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鳳凰衛視問答神州欄目專訪上合組織地區反恐機構主任張新楓回顧:
張新楓:上合組織反恐機構已啟動機制調查金水橋襲擊
以下為《問答神州》專訪張新楓(下):
第一部分 網絡反恐
小莉現場:天安門恐怖襲擊事件再次敲響反恐警鐘。
張新楓:它是受到中亞、西亞一些「東突」勢力的煽動。
張新楓:各個國家的「三股勢力」的人員,我們這兒是有信息共享的。
小莉現場:面對地區安全威脅,位於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的,上海合作組織反恐機構執行委員會,任重道遠。
小莉:有一些「東突」分子派人進入了敘利亞參與戰鬥?有了實戰經驗之後,又潛回中國內地。
張新楓:「三股勢力」都跑到網上去了,我就要跟著他們到網上去找他們,去和他們展開較量。
【隨訪】
記者:我們為什麼當時會選擇在烏茲別克斯坦的塔什干,建這樣子的一個機構在這裡?
張新楓:因為烏茲別克斯坦塔什干是中亞地區最大的城市,它的地理位置也很重要,交通也很便利,這又是地區的一個中心的這樣一個位置。
解說:塔什干曾是古絲綢之路上的重要樞紐城市,如今是中亞地區第一大城市和重要的經濟文化中心。這座城市有著寬闊的歐洲式大道,古老的清真寺和宏偉的蘇維埃式建築;抓飯、羊排和烤囊是這裡最受歡迎的經典美味,不難讓人想起中國新疆。
中亞與新疆歷史淵源深厚,民族宗教相通,往來交流十分密切。中亞地區的安全,更與中國西部,尤其是新疆的安全有著密切聯繫。近一段時間,關於「東突」勢力在中亞等境外地區招募成員的消息屢見不鮮。2013年7月初,有媒體援引中國反恐權威部門的消息稱,從2012年起,「東突」派部分成員自土耳其進入敘利亞,參加敘反對派中的極端宗教恐怖組織,與敘利亞政府軍作戰,同時還從在敘作戰的「東突」分子中物色人選,潛回中國境內策劃、實施恐怖襲擊行動。
記者:您當時曾經提到過說近期本區內的「三股勢力」有這種出現回潮的傾向,也有人提到說因為敘利亞的局勢的關係,有一些「東突」分子派人進入了敘利亞參與戰鬥,有了實戰經驗之後,又潛回中國內地進行活動,是不是確實我們的反恐機構也有這樣的掌握,這種形勢確實是會比較嚴峻?
張新楓:本地區「三股勢力」,它的活動一刻也沒有停止過。一方面就是宗教極端思想的傳播,這在一些年輕人頭腦裡面,會產生作用,再就是西亞、北非動亂的局面,也吸引一些「三股勢力」的人員前去湊熱鬧。有去有的還要回來呀。尤其是宗教的極端思想,利用互聯網的傳播,這個情況越來越嚴重。在這方面我們的管理,我們的合作,還遠遠沒有搞起來。
近年來,互聯網成為了恐怖組織招募力量、融資洗錢,以及部署和協調恐怖活動的主要平台。另一方面,一些關鍵的基礎設施也已經成為恐怖分子通過網絡展開襲擊的目標。因此,美國等西方國家紛紛採取有效手段對網絡恐怖主義進行監控。
記者:您多次提到的網絡的這種散播和傳播,這種新的技術手段,使得「三股勢力」有做大,尤其是宗教極端勢力的做大。您在內地的時候,也是管信息安全以及網絡犯罪的,其實您是很有經驗的。
張新楓:在網上打擊「三股勢力」的活動,這倒主要不是因為我對這個領域工作熟,首先這是連續幾年元首峰會都關注到了這個問題,網絡安全已經威脅到了我們各個國家的國家安全。再一個,應對網絡威脅一個國家力所不及,搞雙邊,僅靠雙邊的合作也解決不了更多的問題,網絡沒有邊界,這需要更大範圍地開展合作。可是在網絡安全,這是一個很大的題目,這裡面涉及到基礎設施的安全,防止黑客的攻擊,信息內容的安全等等各個方面很寬。作為我執委會主要的就是要研究,因為「三股勢力」都跑到網上去了,我就要跟著他們到網上去找他們,去和他們展開較量。
在公安部副部長任內,張新楓曾兼任國信辦副主任。國信辦,也就是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是中國內地互聯網信息管理領域最高權力部門。然而網絡並無國界,世界各國在網絡管理上的理念也不統一,如果要在上合組織內,達成對網絡恐怖組織行之有效的共同管理,也面對著很多現實的問題。
張新楓:在我們國內這個好辦,但是要拿到一個國際組織裡面,組織開展網上鬥爭,這完全跟國內不是一回事兒啊。比方我們正在研究如何開展在網上打擊「三股勢力」的活動這項工作,那麼我們就要法律方面也要先行,一方面我們會把我們各成員國的相關的法律要彙集起來,在行動中我們要遵循各國的法律,同時我們還要研究在上合反恐機構的框架下,在打擊「三股勢力」在網上的活動的時候會遇到一些什麼問題。既要考慮行動的機制,同時又要考慮法律的制訂問題,所以現在我們的專家,在開展這方面的工作。
第二部分 老公安
張新楓,是個曾在刑偵一線奮戰過三十多年的公安幹警。1997年,張新楓被調到北京,進入中國公安部。在公安部內部,主管刑事偵查的叫五局,那一年,剛到任的五局局長張新楓,指揮破獲了當年中國刑偵第一案、被民間稱為「新中國第一悍匪」的白寶山案。2005年,張新楓被任命為公安部副部長,此後,中國內地的重特大刑事案件,無不歷經張新楓之手,包括近幾年廣為流傳的湄公河慘案,以及周克華案,都是由他坐鎮指揮。
記者:2012年發生的周克華案,當時您自己親赴重慶去坐鎮指揮,也沒有把握他到底在不在重慶的山區,但是隱約知道,他可能回重慶老家了,是不是確實有這樣的情況,但最終還是在重慶把他擊斃了?
張新楓:談周克華的案子。我先給你說一段,我對案件我的一些看法。因為我從事警務工作這麼多年,我搞的時間最長的就是刑事偵查工作。但是現在呢,坦率地說我最不願意和你們,也就說和媒體,講我參加破過的這些案子是怎麼破的。為什麼呢?現在破一起案件,不是一個指揮員如此高明,這個案件就破了,有些人,也希望別人說他什麼偵探,什麼神探,冠以這樣的稱謂,我個人反對,為什麼呢?如果是幾十年前,我們在偵查破案當中,靠一個人的智慧去把這起案件破掉,這個情況是不鮮見的,是比較多的,但是在現在的環境下,沒有哪一起案件破獲,是一個人,一個指揮員的他的作用的結果。那麼因為現在破一起案件,我們要動用的資源太多了,而且更多的先進的科技手段,用於打擊犯罪,用於偵查破案。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打的是什麼仗呢?我在國內我們曾經總結過,我們打的是合成戰,打的是信息戰,打的是科技戰,打的是證據戰。所以你問我哪個案件你是怎麼指揮的呢,我確實是顧慮,在這種情況下我稍有不慎,就有吹噓之嫌,你怎麼指揮,怎麼破,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坦率地說,我領導刑事偵查這條戰線的時間很長,方纔我說了,我參與了很多的案件的偵查工作,但是一談到案件,我腦袋裡總會想起那些我在指揮案件當中沒破的案件,這個也不少,包括我在地方公安機關,現在想起這些案子,我還有那種欠債的感覺,這都是,我和你講的都是實話。那麼你談到周克華這個案子,這個案件破獲了以後呢,我實際上是高興不起來。
周克華,媒體稱之為「法外狂徒」,亡命八年,跨三省犯十案,手染十多條人命。為偵破此案,八年間,內地公安部門窮盡各種科技手段,搜集周克華留下的蛛絲馬跡,對其相貌、人體特徵、性格特點、作案手法、行動方式進行反覆研究、核對和判斷。2012年初,周克華製造了震驚全中國的南京槍擊案,槍殺一人,搶走19.99萬元人民幣。八月份,周克華現身重慶,製造又一起槍擊搶劫案,至此,周克華所有的行動特徵與身份信息都被警方所掌握。93個小時後,兩名便衣警察與周克華「狹路相逢」。
二人細述當時槍戰情形,稱最近距離只有三米,看到周克華轉身向自己靠近,心裡已經警惕,在周克華拔槍連射的瞬間進行還擊。感覺周克華不止射出三發子彈,不過最終頭部和胸部中槍,倒地死亡。
張新楓:周克華,儘管他獨來獨往,凶險狡詐,反偵查的能力很強,確實不容易發現和抓到他,但是我們破這起案件,時間還是太長了一些,損失也是太大了一些,不斷地有群眾去死於他的槍下。尤其在2012年在一月份,周克華就在南京打響了(又一槍),我們在南京沒有圍住他,讓他跳出了包圍圈,跑回了重慶,我現在回想起來,跑到重慶以後,我們在指揮上有很大的失誤。所以這起案件,我們付出的代價很大,我們從案件的指揮上,也有很多應該總結的地方,那麼案件破了,為民除害,消除了安全的隱患,如果說破獲(的過程),這個案件的報道比較充分了,人們群眾的支持,我們各種科技手段的應用,一線指揮員的機智勇敢,確實把他消滅了,但是你要不跟我談到周克華的案件也還真實勾不出來我這麼多的話,因為一談到刑事案件的指揮,我就有這樣的認識,所以你也要對我要寬容一點。
第三部分 多協調少較勁
2013年1月8日,張新楓離開了他熟悉的公安戰線,來到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正式就任上合組織地區反恐機構執委會主任一職。來到陌生的國度,面對新的工作領域,身邊不再是老戰友,而是來自六個不同國家的工作人員,更何況,他們有著與中國警察完全不同的工作習慣。在這個全新的環境,一直以鐵面執法者形象出現在公眾面前的張新楓,也流露出細膩的另一面。
記者:據說您對於所有的執委會裡的工作人員,他們過生日,您都會記得還幫他們過生日,是這樣嗎?
張新楓:說到這個事情我倒是想起來,你看在我們國內,包括年輕人也好,過生日也可能要過,但是不如中亞地區,他對生日看得這麼重。這我來了以後,也是聽到我身邊的幹部跟我介紹這個情況,說哪個幹部過生日了,他會提前要通知大家,說我過生日了,他會很認真地去過他這個生日。這我們就要入鄉隨俗,就要尊重人家的這個文化這個傳統。好了,所以執委會,我告訴我們的翻譯,要把執委會所有幹部的生日,你都給我輸到電腦裡去,包括我們的工勤人員,包括我們的司機,無一例外的,他們過生日的時候,都會收到我給他們的一個賀卡,我工資雖然不多,但是我可以拿出幾十塊錢放到裡面,來表示生日的祝賀,這也是他們告訴我的,這是他們的習慣的做法,這我們就要尊重。所以每當有我們執委會的幹部,或者是我們的園丁過生日,他會穿得非常整齊的,然後到辦公室,我也會非常的認真地鄭重其事地祝賀他的生日。我想這個事情你提到了很小的一件事情,但是它確實是有我們的上海精神在裡面的。在這種情況下,你是來自中國的領導,中國又是一個大國,可是呢我要在這些問題上,不去這樣做,人家會怎麼看你啊?你在那兒說來說去,最後人家和你沒有感情,覺得你不是和我們很親近,事情辦不成。
【隨訪】
記者:通常我們工作的時候,一般都是關上門的?
張新楓:是,他工作性質決定的。你看這房子裡很安靜,每個辦公室的人都是不多的,辦公條件挺好,他們各有各的工作任務。
記者:分工不同。
張新楓:不同的部門。來,我領你可以看一間。這是來自俄羅斯的我們執委會的幹部。
張新楓:這是香港鳳凰衛視的記者,吳小莉女士。
張新楓:這是我的很能幹的一位幹部。
記者:你還沒機會給他過生日吧?
張新楓:過了,過了。
張新楓:我過生日的時候,他也去專門到我的房間裡去祝賀生日。
翻譯:要不然再過一次生日?
記者:謝謝。
張新楓:謝謝。
【訪談】
記者:我聽過一個故事,就是其實上合組織在剛開始成立的時候,其實希望把中亞的所有國家都囊括,但是有一個國家就跟中國提到了,您不明白,我太熟悉怎麼跟俄羅斯以及我的夥伴們一起溝通,可能很多事情就是確實是可以溝通,但是不見得能執行,但是現在看起來上合組織,它還是推動了不少的事情,很多人覺得那是因為有中國的元素非常關鍵,因為中國的執行力存在在這裡,那可能有人會覺得說,這一屆的(反恐機構)執委會是中國輪值,是中國的主任來了,會不會對於你有更高的期望,甚至有更,覺得您會帶來一些新風,您確實是不是也帶來了什麼樣的新的作為,新的做法,作風?您覺得您這個任期結束後,您最想完成的目標是什麼,您希望,您最不想欠下的債是什麼?
張新楓:哎呀,我這人這些年一直是做一些具體的實際的工作,往往幹什麼事兒還沒有把這個事情,先把目標定得很高,很具體,很明確,這可能也是一種工作的習慣,但是來了以後,我們想我的職能是什麼呢?我的職責是什麼呢?我一定要協調各方,在同「三股勢力」的鬥爭方面,要不斷地取得進展,否則的話,這不是碌碌無為了?你說三年以後,執委會能夠變成什麼樣子,我們的執法合作能夠搞得什麼轟轟烈烈,這我是想也沒有想,但是我會一件事一件事去做,比如說我們現在在推進,在網上打擊「三股勢力」的犯罪,這個我們要一步步去推進。和觀察員國執法合作,說了這些年沒有啟動起來,現在形勢要求我們要有動作了。那麼,明年可能地區的安全要出現新的情況,我會及時地組織我們的成員國來研判明年我們可能面臨的形勢,去找出應對的辦法,在協商一致的情況下,我們去做我們該做的這些工作。我覺得這三年,就是這麼一步一步地走完就可以了。
記者:謝謝主任接受我們採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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