險意識仍有待加強。蘆山地震發生時,一些曾經歷汶川地震的市民還是驚慌失措,許多人向樓梯間跑去,甚至出現情急跳樓的情況,造成無謂傷亡。
參與蘆山地震救援的成都軍區第42醫院副院長蘇永林告訴記者:「震後兩日內,我在帳篷醫院接診了至少5名因為慌亂跳樓逃生受傷的村民。而在成都,有3人因為強震發生時驚嚇過度跳樓摔死。 」
無法迴避的是,與經濟總量躍居世界第二的發展水平相比,我國防災水平還不相稱。在同樣地震多發的日本,建築抗震要求達到了苛刻的程度,鋼結構比例以及房屋使用年限、單位建築面積用鋼量、受力鋼筋強度,都遠超我國。日本防災演習的覆蓋面更廣,形式更加靈活多樣。日本家庭必備「急救包」,裡面有可支持兩三天的食物、飲水,應急燈、收音機、急救用品一應俱全。
多位專家指出,全面提高防災水平難以一蹴而就,但血的教訓警示我們,理應進一步把握好發展與安全的平衡,向高標準看齊。
重生:
再造家園重塑精神力量
蘆山震後第三天一大早,中科院心理研究所一支心理救援隊趕往蘆山縣龍門鄉中心校區,為那裡的孩子上災後第一堂心理疏導課。儘管下著雨,現場聽課的人還是比預計多了數倍,有200多人。
與汶川地震相比,蘆山地震的心理救援準備更充分。這支隊伍帶了一種 「心率變異型生物反饋儀」,如果測量者的精神非常緊繃,顯示屏上的菩提樹就是枯萎的,心情放鬆時菩提樹就會變得枝繁葉茂。反覆練習,就可以達到放鬆的效果。
五年來,汶川地震災後物質層面的重建已告完成,一片片嶄新的高樓、民居、廠房形成規模,災區生產生活秩序逐步恢復,展現出了新的生機和活力。而精神層面的重建仍在繼續。
「回歸正常生活後,心理重建的任務依然非常艱巨。」中科院心理救援隊領隊劉正奎說,心理援助與生命營救、物質救援一樣,是災難救援行動中關鍵一環。世衛組織調查顯示,災難發生一年內,20%的人可能出現嚴重的心理疾病,需要長期心理干預。
我國大規模災後心理援助起源於汶川地震。此後一年內,超過4000名專業心理學工作者參與了災後心理援助工作。
綿陽市北川縣曲山鎮沙壩村村民賈曉琳的丈夫地震中遇難,留下了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經過篩查後,她被診斷為創傷後應激障礙重症患者。賈曉琳說:「我自己經常胡思亂想,控制不了。後來專家經常對我進行疏導,逐漸走出陰影。 」
五年來,玉樹地震、舟曲特大泥石流、盈江地震、彝良地震,心理援助都被明確納入災後重建計劃。中科院心理所建成了我國最大的災後國民心理健康數據庫,約有54.5萬人次接受心理服務。
「汶川地震時,由於沒有經驗,缺乏系統的管理和組織,心理救援在某種程度上有些無序。 」中科院心理所所長傅小蘭說,如今我國災後心理援助已逐漸步入正軌。
但是,由於心理援助具有較強的專業性,災後心理援助工作也凸顯出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例如組織管理經驗積累不足、心理援助隊伍專業水平較低。
與國際先進水平相比,我國心理援助起步較晚。美國1978年出台了《災難援助心理輔導手冊》,心理援助被列入聯邦緊急事務應急預案。新加坡於1994年建立了國家應急行為管理系統,包括為經受災難的人群提供心理服務。日本防災減災法律體系中明確規定心理援助在災後重建中的重要地位。
劉正奎建議進一步完善災後心理援助法規,制定《國家突發事件心理援助應急預案》,建立統一的組織和執行機構,大力推進心理援助專業人才培養並建立專業人才儲備網絡,加大資金投入力度,保證災後心理援助的有序和高效運行。
應對災難,需要堅實的物質基礎,更需要強大的精神力量。從汶川到蘆山,五年來一次次災難考驗警示我們,要在這個並不平靜的星球上站穩腳跟,中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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