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涉縣井店鄉王金莊農民秀才王林定
【文匯網訊】(香港文匯網記者 顧大鵬)二十歲的毛驢，按人的壽命計算已過百歲。王林定決心出手，不是嫌毛驢年邁不能幹活。三天前，毛驢不慎中風，他給這頭叫小青的毛驢，灌了米粥和食醋，又請獸醫灌了中藥，小青仍然不吃不喝不叫。驢販子找上門說：「如果等小青倒下，只能當驢肉賣了」。話音未落，小青前腿一軟跪倒在地上。聽到屠宰場業務員的腳步聲，王林定心裏給小青鼓勁：「你給我堅強地站起來！」，話噎在嗓子眼裡卻發不出聲來……
「毛驢戰戰慄慄的站了起來」，王林定驚喜未定，毛驢又轟然倒下。「經紀人伸出的4個手指頭，瞬間縮回3個」，這位河北王金莊有名的農民秀才收下這1000元（人民幣，下同）錢，驚慌失措地蹲在地上抽泣起來。
王林定今年58歲，經手過兩頭毛驢，之前那頭叫小黑的毛驢，由大鍋飯散夥時抓鬮得來，但卻出奇的貼心，王林定跟驢幫到涉縣賣小米，中途掉隊迷失了方向，小黑帶路，一直趕到農貿市場。從此，家人上山馱柴、下田犁地、進城趕集都離不開它。
高中畢業王林定在鄉里當了農經員，11年後回村出任宣傳委員。當他再次騎上毛驢上梯田耕地時，他發現，小黑有點力不從心。父親勸他換頭年輕力壯的毛驢，他遲遲沒有行動，父親私自做主，貼200元換來小青。
小青踏進家門不滿4歲，與小黑相比，簡直是個農家門外漢。第一次下地，貪嘴吃了路邊的穀子，他把牠像父親曾經吊打自己一樣，狠狠地教訓了小青。
騎毛驢和騾子種地成為王金莊獨特風景
著書鄉村貴比黃金
農民秀才王林定著作等身，起初，「也像小毛驢一樣不諳農事」。父親告訴他「穀苗扁，莠草圓」，直到16歲誤拔穀苗300株，父親懸之於梁痛打一頓，才真正能夠分別谷莠。
歷經元明清三代，王金莊梯田即成規模，新中國初期，再掀開山造地高潮，梯田長度加起來有4860多公里，面積達到21萬畝。王林定為王氏望族後裔，至清末式微，尚有梯田50餘畝。王林定現在有梯田3畝，年產玉米600公斤、穀子400公斤、花椒250公斤，年入2萬有餘。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筆灰色收入。《王金莊村志》獎金多少？幫鄰村修志潤筆幾何？沒有人知道，王林定說，「為青山立說，為農民請命，比黃金價更高」。
王林定（扶犁者）與村民互助春播
與毛驢一起過生日
「二十四節氣，冬至大如年，這一天是驢的生日」，王林定出生早冬至月余，妻子卻把丈夫的生日安排與毛驢一起過。王林定戲言：「毛驢在王金莊比男人還尊貴」。不過，2014年冬至吃完餃子，才想起了小青。夫妻兩人趕緊剁蘿蔔乾和粉條做餡，給毛驢做了一盆大水餃，他本想讓毛驢趁熱吃，不料燙得毛驢掉了眼淚。
王林定說：「小青驢不如小黑驢穩當持重，但卻異常聰明。村裡開玩笑把小青藏來，它會自己解開韁繩回家，小青雖然貪嘴但長記性，自從偷吃被吊打之後，沒有再惹過禍。不過，王林定對小青的過度信賴，常常讓他尷尬不已。
勞動之餘農民騎毛驢自娛自樂
兼職田野調查輔導員
4年前初秋，王林定在谷田除草，玉林井村劉支書來電請他寫村志。王林定一聽特別興奮，準備往回趕，卻不見了毛驢。定睛再看，抽穗的谷田塌下去一片。王林定走到跟前，吃了穀子臥地休息的毛驢，「轟」的一聲站起來，跑出去老遠。王林定大聲喊：「你回來回來，今天不打你！」。小青才小心翼翼的走過來，靠近梯田讓主人就坡騎上。
王林定說他「犯了個低級錯誤」，談好村志的事送劉支書出門，聽到小青打了個噴嚏，趕緊把毛驢從過道風口轉移到到驢圈。
第二天早晨，他發現這頭步進老齡的毛驢，不吃不喝不叫。他想把昨天剩餘的活收下尾，順便讓毛驢吃點開胃草，沒想到小青連穀子也沒有食慾。按農家土方，他給小青灌了米粥和食醋，又請獸醫灌了中藥，仍不見好轉。這時驢販子找上門來，勸他趁早把驢賣掉。
此後，王林定入伙大舅哥共養一頭騾子，與人互助耕種。更多時間潛心農耕文化研究，兼職中國農大田野調查義務輔導員。
毛驢，不要說拜拜！
40年前，騾子比毛驢貴2成，現在行情倒了過來，養騾子反倒不如毛驢體面。兩戶伙養牲畜，從前會遭人嗤笑，現在蔓延成為王金莊新常態。三輪車和旋耕機，被王金莊人稱為鐵毛驢，「鐵毛驢拉得多、跑得快、不吃草料」，直接衝擊到毛驢的飯碗，讓毛驢生態失衡。
王金莊曾經草驢（母驢）上千，叫驢（公驢）過百，生機勃勃。草驢和叫驢只要對叫幾聲，主人心領神會，就會放開韁繩，讓毛驢自由戀愛生兒育女。今日王金莊200頭毛驢，除了草驢（母驢），就是騸驢，一頭叫驢（種驢）也沒有。面對草驢的召喚，騸驢的回應已有氣無力。
去年，王金莊只有2頭草驢借種孕育幼崽。算經濟賬，「育驢崽不如買成驢，養毛驢不如買鐵驢」。正在申報世界自然遺產的王金莊，學者們擔心梯田會撂荒，毛驢會退出歷史舞台。王林定說：「梯田荒不了，毛驢會轉換角色，在新的舞台上重新登場」。
王金莊21萬畝梯田，有九成五還在耕種，其中有經濟學不能解讀的道理。比如，農民不象資本家那樣算賬，也不追求奢華的生活，對物質的需求，夠用就剛剛好。
5月，大公報記者來這裏體驗農事，與農戶一起布穀。勞動強度的確難以想像，能感覺到累，但不覺得苦。農民也是一樣，累了可以休息一下，緩緩勁再幹，今天幹不完還有明天，根本沒「996」的工作壓力。
責任編輯：Caro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