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9月28日,是原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國務院副總理谷牧誕辰100週年紀念日。
據新京報報道,改革開放頭十年,谷牧在中央書記處和國務院分管對外開放工作,直接推動了經濟特區的建設,被媒體譽為「中國改革開放操盤手」。上世紀八十年代,經濟特區建立之初,質疑聲音隨之而來,將特區與清末的上海租界相提並論,谷牧做好了讓人「火燒趙家樓」的準備,堅定不移地推動改革開放。
谷牧雖長期分管對外開放,但不允許子女在他管轄的領域內工作,不允許子女到特區經商。近日,谷牧次子劉會遠撰寫的《谷牧畫傳》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9月24日,劉會遠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回憶了谷牧對改革的態度以及嚴格的家風。
誰有顧慮可以退出,不過出了什麼問題,板子不會打到你們身上,只算我一個人的賬,我是準備讓人家「火燒趙家樓」的。
——谷牧(針對辦特區的「不同聲音」,谷牧的態度是堅持把這件事向前推進)
父親從小讀師範學校,師範裡的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所以他骨子裡始終保持著一種平民意識。對我們這些子女,他的態度是你們要靠自己。——劉會遠
【關於改革】
「辦特區出問題,只算我一個人的賬」
記者:谷牧曾於1978年5月至6月率團考察西歐,美國學者傅高義在《鄧小平時代》一書中寫到:「它和1978年8月的中共十一大及同年12月的三中全會一起成為中國改革開放的三個轉折點。」傅高義為什麼給出這麼高的評價?
劉會遠:給出這麼高的評價,應該來源於傅高義旁觀者清的海外視角。出國考察前,鄧小平和我父親交待,說要到國外認真地看。跟隨考察的李灝(曾擔任谷牧秘書)告訴我,他問過使館的工作人員,說西方戰後發展那麼快,你們為什麼不向國內如實反映?使館工作人員說,我們哪敢啊。當時還是那種形勢,但是我父親是帶隊的,他就拍板了,一定要向國內如實反映。
回國後,黨中央、國務院聽取了谷牧出訪西歐5國的詳細匯報,會議從下午3點半開到晚上11點,葉劍英、李先念等都積極支持谷牧。聶榮臻是最激動的一個,他說:過去我們對西方的宣傳有片面和虛偽之處,這反過來又束縛了我們自己。谷牧這次的調查比較全面,可以說該看的都看了,需要引進什麼、從哪個國家引進,應當拍板了,不能光議論了。
記者:最近熱播的電視劇《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裡有一個場景,鄧小平、習仲勳及谷牧在中南海散步,討論在廣東建立經濟特區。谷牧曾說,當時對辦特區的認識並不是那麼統一,議論很多。主要有哪些不同意見?
劉會遠:當時高層對改革開放沒有經驗,有些問題之前也沒料到。國門一開,相應的防範措施跟不上,走私販私開始氾濫,中央感到必須採取果斷措施治理才行,谷牧受命組建國務院打擊走私領導小組並任組長。
走私販私的嚴重氾濫多發生在開放地區,有些人就對改革開放畫問號了,特別是對舉辦特區這件事搖頭。有的把經濟特區說成給外國資本家搞資本主義的「飛地」,有的說是除了五星紅旗外,全都變了。對於特區有外幣流通的現象,有的老幹部痛心疾首,說「本幣受擠,這還得了」。
記者:這些不同的聲音有沒有影響到推進改革開放?
劉會遠:我父親的態度是,街頭巷尾那些是是非非的議論隨它去,我還是要堅持把這件事向前推進。
國家進出口委被併入外貿部後,對特區的領導工作有些被削弱。1982年,谷牧選了8個人,組織一個小班子來處理有關特區的事務。他原想命名為特區辦公室,因為有的領導不贊成,認為名義大,後來稱特區工作組,編入國務院辦公廳序列。物色小組人選時,他們當中有人受到這樣的「忠告」:你們上了特區這條船,就不怕翻船?我父親和他們說:誰有顧慮可以退出,不過出了什麼問題,板子不會打到你們身上,只算我一個人的賬,我是準備讓人家「火燒趙家樓」的……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當時有人把他當成是「賣國賊」嘛。
記者:鄧小平、萬里、習仲勳、谷牧、任仲夷、項南這批改革者身上,有哪些共通的精神氣質?
劉會遠:他們都經歷過文化大革命,對「文革」有切膚之痛,知道這條路走不通,所以必須探索出一條新的道路,就是改革開放。我父親和任仲夷的氣質比較一致,他們身上的知識分子味道更濃。
【關於家教】
不許子女享特權,不許子女到特區經商
記者:谷牧在中央書記處和國務院工作期間分管對外開放,這對你的事業發展有沒有直接幫助?
劉會遠:我父親對子女要求很嚴,不允許子女在他管轄的領域內工作,不允許子女到特區經商。我三弟曾經在部隊,部隊當年也搞副業,在深圳經營項目,讓他做生產經營辦公室主任。有一次,他離開北京兩三個月,回家時父親問他去哪兒了,他穿著軍裝先給我父親敬了個禮,不敢說去了深圳,就說下邊防了,深圳也算是邊防嘛。我後來到深圳大學工作,不算經商,父親就不管了。
我當年在山西下鄉,接受再教育兩年才能參加招工或徵兵,上面哪個部隊來徵兵我跟著哪個部隊走,不是父親的老部隊,也沒有人關照我,在部隊也沒提干,復員後又做普通工人。就算有條件,他也不會讓別人特殊關照我。
記者:谷牧長期擔任領導職務,你們小的時候生活上有沒有一些特殊的便利?
劉會遠:父親不許家人享受特權。我上小學四年級時,當時是困難時期,我媽媽全身浮腫,照顧不了我們了,醫生讓她停止工作、家務,去住院。
當時家裡住在百萬莊,為了能住校,我從展覽路一小轉學到八一學校。我們到了八一學校後填登記表,周圍的同學都是將軍的孩子,起碼也是校官的孩子。我回來問我爸爸,我說按您參加革命的履歷,怎麼也得是個中將、少將。他說,你就填三個字,公務員。那個時候一般人沒有公務員這種概念的,我到了學校說我父親是公務員,同學們笑,因為同學們的概念裡公務員就是勤務兵,幫他們家打掃衛生的。
我上學沒有專車接送,都是我領著弟弟坐公交車。從八一學校到紫竹院公園有一段砂石路,我們走這一段,能省下坐公交車的錢。當時買釣魚鉤、拉力器、啞鈴,都是用節約的路費買的。
記者:谷牧對子女有什麼期待嗎?比如期望以後做什麼職業?
劉會遠:他不干預我們的選擇。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國家需要大量工程師,他希望我哥學工科,但後來因為1962年中印邊境緊張等原因,提前徵兵,我哥就當兵去了。在《谷牧回憶錄》裡,他只提到我大哥的名字,因為我大哥當兵進入了西藏前線,周總理表揚了他。其他子女在書裡都用「二兒子」、「三兒子」這種稱呼,我父親不想讓子女們仗著他出名。
【關於「傳言」】
「谷開來是谷牧女兒」系誤解
記者:谷牧原來姓劉,能不能簡單介紹一下為什麼改姓?
劉會遠:我父親原名劉家語,他在老家文登師範讀書時,中共黨員的身份暴露,黨組織讓他撤出來。離開家鄉後,怕影響家裡人,不但不敢給家裡寫信,連名字都不斷變換。他在北平左聯發表文學作品也用過幾個筆名,比如劉曼生、劉景希,後來用谷牧這個筆名比較多,慢慢的人們就叫他谷牧了。
記者:現在在上網搜索「谷牧」時,聯想詞條裡會出現「谷開來」,有些人以為谷開來是谷牧的女兒。這有沒有給你和家人帶來困擾?
劉會遠:我們兄弟姐妹都遇到過這種困擾。我是這樣應對的:可以說,我們家長輩將老領導老戰友的兒女也視同自己的孩子,她爸爸谷景生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北平左聯時期曾是我父親的領導,《谷牧畫傳》有這方面的內容,在我父親用過的幾個筆名「谷牧、景希、曼生」之中,也暗含了谷景生的名字,可見他們當時的關係,這是真實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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