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匯網訊 (香港文匯報記者蘇志堅 吉林報道)2011年3月13日,她17歲,初出茅廬就奪得了短道速滑世錦賽500米金牌,此時距離她進入國家隊不到5個月。
2012年3月10日,她18歲,一騎絕塵蟬聯短道速滑世錦賽500米冠軍,前兩位完成這一壯舉的是大楊揚和王濛。
2014年2月18日,她20歲,在俄羅斯索契舉行的冬季奧運會上,在王濛受傷的情況下,廣被看好的她先是在500米中摔倒無緣決賽,又在3000米接力因為犯規被取消成績,就在人們以為她將一無所獲的時候,重整旗鼓的她在副項1000米拼得了一枚寶貴的銀牌。 她就是中國短道速滑的新生代人物范可新。
一時間,掌聲與喝彩包圍,獎牌與鮮花環繞。可是很少有人知道,為了今天的榮耀,范可新經歷了怎樣一段破繭成蝶的歷程。進入業餘體校後,曾經因為買不起冰鞋而一籌莫展,甚至一度因為貧血而面臨退役的危險。是修鞋鋪裡面的父母一針一線為她搭建了夢想的舞台,是教練和好心人的無私援手讓她有了繼續前行的動力,是自己永不言棄的堅持讓她一步步站上了世界之巔。
伯樂相馬:修鞋鋪裡出了個好苗子
1993年9月19日,范可新出生在黑龍江省勃利縣雙河鎮,父親范士忠患有小兒麻痺後遺症,母親聶桂玲身體也不太好。小時候的范可新,經常跟在哥哥後面,和一幫男孩子彈玻璃球、摔泥泡兒。到了冬天,父親找來兩塊腳掌大小的木板,上面綁上兩道鐵線,繫在棉鞋下面,就是一副簡易冰鞋了。哥倆經常去松花江江套裡溜冰玩雪,也為日後從事短道速滑打下了堅實的身體素質。
2000年,一家人遷到七台河市,在鐵西監獄附近租下一間6平方米的小鐵皮房,依靠修鞋配鑰匙維持生計。一家四口吃住都在這裡,有時來了顧客,轉個身都費勁。
人們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每次放學,懂事的范可新總是繞路跑回來,一路上撿些廢紙殼、塑料瓶,變賣後用來購買學習用品。
那時候很多孩子都上特長班,范可新7歲那年,母親聶桂玲對她說:「老姑娘啊,人家孩子都學點特長,你想學什麼啊?」聽了媽媽的話,范可新一蹦多高:「那我就學舞蹈,我早就想到對面去學舞蹈了。」
可是沒想到,兩周之後,小可新垂著頭回到家說什麼也不去了,聶桂玲再三追問才得知,原來舞蹈學校每月要交100元的學費和100元的表演服裝費。媽媽趕緊安慰女兒:「沒事,媽借錢也讓你學去。」可懂事的小可新卻含著淚花說:「咱家連130元錢的房費都交不起了,媽媽,我不學了。」
聽了女兒的話,聶桂玲心中一震,是啊,因為經濟拮据,家裡已經吃了半年多的稀粥鹹菜。可新身上穿的那條褲子還是她從垃圾箱裡撿回來的花布做的呢。再說借錢,人生地不熟的能上哪兒借去啊!
就這樣,在媽媽無助的歎息中,小可新告別了她人生的第一個夢想。
人們常說上帝關上一扇門,又會打開一扇窗。舞蹈夢破滅後,聶桂玲為了開解女兒,每天早晨都領著她去跑步。體育場有個教練領著一幫小孩子在鍛煉,一打聽才知道,竟然是七台河業餘體校短道速滑基礎班的孩子們。鄰居郭阿姨就和聶桂玲建議:「我看你家孩子身體條件挺好,不如帶她去試試吧。」
聶桂玲可沒敢多想:「咱們也不認識人家啊,再說得交不少錢吧?」
「沒事,我領她去問問。」郭阿姨第二天領著小可新來到體育場,經過一番測試後,范可新被馬慶忠教練相中了。
儘管很多年過去了,但是馬慶忠對於當初的一幕依舊歷歷在目,別的孩子關心的是累不累、苦不苦,小可新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教練,學這個得收多少錢啊?能不能不要錢啊!」
小傢伙的話把馬教練逗樂了,得知她的家境後,愛惜人才的馬教練蹲下來告訴小可新:「你好好學,如果你練得好,我給你交學費。」
聽了馬教練的話,范可新一路小跑著回家,父母聽了也特別高興,當天下午就把女兒送到了短道速滑班。
快馬加鞭:埋頭苦練只為心中夢想
雖然教練員說不要錢,但是一旦入隊,一家人才知道短道速滑的裝備投入實在是太大了。每年5000元的學費不說,因為小孩子發育快,每兩年還要更換一雙腳型冰鞋,每雙鞋就要2500元。
這一算計可讓父母傻眼了,一萬多元,這可是全家人一年的收入呀,難道孩子的體育夢也要像藝術夢一樣破滅了麼?
關鍵時刻,愛才的馬教練買了一雙舊冰鞋,無償送給了范可新。
這個舉動讓一家人感動不已,媽媽叮囑范可新,一定不能辜負了教練的一番苦心。
由於七台河市還沒有室內冰場,孩子們只能在一塊室外場地裡訓練,每天四點就要準時上冰。每天,娘倆都是第一個到達訓練場。小可新牢牢記住了父母的叮嚀,別人滑上30圈,她就再多滑上10圈20圈。由於舊冰鞋不合腳,再加上超負荷的訓練,范可新的雙腳很快就被磨破了。但是她怕父母擔心,每天睡覺都穿著襪子。久而久之,磨破的傷口流膿冒血了。媽媽發現後,一邊流著眼淚給她抹藥,一邊勸說女兒別練了。誰知道,小可新臉一揚,沒事似的笑笑:「媽媽你就讓我練吧。我就是怕你們知道不讓我練,才不敢告訴你們。」
當時,七台河短道速滑隊共分兩套班子,基礎班在七台河,重點班由孟慶余教練負責。他創造了「階梯式」培訓方法。就是把初級訓練放在七台河,由成績好的隊員組成重點班到哈爾濱冰上訓練基地進行訓練。這樣,訓練時間延長到了9個多月,極大縮短了運動員的成才週期。
2005年7月份,孟慶余回到七台河選拔重點班隊員,范可新名列前茅,被那時,由於是借用的是哈爾濱市體校的冰場,范可新和同伴們只能練午夜冰,凌晨一二點鐘就要上冰,很多同期而來的小隊員紛紛打了退堂鼓,只有范可新咬牙堅持了下來。看到范可新認練會練,孟教練把她當成了重點培養對象,每次訓練,別人彎道減速,孟教練要求她加速;別人調整減量,孟教練偏偏給她加量。
正所謂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在2005年11月舉行的全國小學生短道速滑比賽中,范可新一舉獲得了技術滑500米、短道速滑500米、1500米三項第一名。
厲兵秣馬:貴人相助助我戰勝傷病
人們常說一個好漢三個幫,范可新成長過程中受到了很多好心人的無私幫助。聶桂玲常說,女兒最該感謝的就是卜華與孫玲夫婦。
事情還要回溯到2004年,為了培養女兒,范士忠和親屬去外地打工,誰知道卻被人騙得囊空如洗。
父親在外面吃苦受累,在家獨自守著修鞋攤的母親也是度日維艱。那時,比范可新大7歲的哥哥范思玉毅然輟學,回家開起了港田三輪車來貼補家用,但是各種高昂的費用還是將這對母子壓得喘不過氣來。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范可新又要交錢了,將近1萬元的費用,七挪八湊還差2000多元,范可新面臨著退出體工隊的危險。聶桂玲在去市工商局景豐工商所辦理年檢時,所長孫玲發現她心事重重,便主動問她:「你有啥困難跟我說,看看我能不能幫你。」
聽完她的述說,孫玲特地和聶桂玲回到家裡,當她看到范可新一家擠在不足10平方米的地下室裡,只有一台用了20多年的14寸黑白電視機後,眼圈立即紅了。孫玲回到所裡發動大家捐助了5000多元,自己還捐助2000元。
當晚,在七台河市檢察院任副檢察長的卜華從妻子孫玲口中得知范可新的境遇,當即和妻子、兒子頂著大雨來到范可新家,又送去了衣物和生活費。
從這以後,范可新家成了卜華、孫玲夫妻二人的重點幫扶對象,他們經常利用公出和週末趕到哈爾濱,給小可新帶去生活費用和生活用品。2005年夏天,聽說小可新又遇到買冰刀的難題,卜華和愛人又幫助湊足了5000元錢,送到了聶桂玲的手中。他們在哈爾濱師範大學讀書的兒子,也用積攢下來的零花錢給妹妹買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和營養品。幾年下來,卜華一家共資助范可新數萬元。
在他們的幫扶下,聶桂玲一家的生活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小店每月收入達1500多元;輟學開港田為妹妹掙學費的范思玉也進入了市職業大學讀書。范士忠也帶著打工收入回到了家裡。
范可新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腳磨出了血泡,腿摔腫了,她從來沒有流過眼淚。看到同學們吃冰點、喝飲料,她都躲得遠遠的。
2006年,13歲的范可新受到了黑龍江省隊主教練伊敏的關注,被抽調到黑龍江省體校冰雪分校。經過幾個月專業系統的訓練,范可新在2007-08賽季的全國達標賽上脫穎而出。
然而,從2008年下半年開始,范可新經常感到頭暈目眩、渾身無力,因為害怕耽誤訓練,小姑娘總是咬牙強撐著。直到再也無法支撐,才去醫院進行了系統檢查,檢查結果猶如晴天霹靂:青春期運動性貧血,血色素含量只有7到8克,而健康人至少11克以上。
這時國家隊集訓名單中已經有了范可新的名字,她卻無奈地回到了七台河家中。在這個節骨眼上,孤獨無助的一家人想到了馬慶忠教練,馬教練當天晚上就定好了車票,次日來到了哈醫大二院,當醫生們得知帶孩子看病的人是位教練時,感激之餘表示一定給孩子看好。隨後,原體育局局長伊才波拿出5000元錢,馬慶忠教練拿出1萬多,在他們的幫助下,小可新得到了規範的治療。
出院後,不放心的馬教練又把可新接到家中,為她熬雞湯、骨頭湯,系統地搭配飲食結構。
馬到成功:百煉成鋼圓夢索契
經過半年的調養,范可新的各項體能均已達標。他的優異表現也引起了國家隊女主帥李琰的注意,2010年10月正式將她召入國家隊。范可新也很爭氣,一周後就奪得世界盃加拿大站500米銅牌,隨後又在長春站再獲500米銅牌。
2011年3月13日,短道速滑單項世錦賽在英國謝菲爾德舉行,17歲的范可新以44秒620的成績獲得500米冠軍,此時距離范可新進入國家隊還不到5個月。
2012年1月15日,18歲的范可新獲得安踏2011CCTV體壇風雲人物年度最佳新人獎。
2012年3月10日,上海世界短道速滑錦標賽女子500米的較量中,范可新孤軍闖入決賽,以44秒438的成績再次奪冠。成為第3位蟬聯500米世錦賽冠軍的選手,前兩位是大名鼎鼎的大楊揚和王濛。
隨著經濟條件的改善,范可新還竭盡所能地幫助那些依舊滑行在夢想之路上的師弟師妹們,每次更換新冰鞋,她總是將舊冰鞋仔細擦拭乾淨,委託馬慶忠教練送給那些沒有冰鞋的孩子們。2102年3月20日,剛剛在短道速滑世錦賽上衛冕500米冠軍的范可新回到七台河市,她此行帶來了一份特殊的禮物——10副冰鞋,捐贈給10名家境貧困的小隊員。這些冰鞋價值23000元,是范可新從自己的訓練補貼中省吃儉用一點一點節省下來的。
2014年2月10日,索契冬奧會短道速滑拉開帷幕,擔負沖金任務的中國短道速滑隊卻突遇變故,人們廣為看好的名將王濛在出征前夕的訓練中腳踝骨折,500米世界排名第二的范可新承擔起捍衛中國短道速滑隊榮譽的重擔。
誰料想,在2月13日進行的500米半決賽中,預賽排名第一的范可新摔倒無緣決賽,可謂大熱倒灶。而在3000米接力中,第二個衝過終點的中國隊因為犯規被取消成績。就在很多網友因此認為她不堪大用的時候,2月22日,重整旗鼓的她在副項1000米中孤軍闖入決賽,面對著兩名韓國選手的夾擊,范可新超越「天才少女」沈石溪,緊隨樸勝義之後第二個衝過了終點線。20歲的范可新不僅是戰勝了對手,更是戰勝了自己的心魔。
人生總是有遺憾的,失敗是心底的一塊疤,也是眼角的一顆淚,更是催人奮起的號角、繼續前行的動力,中國短道速滑隊主帥李琰曾經將一首流行歌曲《我相信》作為隊歌:「想做的夢從不怕別人看見,在這裡我都能實現……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沒有地平線……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雖然冠軍只有一個,但是自我超越卻沒有終點。曾經,范可新用成績證明了自己的輝煌,未來,她還將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什麼叫百折不撓、東山再起,讓我們一起祝願范可新再度起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