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首頁 > 即時新聞 > 即時中國 > 正文
【打印】   【推薦】  【關閉】  

知情人曝仇和常去公墓釋壓找自信


http://news.wenweipo.com   [2015-03-23]

【文匯網訊】仇和—這個中國政壇改革風雲人物,曾經在十年前被媒體推崇的「能吏」和「明星官員」,再次讓全國媒體聚焦是在今年的兩會結束當天,只是,這次他卻被中紀委拉下了神壇。

據長江商報報道,3月15日,全國兩會閉幕當天,中紀委發佈消息,雲南省委副書記仇和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3天後,中組部證實,仇和被免職。

58歲的仇和,是近20年來中國官員群體最具爭議的「明星式」人物。他的政壇生涯起步於江蘇小縣城,從沭陽縣委書記、宿遷市委書記,到江蘇省副省長,再到昆明市委書記和雲南省委副書記,直至最近落馬。在20餘年的仕途當中,其從政軌跡無不伴隨「拆建修」。

然而,素以「改革家」示人的仇和,終究未能破除大拆大建往往蘊藏巨大腐敗的魔咒。

主政昆明4年,「最富爭議」的仇和仍舊伴隨著爭議前行,即便4年之後,他官至雲南省委副書記,其執政昆明時期的影響依舊持續。

修路、修地鐵、整肅公務員隊伍、治水等一系列措施,曾讓昆明的普通市民拍手叫好,他強力推行的城中村改造以及大拆大建的發展模式,也遭到了很多人的抵制和反感。

而他在江蘇任職十餘年推行的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其後續執政者仍在延續。

知情人稱,宿遷時期的仇和,在壓力最大的時候,時常去當地鳳凰嶺公墓,在那裡呆上幾個小時,尋找、勇氣和膽量。

昆明「猛藥」

昆明市民對仇和的感情頗為複雜,每每被問及對仇和的印象,他們都是一陣沉默,然後回答,「他這個人不好說。」

雲南省政協原副主席楊維駿在接受長江商報記者採訪時說,當年,得知仇和來昆明履職市委書記的消息,他對仇和抱有很大希望。在他看來,作為一個在東部城市鍛煉過的幹部,一定會帶著昆明快速向前發展。

昆明當地一資深媒體人士也坦言,仇和的到來確實給昆明官場帶來了一股活力。

治吏,是仇和在昆明下的第一劑猛藥。

2008年2月16日的《昆明日報》按照仇和的要求,用4個整版詳細公佈了昆明市所有黨政機關一把手的聯繫電話和職務分工。

一位在《昆明日報》工作10年的記者告訴長江商報記者,當天的《昆明日報》很快賣斷貨,報社不得不緊急加印了3萬份。這份已創刊50年的黨報,已很久沒有這麼受到市民的歡迎 。直到今天,很多當地市民家裡還保存了當天的這份報紙。

2008年2月20日,昆明市招商引資與開發區發展專題講座上,昆明呈貢縣投資促進局副局長蔣文輝因為在會上打瞌睡,被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仇和當眾點名批評。蔣文輝也因此辭職。這讓當地的公務員隊伍聽到仇和的名字不寒而慄。

「我到昆明工作,人地兩疏,和大家無親無故;從未共事過,與大家無恨無怨;隻身一人,無牽無掛;所以,工作一定能無恃無畏。」2007年12月28日,仇和剛到昆明上任5天,曾用「八無」表達了自己孤身前來昆明主政的決心。

不過,在仇和被宣佈落馬3天之後,他入滇唯一帶來的「自己人」,跟隨他20年的前秘書、昆明市副市長謝新松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中紀委宣佈正接受調查。

高情商與禁言

記者在宿遷採訪數天發現,也許沒有任何一個城市的居民,會同宿遷人一樣,幾乎沒人不知道這位已經離開近10年的市委書記,且口碑很好。仇和的任何動向,都牽扯著宿遷市民的神經。

宿遷市一位公務員向長江商報記者介紹,仇和落馬,他們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猜到,兩周前從上面傳來消息,幾乎已經確認。但當中紀委網站公佈消息時,該公務員稱,只能用「很震撼」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是宿遷第二任市委書記,是非常著名的幹部,對宿遷的影響太深了;另外,他是個很能幹的人,在宿遷人心中,他不貪,有包青天的感覺。」上述宿遷公務員說。

「宿遷的綠化這麼好,這麼多路,都是仇書記主政時建起來的。」一位出租車司機指著市中心地段說,在20年前,這裡都是農田。

上述公務員告訴記者,他同仇和接觸過兩次,這位市委書記留給他的印象是:精力充沛、情商高、很能幹。

比如他同大家一起吃飯,有個幾桌人,雖然身為市委書記,他還是會一桌桌去敬酒,不管面對的是省廳處級幹部,還是一個小辦事員。

開會時,仇和很能說,口若懸河。「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領導」,說起話來都是排比句,說起數字來都如數家珍。這位公務員在接受長江商報記者採訪時,多次提到仇和「能力很強,思維很快」。

昆明市接觸過仇和的人也有類似的感受。王媛(化名)是昆明當地一媒體記者,仇和在昆明的4年,她一直跟訪。在她的印象中,仇和經常半夜佈置工作,不僅是他身邊的人,搞得跑市委市政府口線的記者也很累。因為工作關係,她經常會聽仇和發表講話,「他講話很有水平,能看出來讀過很多書。」

儘管外界對仇和頗多質疑,不能否認仇和對昆明發展的盡心盡力,「他那標誌性的眼袋,到了昆明之後又大了不少。」王媛說。

昆明當地一投資商告訴記者,他就是因為聽了仇和的一次講話,決定到昆明投資。

作為一個被媒體捧出來的明星官員,仇和對媒體的感情頗為複雜,有時候開明,有時候又斤斤計較。從2007年到昆明履職之後,仇和幾乎沒有接受過媒體的採訪。

雲南一家省級報紙,因為多次報道得罪了仇和,仇下令昆明全市所有政府機構不准訂閱該報。

在仇和離任昆明之後,國內一媒體曾刊發過一篇報道,對仇和在昆明4年的功過進行了評判,事後,仇和的秘書曾多次打電話進行交涉,但最終不了了之。

一位接近雲南省紀委的人士告訴記者,早在兩年前,雲南省紀委就開始做外圍調查,很多線索都指向了仇和。

鐵腕行政

仇和的能力確實很強,短短十年,在原來的江蘇「北大荒」修路鋪橋,招商引資,經濟得到了迅速的發展,雖然在江蘇十三市內,宿遷經濟發展仍排末尾,卻是中國百強縣市。

在發展背後,是人們對仇和「人治而不法治」的強烈爭議。宿遷內部人員介紹,仇和是人治時代的標誌性人物,他的一些做法和政策,都帶有領導的強權色彩。

如仇和曾看見一位婦女翻護欄,跟在後面將人追到了廁所,並在電視上通報,曝光個人照片。「但這些都是違反人權的」。再比如在宿遷開會,第一排就是遲到席,遲到了就沒有資格正常坐,必須坐在最前面。

而在擔任沭陽縣委書記時,仇和曾要求進行小城鎮建設,在道路兩旁修建整齊劃一的兩層小樓房,外貼白色瓷磚。如今這些樓房已經變得老舊,但在20年前,拿出幾萬塊錢建樓房,並不是一個小數目,卻未得到政府任何補償。

在沭陽縣官墩鄉,村民李建國(化名)還記得當時房子被強拆的場景。他介紹,離馬路比較近的住戶。要把房子拆了重新建,且要整齊劃一,若不願意拆,推土機先將廚房推掉,然後到主房、廁所、豬圈。「如果自己拆,還能保證完整的磚塊,推土機推掉,磚就碎了。」

李建國的兩層樓房在當時花了5萬塊錢,「全是借來的,建房子時,就拿塑料布搭棚子住」。

而之前多次見諸於媒體的,為了集資修路,扣每個財政供養人員的工資,甚至是離退休幹部的工資,將所有公立醫院全部賣掉,一夜之間所有有編製的職工,變成了私營企業員工……這些舉措都無不帶著強烈的個人色彩。

仇和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中國必須用五十年時間走完西方三百年的道路, 只能走壓縮餅乾的道路。」

仇和推進的一系列改革,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他也有壓力很大的時候。知情人士稱,仇和主政宿遷時期,壓力很大時,會在夜深人靜前往宿遷鳳凰嶺公墓,在那裡呆上幾個小時,尋找自信、勇氣和膽量。

仇氏管理

事實上,對公務員隊伍的整肅,並不是仇和在昆明首創,而是從宿遷直接移植過來的「仇氏經驗」。至今,仇和的某些管理方式仍在宿遷延續。

宿遷當地公務員告訴長江商報記者,仇和對紀律要求尤其嚴格,在宿遷歷史上絕無僅有。

以前開會大家都很懶散,自他主政後,開會有紀委的人拿著攝像機偷拍,有沒有人玩手機、看報紙、打瞌睡、遲到早退,或是出去抽煙,多長時間才回來,有無人缺席。待會議結束,主持會議的領導會當場公佈,「第幾排第幾位,哪個單位的誰」會講得很清楚,且被點名的人三天內必須到紀委說明情況。直到如今,宿遷開會依然如此。

同時,還設有行風檢查員,檢查員會不定期到各單位抽查,拿小攝像機去拍工作人員工作時間有沒有上網、看電視、玩手機。

當地一公務員對長江商報記者說,宿遷建市不久,急需發展,仇和推行招商引資,要求幹部「工作時間抓招商,業餘時間抓工作」。負責招商的幹部要提前交保證金,若未完成任務,保證金拿不回來,還會被降級、待崗。

有親歷過招商引資的知情人士稱,自己曾被派出去一年時間,在外地租房子,自己買菜做飯,沒有車,一家家企業跑,「很辛苦」。而自己在單位的工作交給別人,一個單位大約有兩個人專職負責招商。

仇和還鼓勵幹部離崗創業。「他認為幹部太多,思想僵化,搞經濟的太少」,上述知情人士稱,任何幹部都可以提出申請,出去創業、做生意或者是打工,且不限地域。隨後便鼓勵全民創業,幹部帶著群眾去做。「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時,很多老一輩幹部都無法接受。」

在2002年,仇和還做了一件讓眾人驚愕的事情,面向全國公開選拔幹部。不管是工人、白領、普通辦事員都可以來考,考試通過,提拔為幹部。「在我身邊就有很多考試提拔起來的幹部。」上述當地公務員說。

民生敗筆

河水治污與拆防盜籠,是仇和主政昆明的兩個民生大手筆,然而效果卻大相逕庭。

3月16日,家住昆明盤龍江邊民勝家園的李女士,看著家門口盤龍江裡的一灣清水,想到了仇和的好。

她說,早幾年,盤龍江是一潭死水,一到氣溫升高,周邊臭味瀰漫,一年到頭蚊蟲飛舞。自從仇和主政昆明之後,注意到流經昆明城區的36條河水污染的情況。他要求36名市級幹部擔任「河長」,由各河道流經縣區的主要領導擔任「段長」,對各條河道均做到分段監控、分段管理、分段考核、分段問責,這就是仇和推行的「河長責任制」,而他也曾經「捲起褲腿站在盤龍江裡,踩著又髒又臭的黑泥揮舞鐵鍬勞動」。在仇和的強力推進之下,短時間內,這些河水的水質開始變好了。

正當昆明市民感覺他們的這個市委書記除了拆房子,還會實實在在關注民生時,仇和迎來了在當地市民中最大的一次信任危機。

2009年底,昆明市發出通知,要求在全市範圍內拆除居民家的防盜籠,而首當其衝的又是公務員隊伍,要求全市的公務員家庭限期拆除家中的防盜籠,否則就要被問責。

昆明出現外挑式防盜籠是在上世紀80年代,防盜籠的出現,拓展了人們的家庭生活空間,讓有限的住房變得相對大些;最重要的當然是基於安全考慮,可在一定程度上擋住盜賊入室偷盜,維護自身的生命財產安全。

當地一位警察說,當時很多公務員對這種做法憤憤不平,但又都敢怒不敢言。「公務員大多數都是普通家庭,住的老舊小區,一旦拆除了防盜籠,家裡的安全無法保障。」

最終,在僵持了很長時間之後,這位警察家的防盜籠還是被拆了,「不拆就要問責,誰還敢不拆。」

到了要拆除普通市民家庭的防盜籠時,這一項措施變得阻力重重。最終,原本準備全面實施的政策慢慢演變成拆除主幹道兩旁,又到臨街兩邊。最終,只有迫於壓力的公務員隊伍拆了。

「仇和樹」詬病

在昆明的4年,仇和將自己當初所學的植物保護專業發揮到了極致。

早在江蘇沭陽任職期間,他就在當地強力推行種樹,到了昆明之後,他又延續這一做法。

在昆明市內很多主幹道上,仇和下令在已有兩排行道樹的基礎上,再補種一行樹木。原本並不寬敞的人行道,又被小樹一分為二,擁擠不堪。那一段時間,昆明市民感覺昆明的道路就不停在開挖,以仇和這種方式種下的樹也被外界稱為「仇和樹」。

戲謔的是,仇和離任之後,張田欣接任昆明市委書記,他愛好種花,要將昆明打造成「一街一景」「四時飛花」「無處不飛花」的花園城市。

於是,昆明市民又看到原本道路兩旁的樹被拔掉,種上各種各樣的花。一首順口溜在手機短信上傳開:春城是我家,得閒都來挖,大街有寶藏,圍擋要種啥?拔掉仇和樹,種上田欣花。

2014年7月12日,新華社發佈消息,張田欣因涉嫌違紀,近日中央已免去其中共雲南省委常委、委員職務。

植保專業出身的仇和,在昆明推行綠化植樹本無不妥,讓人詬病的是這些綠化樹的來源。楊維駿指出,雲南本就是森林王國,而綠化樹竟然都從江浙一帶千里迢迢運來,實在讓人不解。

當地一位不願具名的官員對長江商報記者說,且不說江浙一帶的樹種能否適應雲南的氣候,這些樹從千里之外運來昆明,僅路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很難讓人不懷疑其中的問題。

吊車司機李師傅承認自己是仇和推行種樹的受益者。前幾年,他承接了當地高海公路的樹木種植工程。李師傅介紹,這個工程他前後做了一年,據瞭解,他所負責種的榕樹從江蘇運來,算上各種成本只有350元/株,而昆明市為此付出的卻是900元/株。但是,花大價錢運來的樹木,2013年昆明市一場大雪,這些樹全部死了。

小功與大過

仇和曾在多個場合推薦《政府的革命》一書。他說,「這本書對我啟發很大,用企業家的眼光審視政府的運作,就是把政府假想成一個大的企業集團,從投入產出、投資回報、成本核算的角度,來審視地區的發展,使成本最低化,產出、回報最大化。」

仇和按照這一理論,確實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他曾經主政的宿遷市帶來了巨大的變化。有了在宿遷的實踐經驗,履職昆明後,這一套做法,他更加駕輕就熟。

雲南省政協原副主席楊維駿是仇和發展模式的堅決反對者,也不止一次用實際行動向仇和發難。

「最開始我對仇和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楊維駿記得,仇和剛剛到昆明時,專程到他家裡拜訪聽取意見。楊向他提了三個問題:第一點,如何治理滇池?第二點,如何建設現代新昆明?第三點,昆明市政府職能如何轉變?他記下來了。「我們仇書記最愛聽取不同意見,」跟著他來的人說。

楊維駿是個較真的人,他等了一個月沒有等到仇和關於這三個問題的答覆,多次到市委去找仇和。

楊維駿公開表示,仇和與落馬的前雲南省委書記白恩培是親密戰友,仇和對昆明的發展方式也是延續了白恩培的思路。「仇和剛到昆明,就住進了省委大院裡正省級領導的住所,之前所有的昆明市委書記都沒有這個待遇。」楊說,白恩培主政雲南期間,搞「一湖四片」,開始圍繞滇池造城,這也是對滇池污染最嚴重的時候。位於昆明南部的呈貢原本是中國著名的花卉和蔬菜生產基地,後來非要在呈貢建一個新區,當地的壞境遭到破壞。

楊維駿承認,仇和到昆明之後,推出了治理滇池的措施,對滇池水質的恢復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其推行的全域城鎮化,對昆明來說是災難性的,「小功不能抵消大過」。

雲南省政協原辦公廳主任、副秘書長傅仕敏也公開反對過仇和的一些做法,他甚至表示,要就昆明當前的發展模式與仇和在電視上公開辯論。傅仕敏是研究經濟出身,他說,仇和推行的就是用土地經營城市的模式,在他看來,這是經濟發展上的短視行為。「這樣一來,城市是發展起來,但只是一具空殼,缺乏工業產業的支撐。」傅仕敏直言,仇和在昆明的4年在當地的工業產業的發展上毫無建樹。

楊維駿透露,白恩培一度有意讓仇和接自己省委書記的位置,中央在徵求楊的意見時,他表示堅決反對。

2011年12月,仇和調任雲南省委副書記。此後的幾年間,國內媒體上再鮮有仇和的消息。

2013年9月6日,時任雲南省委書記秦光榮在昆明一次公開會議上,罕見提出昆明城市規劃建設的6點反思,認為昆明大拆大建等做法是對歷史文化的毀滅性打擊,並將原因歸結為在管理途徑上重人治輕法治。

雲南省一退休官員說,現在看來,秦光榮的6點反思均有所指。

仇和後遺症

江蘇、雲南兩地主政20年,仇和以其仇氏風格席捲了沭陽、宿遷和昆明。他在位時,是改革明星官員,雖然其做法引發了諸多問題,但在其明星的光環之下,還存在諸多不被外界所熟知的問題。

大拆大建背景下的昆明,目前很多被拆遷的地方仍是一片空地,農田荒蕪,被拆遷居民的回遷房遲遲無法建成。仇和主政時期的江蘇宿遷,因為學校被賣,導致教師經常性罷課,教學質量無法保證;醫院全面私營化後,當地醫療水平停滯不前。仇和之後的宿遷主政者顯然看到了這些問題,2011年,宿遷投資近20億,開建當地公立醫院——宿遷市第一人民醫院,將於今年9月建成。

拆遷過去近5年還未建好回遷房

得知仇和被查的消息後,昆明市福海鄉韓家村的幾個村民專門趕到村委會門口燃放了鞭炮。

韓家村,位於昆明滇池之濱的村子,曾被稱為昆明市的魚米之鄉,如今,這裡已被拆得面目全非。張桂仙,今年63歲,福海鄉韓家村8組村民。她說,他們祖輩已在這裡生活了數百年,自從仇和到昆明任市委書記之後,開始拆除城中村,他們的村子就開始遭殃。整個韓家村8組100多戶人家,如今只有她家的房子孤零零地聳立在村頭。2010年,當地開始對韓家村實施征地拆遷,張桂仙就開始了激烈的抗爭。張桂仙說,他們村位於三環以外,是個地道的農村,根本就不屬於城中村,而且他們的土地亦屬於基本農田範圍。更重要的是,對於拆遷補償,他們與拆遷方一直無法達成共識。房屋的補償只按3700元/平方米的價格,這個價格在周邊根本買不到房子。此外,他們承包的土地補償款也被嚴重縮水。張桂仙說,按照土地承包合同,他們家人均將近一畝地,而在談到補償時,人均卻不到4分地。其他的村民被拆遷之後,目前無房可住,很多人都只能在外面租房,村裡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在外面租房都沒人願意租給他們。

在村頭的一道田埂上,蓋有近十處低矮的小木屋,一位老人告訴長江商報記者,因為在外面租不到房子住,他們一些人只能在空地上搭間小木屋。拆遷已過去將近5年,回遷房也一直遲遲未見修好。

位於昆明市西山區的南壩路,原是昆明市最繁華的螺螄灣市場所在地。2010年這裡被納入了拆遷範圍。

當地老牌的國營肉食加工企業昆明市牛羊肉加工廠計劃被整體拆遷,除了廠房之外,還有多棟家屬樓。加工廠家屬樓1棟,就位於南壩路邊上,已經5年過去,這棟紅磚外牆的5層小樓,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拆除。

住戶馬女士告訴記者,這棟樓共有32戶人家,這幾年間,陸續有20戶與拆遷方簽了協議之後搬走,還有12戶因為不滿拆遷條件,還在一直堅守,「每家的補償標準不一樣,給我的補償款根本就沒法再在昆明市的其他地方買同樣的房子,我們不可能搬遷。」這棟房子的大多數門窗已被拆遷公司拆走,尚未搬走的住戶家裡的門窗也均被撬開,整個樓棟中垃圾遍地,被稱為流浪漢的聚集地。

馬女士介紹,去年12月,當地政府專門組織這十多戶居民召開了一場聽證會,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現在也沒人來談拆遷的事,我們也沒辦法回去住,無家可歸。」該廠的另外4棟家屬樓之前也一直說要拆,但沒有拆下來。其中一棟有5戶人家,5年前就早早簽了協議之後搬走,房子一直空在那裡。

一位居民告訴記者,3年前,仇和曾到這裡參加奠基儀式,並表示要在2014年12月讓拆遷的居民搬回回遷房。現如今,這裡還是一片荒蕪。昆明當地政府人士告訴記者,城中村改造持續了幾年,很多房子被拆除之後,都還是一片空地,當初承諾的回遷房建設進展緩慢,現任昆明市委書記高勁松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2014年10月,高勁松率隊調研全市城市更新改造回遷安置工作,要求各級積極穩妥有序推進城市更新改造回遷安置工作。同時特別指出對於未審批的城中村改造項目,要加強研究,原則上不再審批。在外界看來,高勁松的這一公開表態,是對此前昆明城中村改造做法的一次深刻反思。

家屬樓成「流浪漢聚集地」

高中老師連續兩天罷課要保障

仇和之後,出現遺留問題的不僅僅只有昆明。

3月18日,早已進入春天的宿遷室外溫度僅9度,天空下起大雨。江蘇省宿豫中學一部大門外,該高中所有老師罷課,聚集在大門口,向學校和政府討個說法,「我們到底是什麼身份」。

這是他們第二天罷課,在早前一天,數十位老師拿著「收歸公有,享受公平待遇」的橫幅去了市政府及信訪局。這是宿豫中學老師第二次罷課,上一次罷課發生在2010年。年過50的陳偉明(化名),1998年進校教書。據他介紹,宿豫區沒有重點高中,因此1998年由區政府出資200萬元建成宿豫中學,自己也是那年通過考試進入宿豫中學教書。仇和到宿遷市主政後,推行醫改、教改,要將公立學校及醫院都賣出去。2003年,宿豫中學同宿豫區另一中學——皂河高中被一同打包賣給一位老闆,「此後,兩校合併,統稱為『江蘇省宿豫中學』。」

「當時我們最關心的是公辦老師身份的問題。」陳偉明介紹,區政府的答覆是,2003年之前進校的老師仍為公辦教師,之後的沒有公辦教師身份。至今,該校所有老師的公辦身份都未獲認可。該校另一位老師介紹,自己是中學高級教師,在宿豫中學教書15年,每個月只有3000多塊錢的工資,福利待遇上遠不如公立學校老師。多位老師向記者抱怨,從2008年至今,老師的工資沒有任何變化。一位2012年研究生畢業的年輕女老師告訴長江商報記者,她一個月的工資僅2509元。

陳偉明告訴記者,宿豫中學私營化後的問題也逐年呈現,最主要的是教學質量的下降,「剛建校那幾年,宿豫中學的本科升學率超過了60%,近些年升學率不斷下降,最低時僅27%。

「學校在教學設施上沒有投入,而是不斷把錢用來擴大學校規模。」知情老師介紹,教室裡的電風扇、多媒體和桌椅板凳,都是學生自己出錢買,「桌椅板凳是每年都收錢」。亂收雜費在宿豫中學老師看來「太正常了」,今天補課費,明天資料費,學生每個月交400多元的包餐費,在學校食堂就餐,「但飯菜質量太差」。缺乏待遇保證,宿豫中學教師資源不斷流失。1998年同陳偉明一同進校的老師15名老師,目前僅剩下5名。

宿遷政府內部人士介紹,仇和教改,賣出去的學校不是很多,但一夜之間,不少老師失去了公辦的身份,變成了「打工者」,各方面失去了保障。

醫療水平和質量提升緩慢

與賣學校相比,仇和的改制中,更為徹底的是「賣醫院」,全市134家公立醫院,賣了133家。2003年,隨著宿遷市最大的公立醫院——宿遷市人民醫院改制為民營醫院後,該市成為全國唯一一個沒有公立醫院的地級市。

宿遷工人醫院原來是一個鄉鎮醫院,該院院長陳斯凡和幾個「兄弟」合資購買了工人醫院這塊牌子。「如今想把這些醫院收回來,已經很難,之前幾百萬元,如今要過億元,政府無力承擔。」宿遷內部人員介紹。公立醫院私營後,數據的變化一度讓人欣喜。朱恆鵬,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微觀經濟研究室主任,他於2010年出具了一份宿遷醫療行業評估報告顯示:2010年,宿遷人均衛生資產、衛技人數、病床數分別增長了681.7%、50.9%和112.3%,遠超周邊的徐州、連雲港、淮安和鹽城等市。來源於宿遷市衛生局的數據也顯示,至2013年底,全市醫療衛生總資產84億元,衛技人員21080人,床位19085張,增長速度也遠高於宿遷周邊地區。

但是醫療機構數量的提升,卻並未帶來醫療質量的同速提高。一私立醫院院長坦承,宿遷醫療技術水平提升相對緩慢。作為一個有550多萬人口的地級市,宿遷至今仍只有一家三乙級別的醫院,同屬地級市的淮安,三級醫院就有3家。

陳斯凡介紹,因為優質醫療資源的缺乏,現在宿遷的醫院沒辦法看大病,很多病人都去南京、上海等大城市看病,醫保流失嚴重,同時也享受不到國家給予公立醫院的大量補貼。

早在2006年,北京大學經濟研究中心醫療衛生改革課題組兩次赴宿遷調研,暴露了宿遷醫改中的種種問題。調研報告稱,改制後的醫院掛號費、單項檢查價格和藥品單價穩中有降,但許多醫院的收入大幅提升讓人生疑。據調查,醫生誘導病人多做檢查和手術的現象時有發生,讓不需要開刀的病人開刀,要求病人接受各種醫療檢查等,甚至醫生可從開藥、開檢查中獲得提成。種種原因表明,宿遷需要一個公立醫院。

2011年,宿遷開始投建宿遷市第一人民醫院,投資高達19.6億元,今年9月有望投入使用。

      責任編輯:紫荊
昆明人大決定罷免仇和省人大代表職務      [2015-03-21]
江蘇宿遷政府秘書長郭金病逝 曾任仇和秘書      [2015-03-20]
仇和幕後開發商:外號「城建教父」      [2015-03-19]
雲南官場持續地震 仇和秘書被查      [2015-03-18]
從仇和被查看「神秘商人」傍官的任性      [2015-03-18]
仇和被免去雲南省委副書記職務      [2015-03-18]
昆明副市長謝新松被查 曾任仇和秘書      [2015-03-18]
中豪董事長劉衛高辭職 與仇和關係密切      [2015-03-18]
白恩培部署仇和任書記遭老領導堅決反對      [2015-03-17]
雲南省委表態:支持中央查處仇和      [2015-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