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據中新社報道,「七一」回歸慶典的熱鬧氣氛剛過,與饒宗頤饒公在跑馬地一間餐廳見面,在座的還有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館館長李焯芬、饒公的小女兒饒清芬等人。97高齡(實際95歲,添壽兩歲)的老人,從最愛的叉燒包開始,以紫蕃薯糖水收尾,無忌口、不挑食,一餐飯吃得津津有味。
為了證明自己「精神好」,銀眉鶴發、清瘦矍鑠的饒公接連用左右手和記者相握,剛勁力道讓人疼得直叫。這大概與他幾乎每天都懸腕揮毫有關。「我現在閉上眼也能寫。」饒公邊說邊挺直腰板、抬起手臂在半空比劃,笑起來帶著童真。
國學大師「當不起」
講到幾天前的滬杭之行,他娓娓不倦。去上海,是出席「海上因緣」個人書畫展開幕;在杭州孤山,他以西泠印社新任社長身份即席揮毫。「播、芳、六、合。」他言語鏗鏘地報出所題之字,這是他對西泠的祝願,也借此表明治社方向。
饒宗頤精通文史哲藝,治學涵蓋甲骨學、經學、敦煌學等十三個門類,獲封國學大師、漢學泰斗、一代通儒等諸多稱譽。「當不起,不夠好。」他如此回應。而李焯芬教授說,饒公曾提出以「國學」、「漢學」指代中華文化之學具局限性,認為稱「華學」更佳。
「書法是藝術的基因」
「香港有饒宗頤,就不是文化沙漠。」這句話廣為人知。為彰顯饒公的成就,推動中國文化在港傳承,由歷史建築活化改建的「香港饒宗頤文化館」(第一期)上月末開幕。「你感覺怎麼樣?」饒公倒問起記者來了。「我看到您寫的荷花……」他聽後說,「我希望人們注意到我的著作,我寫了不少東西,有觀點認為這些工作是『東學西漸』。」他特意拿起筆在紙上寫下這四個字。
「學藝雙攜」是饒宗頤的一貫主張,更是其學藝生涯寫照。「要以學問幫助藝術,藝術家沒有學養必定鮮有傑作。」他借書法進一步解釋,「書法是藝術的基因」,中國人的書法能以簡單的線條表現作者的精神和人格。
饒公習書近九十年,博采眾長,自成「饒體」,繪畫方面亦然。饒清芬說,大家或許不知道,饒教授臨摹很厲害,顧愷之的人物,馬遠、倪瓚、黃公望的山水,《五牛圖》乃至敦煌壁畫他都臨過。到晚年他寥寥幾筆便得飽滿意境,題畫更是信手拈來、畫龍點睛。
百祿是福感恩香港
饒宗頤愛寫、善寫荷花。饒清芬告訴記者,父親最大幅的荷花畫作是2000年完成、祝福香港的《百祿是荷》,有32尺寬,由兩張紙拼起,現藏於港大;第二大的20尺寬,藏於北京中國歷史博物館。「『百祿是福』出自《詩經》,荷有負擔的意思。」饒公在旁補充道。他送給香港的另一份禮物、寄語港人「心無掛礙」的大嶼山「心經簡林」,如今已是香港一大地標。
出生於潮州、治學於香港、揚名於國際的饒宗頤常感念香港這塊地給他的恩。上世紀50年代初,港大中文系主任林仰山慧眼識英,聘請了當時並無大學學歷的饒宗頤。自此,饒宗頤避開了內地的動亂,扎根香港自由開放的學術土壤。二十世紀大量文物出土,他周遊列國接觸到早年流失海外的文獻典籍,並到印度等地實地考察研究。在他看來,香港好比建安時代的荊州。
「香港今天仍有這樣的重要性。」饒公用手指勾連示意。他上世紀末預言:「21世紀將是我們國家踏上一個『文藝復興』的時代。」這個過程中,他認為香港可起到連通內外的窗口作用。「饒學研究基金」今年在港成立,正是希望以饒學牽引、帶動對中華文化的研究,培養新人,匯川成海。
遍行天下的饒公還想去哪?李焯芬說,饒公正計劃新行程,其一是美國耶魯大學,還有法國高等研究院,都是他任教過的地方,都是為訪友敘舊。聽李教授講,比爾蓋茨的母親咪咪蓋茨和饒公在耶魯結識,還曾專程來港拜訪他。
訪問最後,記者祝饒公繼續健康長壽下去。「我要活到100歲!我是按100歲來計劃的,還有很多事沒做。」他大聲應著,同時好像下意識地一步一步用力踏在地上。進入電梯,饒公又拱手抱拳,鄭重告別,留下溫厚、儒雅的長者之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