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香港文匯網 記者凱雷 日本21日報道)「含著眼淚，帶著微笑」——這是陪同我們一周的日本導遊森田隆介先生的開場白，車前的一塊小黑板，廖廖幾筆數秒勾勒出日本島全圖，這是作為日本導遊頭牌森田的獨家標記——「看圖說話」。
一周訪日本之旅，從伊勢神宮到靖國神社，烙在心中的是歷史傷痕未平、甲午之年好戰者裹挾民意的無端悸動。但行走在日本民間，從東京的繁華到千葉的靜好，感受到的是民眾自在的喜悅和與人友善的淳樸習俗。我們在佐原小鎮，日本「地圖之父」伊能忠敬的家，終於找到了滋生於民間的和平與本分的根。
森田隆介先生的小黑板
從四百年前豐臣秀吉統一日本的大阪城，講到孤懸海外美軍至今仍有軍事存在的的琉球;從帶隊中國遊客到訪從來沒有中國人去過的北海道最深處民居，到陪我們在平和公園遠眺遠方白雪皚皚的富士山，森田先生每次上車開講前，都掛起小黑板，畫下日本四島，並用白粉筆點下琉球、釣魚島等小島。
按照1945年7月26日在波茨坦會議上，中國、美國和英國聯合發表的《波茨坦公告》，日本領土僅限於九州、本州、四國和北海道這四個島嶼。按照公告要求，不僅是釣魚島，連琉球都不是公認的日本領土。
北方四島緊鄰北海道，森田說一定要去北海道看一看。對於問到琉球會不會獨立，他沒有正面回應，他左、右腳來回交叉，幽默的講述了一個開車的段子：「在被美國佔領前，琉球開車是靠左行駛;被美軍托管理後變成靠右行駛，回歸日本後又改為左行道，你問我會不會獨立，我想，琉球未來是靠右還是靠左行駛，真是一個考驗開車人的問題」。
在車行日本的一路上，森田指給我們看，不是傲驕於到處都是日產豐田車，而是車後的標識：「你看那綠色標識，那是告訴你開車的是老年人，敬請注意!」。
作為香港文匯網記者，筆者長期關注釣魚島與琉球歷史，雖是第一次踏足日本本島，但手中早已有一份獨家的《大日本全圖》(複印件)。它是香港大學亞太研究中心、著名學者鄭海麟上世紀九十年代東京訪學，在神田町舊書攤上淘得。該圖為明治九年由日本陸軍參謀局繪製，圖上方正中用隸書大字寫有 「大日本全圖」字樣，下方用正楷書寫「陸軍參謀局」，左下方註明「陸軍少佐木村信卿編次，陸軍十二等出仕澀江信夫繪圖，紀元二千五百三十七年」，按日本「紀元二千五百三十七年」，即1876年。
我的手機裡存有這幅於日本歷史而言堪稱現代的地圖，我拿給大家看，這裡更有一段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
大日本全圖鐵證釣島不屬日本
大約在1880年前後，清朝第一任駐日使館參贊黃遵憲，因著《日本國志》之需，曾托木村信卿繪製日本全圖。不料木村「忽為人告訐，詔其賣國，以險要形勢輸之中國使署，遂鋃鐺下獄。」關於此事，明治十四年(1881年)九月五日的《東京日日新聞》曾作報道云：「木村名信卿，時任陸軍參謀部少佐，替中國使館(黃遵憲)繪有日本全國小地圖數種，圖中有六管鎮台並分營炮台位置名界等，並委託銅版師青野才手雕刻制板，因而被告下獄，陸軍裁判所以洩漏軍事秘密判決木村『閉門半年後停官』，所刻地圖遂作罷論。 」
由此可見，明治九年日本陸軍參謀局繪製的「大日本全圖」原件，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珍貴歷史文獻，當年黃遵憲極想得到卻未能如願，反而害得木村下獄。從中亦可窺見日本當局對地圖的重視。
這張長131公分，寬116公分的軍事地圖，日本本土四島詳細繪製其中。其中，琉球中北部諸島部分，西南端標明以「久米島」為界;琉球南部諸島部分，最南端標明以「與名國島」為界，但細察琉球局部圖上下左右，皆未涉釣魚島。這幅地圖是目前所見最有力證明釣魚台列嶼不屬琉球和日本的珍貴歷史文獻。此圖繪製於日本吞併琉球前三年，但已將琉球群島劃入日本國版圖，而釣魚台列嶼不在其內。
明治維新之後，日本自認為成為近代國家，首先做的事就是確定領土範圍，但日本內務省地理局測量課於1871所製作的《大日本國全圖》，雖將北方四島納入其中，卻沒有釣魚島在內。隨後軍事偵察部門內部繪製的這幅軍用《大日本全圖》更證明這一點。
一幅圖勝千言萬語。這張140前的地圖與森田隆介掛在車前的手繪島圖，記敘著古今地理更是大國政經、軍事角逐嬗變，投射著中日關係的百年變遷、衝撞。
走進佐原小鎮 日本「地圖之父」的家
森田隆介是台灣籍華人，他帶我們品松阪牛肉，享伊勢溫泉，造訪金閣寺、成田山新聖寺，他更瞭解我們的趣旨所在。在告別日本的最後一天，他陪我們造訪千葉佐原小江戶，他又以「含著眼淚，帶著微笑」為開場白，帶我們最後漫步古老日式風情濃重的古街道，感受濃濃的江戶文化。
打開手機，這一天，恰是日本秘密竊取釣島119週年。一百二十年前，中日甲午戰爭，中國戰敗。來年1895年1月14日，日本明治政府秘密決定將釣魚島「納入日本領土」。1月21日，日本內閣再次討論，決定強行佔領釣魚島。
帶著釣魚島激活的歷史記憶，手機裡刻印著當年日本軍事圖模，走在佐原小鎮的街上，心情難以平靜。有醬油味的冰淇冰，日本風味賽船的河道，都難以平復一個人、一個國度昨日的痛楚記憶。
森田隆介意味深長的說，這裡有很多活著的博物館。果不其然，古街上有一家名為「福新吳服店」的服裝店舖，門前標識著「1895年開店」、「有形文化遺產」字樣，走進去，一位中午婦人微笑著迎著客人，當街面鋪上擺有布藝、布匹，一位穿著和服的老奶奶，坐在櫃檯裡的電暖爐前，向每一個走進的客人抬首微笑。一瞬間，我的心被打動了。近百歲的老奶奶，與她的媽媽、姐妹，整整一百二十年餘年來經營著這家店舖，至直站不動了，方交給戴著眼鏡、穿著時尚的兒媳來經營。
民間與官方的歷史就在這裡交替傳承，一百二十年後又後一個甲午，我站在上一個甲午之年建造的店舖中，中日關係再度緊繃，但沉潛在民間的人與事，就像老店裡停擺在早上六點半的鐘錶，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有一陣涼風從店舖深處隱隱傳來。我試探著向後走，主婦與慈祥的老奶奶的眼神沒有阻攔，當我探身進去，原來，那裡有古老的織布機，浮黃的記帳薄，還有仙女一般美麗的服飾藝妓造型。
在這布衣鋪中，同事卻看上了一個繡紅色的珊瑚項鏈，僅此一件了，很難說，這是貨品還是主人手頭物件，主婦最終還是痛快把它包裝好交給識貨人。七天走來，在民間市井中，沒有人談論釣魚島、靖國神社的戰犯，它們不是不存在，而是將「侵略」包裝成「自衛」的靖國史觀並不在他們的生活中，但日本民間在以一種生活的方式傳承著歷史記憶，比如這店舖，比如這古舊的珊瑚，比如對宗教敬畏的淳樸的民風。而國際社會最當警惕與擔心就是，就是當政者對歷史的歪曲與利用。
當我們再拐個彎，迎面又是一家街邊博物館，上樹七個大字，伊能忠敬紀念館。森田先生說，這是松原小鎮歷史上最有名的人，17歲時成為佐原伊能家的上門女婿。36歲時被任命為佐原的地方官， 最難得的是他在50歲的時候，放下所有，開始新方向——他頓了頓，用七年時間，十次出行、徒步走遍全日本，他是第一個繪製日本全圖的人!
日本孩子的地圖教育令人感動
500日元一張門票，走入伊能忠敬紀念館，伊能忠敬年譜(1745年生至1821年大日本全圖完成)、「量程器」等伊能在十七間測量國土的工具、日本地圖陳列、現代影視播放——伊能在55歲的時候開始測量日本全國，為了數據精確，繞著日本海岸線走了不下10次，當時1800年沒有汽車，只好走走著測量，到74歲去世的時候為止，他走了大部分的日本的沿海。
中國微博上流傳一個埋汰老師段子，「要出蘋果5了，喬布斯去世了;要完成日本地圖了，伊能忠敬去世了;要考試了，老師你看著辦。」的確，在他逝世三年後，他的學生終完成《大日本沿海輿地全圖》，其準確性，令明治時期來到日本的歐美人驚愕不已。毫不遜色於衛星地圖。
來到紀念館八平米不到的狹小播放廳中，二十餘位日本小學學生與老師，正觀看伊能事跡紀錄片。女孩、男孩前排坐、後排立，滿滿當當又整整齊齊坐在其中，專心，安靜，不少學生還在熒屏閃爍中拿著本子認真記錄。
那一瞬間，我有著莫名的感動，為日本鄉村的孩子，為日本國的從小抓起的生動的地圖教育。那一刻，我理解了森田先生的口頭禪「含著眼淚，帶著微笑」，從伊能忠敬的「量程器」，到如今鄉村孩子們地圖筆記本，到森田先生小黑板，那裡有著代代相濟的國民對山川、河流、海洋的熱愛，更有著伊能忠敬所言「人只要有夢，繼續往前走，就不需要餘生」的國民精神。
「伊能圖」中，我們找不到釣魚島，我們找到的是本分與和平，伊能忠敬一生茲茲以求的是精確丈量祖國每一寸土地，他的腳步踏實於他的祖國，而沒有踏出一寸非分之地。而如今日本好戰右翼勢力抬頭、進取，這不能代表日本人民的全部，正如同行首席攝影師楊凌雲幽默回敬右翼所言：「這麼美麗的國家，中國值得擁有」，這警示著任何脫離歷史與現實的非分之想與舉動，都不會得逞，得到的只是相應的回敬與回擊。
期待中國建立地圖博物館
那一刻，我想到為釣島古籍奔波的收藏家彭令、全國政協委員林嘉來，他們上書中央領導人，諫言「鐵證釣魚島屬於中國的《海國記》載入教科書」。香港文匯報獨家曝光遺失古籍《海國記》，其中記敘著沈復1808年出使硫球，船行中硫邊境時見聞：「十三日辰刻見釣魚台，形如筆架。遙祭黑水溝，遂叩禱於天後，忽見白燕大如鷗，繞檣而飛。是日即轉風。十四日早，隱隱見姑米山，入琉球界矣。」這五十五個字彰顯著200年前中日疆界的真相。
日本歸國以來，日本又在喧囂將「釣魚島自古屬日本寫入教科書」，對比1808年的《海國記》鐵證釣魚島屬於中國，1821年伊能忠敬的最詳盡的《大日本沿海輿地全圖》中並無釣魚島，1876年陸軍參謀部繪製的軍用《大日本全圖》中並不包括釣島的琉球圖，都是如此生動、清晰的標示著釣魚島屬於中國的歷史。
如今，東北亞上空近來陰雲密佈。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悍然參拜靖國神社，加劇釣魚島爭端持續緊張，令中日關係降至歷史冰點。中、美、韓政府和國際社會嚴陣以待，而民間要做的事情則更多。反觀日本行鏡鑒，我們缺的不僅是五十五歲重新出發「後生可畏」的伊能忠敬、善假以地圖元素的森田隆介，我們缺的更多的是國民的地圖意識，包括中小學生在內的地圖教育。
可喜的是，媒體界、教育界、學界，政協委員們都在行動。迎接又一個中日關係關鍵節點甲午馬年的到來，香港文匯報、中華文化交流協會和京維集團舉辦的「釣魚島和歷史問題與2014年中日關係發展前景」學術研討會，發言、討論之外，鐵證釣魚島屬於中國的更多的古、近代地圖浮出水面。古地圖收藏家、北京大學教授譚兆璋以自己收藏100多幅英、法、中等國古地圖展現在世人面前。中國人自古就發現、命名、使用和管理釣魚島，中國人在幾百年前就開闢了中琉(琉球)海上通道。
地圖是真實世界的建模，模擬世界是地圖的本質，忠實於地圖是和平的使者，繪製地圖者從伊能忠敬到森田隆介，從香港的鄭海麟到內地的譚兆璋，莫不是眼觀地圖，心懷天下者，這樣的品質期待能在祖國「鳥巢」、「海寶」一代青年人中傳承，落筆時，中國「兩會」即將召開，期待建立地圖博物館、加強青少年地圖教育成為「兩會」代表委員們的諫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