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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部海外「獵狐隊」平均30多歲


http://news.wenweipo.com   [2014-09-18]    我要評論
     

【文匯網訊】在北京金融街的某幢大樓裡,雲集著中國經濟犯罪偵查的頂級「獵手」。在他們的辦公室裡,最顯眼的是佔據半面牆的世界地圖,上面標示著他們的「獵物」:潛逃國外的經濟犯罪嫌疑人。

據中國青年網報道,這些嫌疑人有的涉嫌經濟犯罪(如非法集資、詐騙等),有的為外逃貪官。他們都是「獵狐2014」的目標。2014年7月22日,公安部啟動「獵狐2014」專項行動,集中開展緝捕在逃境外經濟犯罪嫌疑人,直至年底。在「獵人」隊伍中,既有公安部經濟偵查局(簡稱經偵局)的精銳部隊,也有專門從全國各地抽調的一批追逃精英,整個團隊的平均年齡只有30多歲。同時,人員素質卻相當高,有經濟學博士、法律碩士,還有英國留學的海歸。

中國外逃經濟犯群體規模,權威部門一直沒有發佈完整、確切的統計。據中國社科院2011年的一份報告顯示,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包括「裸官」在內的各種貪官等有1.8萬人外逃,攜帶款項8000億元人民幣。但在記者採訪過程中,多位行動組成員都表示,實際情況並不像媒體猜測的那樣嚴重。「近年來,雖然經濟犯罪嫌疑人潛逃境外有增多趨勢,但境外緝捕工作也在逐年加速。」「獵狐2014」專項行動辦公室負責人、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副局長劉冬說,自2008年以來,全國各級公安機關先後從54個國家和地區抓回經濟犯罪嫌疑人730餘人。今年專項行動開展近兩個月,已抓捕71人。

抓捕這71人容易,帶回國難。由於與我國簽署引渡條約的國家只有30餘個,行動組要在短短幾天內將人帶回,一般不使用引渡,而使用「非法移民遣返」。行動組必須在短時間內提交證據和材料,還需經公證部門認證,並且翻譯,有些案件需提供的材料多達數百頁。

在一些經濟落後地區(如烏干達),行動組還面臨著槍擊、搶劫、綁架,甚至「埃博拉病毒」的威脅。

以下為中國青年報-中青網9月17日冰點特稿《獵狐行動》,作者秦珍子。

專項行動開展近兩月 已抓捕71人

2014年9月8日,下午3點過,一架白色空客380降落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飛機很快與登機橋完成對接,靜靜地棲在陽光下。航站樓通道內,一些身著空管制服的工作人員來回穿梭,進行艙門開啟前的調度準備。他們步伐迅捷,神情嚴肅。

「從埃博拉疫區來的。」有人小聲說。十幾分鐘後,這架來自尼日利亞拉各斯的航班開啟艙門。數以百計黑皮膚、白皮膚和黃皮膚的乘客陸續穿過登機橋,湧進航站樓的規定通道。不少人戴著口罩。

劉冬站在避開人群的另一條通道口,又大又深的眼睛盯住艙門,一動不動。這位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副局長在等待一行身份特殊的中國旅客。當所有乘客都離開機艙後,這一行5人終於出現。看見帶頭的那個戴眼鏡、穿筆挺襯衫的人時,劉冬始終保持向下的嘴角忽然上揚。

他露出了笑容,大步朝那人走去。還未到跟前,那人也看見了劉冬。他丟下行李,雙腳並齊,胸膛挺直,揮起右手,來了個標準的敬禮:「領導!」幾乎同一時間,劉冬也完成了回禮。接著,兩雙手緊握在一起。

「辛苦了,回來就好!」劉冬說。能讓這位副局長帶著3名警官和一束鮮花專程趕來接機的,是公安部一個特別行動小組,他們此行成功押解回一名已在非洲藏匿10年的犯罪嫌疑人。

2014年7月22日,公安部部署代號為「獵狐2014」的行動,緝捕在逃境外經濟犯罪嫌疑人。在多個單位的鼎力支持下,公安機關各有關警種和部門密切配合,「獵狐」力度空前。截至日前,這支「獵人」團隊,已從海外帶回71名「狐狸」。

劉冬說:「數字每天都在變化。」多個行動小組已追蹤著精準的線索撒出去,展開全球範圍的搜捕。他期待著,「這一波漣漪要盪開去,可能會持續很長時間」。

「獵人」集結完畢,行動小組的辦公地點,在銀行總部、交易中心和金融監管機構的環繞中。

7月,公安部「獵狐2014」行動負責人手裡,捏著兩份重要的名單。一份是「狐狸」的,按照不同類別、不同區域整齊地排列著。

這些人涉嫌的罪行,有合同詐騙、非法集資、金融詐騙、職務侵佔、商業賄賂等,涉及經偵領域的數十個罪名,最高涉案金額以億元計。

上了這份名單的,既有「老百姓」,也有「當官的」。有的已經在逃十餘年,有的則剛剛被立案偵查。他們共同的特點是,「破壞了經濟秩序,侵害了國家、企業、個人的利益」。

「用高智商的警察,對付高智商的罪犯」

另一份名單,則是「獵人」的。比起龐大的「狐狸」群落,「獵人」卻是一支人數不多的精幹團隊。

看看學歷,都是從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中國政法大學、中國人民公安大學、上海財經大學等名校畢業,有的還是「海歸」。幾乎全是碩士,還有數名博士。專業背景構成極為完備,有法學、經濟學、金融學、計算機學、企業管理學……當然更少不了偵查學。

登上這份名單的,既有公安部經偵局的精銳部隊,也有從全國各地抽調而來的經偵干將。有人來自省廳,有人來自市局,還有的,則來自基層警隊。算算年紀,平均30多歲。

行動領導小組還專門派遣經偵局副局長劉冬坐鎮指揮,數名處長親自上陣。劉冬這位「老經偵」謙遜地自我調侃:「我年紀最大,還只是個本科。」

7月中旬,這群代表中國經濟犯罪偵查頂級水準的「獵人」集結完畢。行動小組的辦公地點,設在中國金融業的重鎮——北京金融街。小組所在的大樓周圍,遍佈銀行總部、交易中心和金融監管機構。

「從部署行動到人員到位,不過幾天時間。」劉冬回憶,行動迅速拉開陣勢,幾乎是「一邊走程序,一邊招兵買馬」。

路上辦公:「獵狐」常態

在行動小組的幾間辦公室裡,最顯眼的佈置是大小能佔據半面牆壁的世界地圖。地圖上標著「狐狸」的主要分佈地帶。

劉冬的手指連連劃過亞洲、非洲、南美等不少國家的區位,不時還輕點下島嶼,在蔚藍海洋和綿延大陸的映襯下,這些地點顯得遙遠而神秘:「這兒、這兒還有這兒,我們都去了,此時此刻,有弟兄還在這兒呢。」

8月中旬,經偵局警官王謹(化名)和幾名同事完成了赴柬埔寨追逃押解的第一次任務,成功押解回潛逃國外長達10年、涉案金額高達1.5億元的兩名犯罪嫌疑人。

適逢週末,這名「獵人」和朋友享受了一個清涼的啤酒之夜,正準備好好休整一下,電話卻又響起。他被告知,上次提交柬埔寨方面核查的線索有了重大進展,需要立即跟進。

在柬方傳來的文件中,出現了3個名字,內蒙古的殷某、浙江的石某和重慶的孫某。

王謹的心跳得厲害,這3只「狐狸」,行動組已經盯了很久。接著,他看到了柬方傳來的疑犯殷某照片,「80%吻合」,文件中描述道。

「什麼80%,這就是百分之百!」王謹激動極了。

時間非常緊迫,每一分鐘,嫌犯都有轉移的可能。王謹和同事們沒空坐著開會,他們一邊辦出國手續,一邊討論抓捕行動,「在路上辦公」——這是「獵狐」的常態。

幾天後,載著王謹和幾名行動組成員的航班降落在柬埔寨首都金邊。王謹走出機場,望著暗沉的夜色,腦袋裡盤桓著3個念頭。

第一,此行至少要帶回兩名嫌犯;第二,此行要把躲在柬埔寨的「狐狸」,全部納入控制範圍;第三,此行要為之前暫無頭緒的案子,找出新線索。

這位北大網絡安全管理碩士,當過學生會主席,從警11年,當過偵查員,也在地方警隊支隊長崗位上歷練過,但卻是第一次給「獵狐」行動組當「團長」。除了要對任務負責,他還得協調和柬方的關係,聯絡使館、當地警察,安排組員食宿,並保證他們的安全。

少林寺俗家弟子駕車衝撞柬埔寨警方

儘管是首都,但金邊的城市發展還非常落後。特別是3名嫌疑人出沒的地段,都有著街道狹窄、居民密集、建築結構複雜等特點,「不適合蹲守和實施抓捕」。

海外追逃和在國內不同,中國警察沒有執法權,必須和當地警方合作。此外,一些欠發達地區科技手段落後,這給抓捕行動增添了難度和許多無法預料的因素。

「有時得下死功夫。」王謹說。他和當地同事租車,排查嫌犯可能出沒的地方。怕引起注意,他們不能停車,就在行駛中隔著車窗拍下照片。

經過連續幾天的調查走訪,最先被鎖定的,是涉嫌非法集資的浙江人石某。

準備實施抓捕的當天早上,王謹和柬埔寨警察隔著一條馬路,守候在石某所開設店舖對面的立交橋下,「心情激動得要往下摁」。

不久,兩個男人出現在店舖門口。照片掏出來一比對,其中一人與嫌犯非常相似。當時,柬埔寨警察也興奮起來,沒等王謹發出指令,七八個警察已經衝過馬路,撲向那人。

「壞了!」王謹心想,「還沒看仔細呢!」他跟著追去,一頭扎進立交橋下的車河中。

待到圍住了人,一核對身份,才知被抓的是與嫌犯極為相像的他的胞弟。而真正的嫌犯已經趁著人多混亂,開車逃跑了。

回到酒店,王謹沮喪極了。因為往往一旦打草驚蛇,抓捕對像會大大提高警惕,可能就再也抓不到了。然而正當他向總部匯報「失手了一個」時,一個可靠的消息傳來,內蒙古的殷某被發現了。

接下來行動非常順利。身高體壯,頂著一顆碩大腦袋、瞪著一對牛眼的殷某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反抗。「知道為什麼找你?」王謹問他。

「看到你們我就明白了,我老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答。

中午,嫌犯落網的消息被發到北京。緝捕行動隊隊長文小華(化名)忍不住用力拍了桌子一下,「好!抓住一個!」

時針指向下午1點,柬埔寨警方派出的摩托巡邏隊再次發現了逃跑的石某。

石某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當場施展武功抵抗抓捕,並駕駛汽車向柬埔寨警方衝撞。

但「獵人」這次沒有失手。當這名涉案金額4000多萬元的疑犯照片發回北京時,「又抓住一個!」文小華一看照片,便知抓對了人,而桌子則又挨了他一下。幾天後,第三名疑犯孫某也落網了。

帶回國有時比抓住還麻煩 有些案件提供材料數百頁

根據這位拿到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還曾擔任駐外警務參贊的警官介紹,抓住疑犯其實只完成了一部分工作,更重要的,則是想辦法將其帶回中國。

「引渡」是其中一種方法,但過程漫長而複雜,且我國只與30多個國家簽訂了引渡條約。行動組要在短短幾天內將人帶回,一般使用另一種方法,即「非法移民遣返」。

這種方法是在當地移民部門的協助下,以「居留地位不合法」或「因犯嚴重罪行剝奪其居留地位」為由,強制其離境。為了實現這一目的,行動組必須在短時間內提交對方國家認可的證據和材料。這些材料需要經過公證部門認證,還必須全部翻譯成相關國家的文字或英文,有些案件需提供的材料多達數百頁。

「有時候這比找人還麻煩。」王謹說。但令他欣慰的是,當他第二次在柬埔寨執行任務時,已經和當地警察成了「戰友」。

「你名單上的人,在我們這裡也是不受歡迎的。」一位柬埔寨副部長級警方高官對他說。王謹明白對方的意思:打擊犯罪,維護正義,這是全世界警察共同的使命。

飛回北京的前一天,王謹才有空到湄公河支流岸邊啜杯咖啡,稍覽風景。他曾離柬埔寨著名景點吳哥窟很近,但「沒心情,也沒時間去」。

這位30剛過的年輕「團長」想起臨走前,曾跟「頭兒」劉冬說:第一次帶隊,抓不到人不好交待。劉冬回他:交待倒好說,丟人是有點兒。

這會兒,他已經不用擔心了。儘管這趟旅程經歷了15天,而每天這位「獵人」的平均睡眠時間,只有三四個小時。

到非洲國家:面臨病毒、搶劫、綁架、槍擊

比起疲憊和波折,非洲的病毒、惡劣氣候和混亂的治安狀況更令人不安。

從「獵狐2014」行動啟動以來,武文(化名)今年已經到過兩次非洲了。

看上去,這位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的警官文氣十足。他皮膚白皙,戴著眼鏡,說話溫和謙恭,自稱「不怎麼能打」。

7月,武文一行5人到達烏干達。當時,他們肩負著兩個任務,押解一名已經勸返成功的嫌犯,並緝捕另一名嫌犯。3位警官帶著第一名嫌犯順利離開後,只剩武文和同事阿猛兩人留下來執行第二個任務。

「白天還好,晚上最好不出門。」武文說,即便是在烏干達首都坎帕拉,治安狀況也令人擔憂。搶劫、綁架和槍案頻繁發生。

此前,根據情報,「獵人」得知,這只「狐狸」有個毛病,嗜賭。

第一次交鋒,因為正好碰上星期六法定假日,武文和阿猛決定先去「踩點」,視情況再去協商烏干達警方配合抓捕。在賭場門口,他一眼就認出了嫌犯李某。

由於反覆看過、特別記憶過照片,那張臉,武文再熟悉不過。

「這時候要特別沉得住氣。」這位優等生從未進過賭場,也不認識那些賭博用的機器,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大腦高速運轉。

根據他的觀察,這家賭場的安保人員配有槍械,且賭場老闆和李某相識,如果要在此地實施抓捕,必須具備相當的武裝力量。與此同時,他還摸清了賭場的建築結構。

甚至,他還想過和嫌犯搭上兩句話。但這個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經過權衡,他很快決定,最好不要貿然上前。

當時,李某正全神貫注地操作賭博機器,渾然不知自己已經進入「獵人」的「瞄準鏡」。

第二天,在中國駐烏干達大使館的全力協調和動員下,烏干達警方出動警力,按照工作組提供的線索,直接在賭場將李某抓獲。現場沒有槍聲,沒有混亂。在這一次武力和智力的角逐中,後者完勝。

3天後,李某被押解回國。至此,一起公安機關追查4年,社會影響極其惡劣的非法集資案,犯罪嫌疑人終於到案。

「經濟犯罪一大特點就是高智商犯罪。」劉冬說。這位副局長緊接著就露出自信的神色,「沒關係啊,我們就用高智商的警察,來對付高智商的罪犯。你縱是博士逃犯,我自有博士偵查員!」

當武文回到北京家中時,夜已深,家人都已入睡。這位「碩士偵查員」非常想念剛滿4歲的孩子,便穿過走廊朝孩子的房間走去。但突然之間,他的腳步停住了。

他差點兒忘了,自己剛從非洲回來,也許會攜帶什麼病毒。

隔著一道門,這位年輕的父親靜靜地待了一會兒,想像門後的幼子,在熟睡中露出甜美笑容。此外,他心裡還有一絲歉疚,那就是在自己飛離北京的那天,父母也剛從老家飛抵這座城市。同一時間,兒子走,父母來,未曾照面。

主動出擊效果明顯

剛回到北京的雷鳴(化名),臉上和胳膊上還留著和東南亞陽光親密接觸的黝黑膚色。

不久前,這位警官在泰國逮住了一條「大魚」,一名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8.6億元的犯罪嫌疑人,其受害者接近1000人。

這是一場大戰,也是一場苦戰。「戰鬥」拉開序幕前,「獵狐2014」行動組得到情報,嫌犯在泰國清邁出現。

「鎖定的位置是一片大學區,並不精確。」雷鳴回憶。那片區域有三到四平方公里大小,密集的住宅和租屋中生活著上萬人。在那裡找一個人出來,「就是大海撈針」。

但雷鳴非要撈起這根「針」,只有「地毯式」搜索這一招可用。

由於溝通協調順暢,泰國警方先後出動30多名警員協助。「一手地圖,一手照片」,中泰兩國的「獵人」騎著摩托車出發,挨家挨戶地排查。

此外,雷鳴還推測出幾個疑犯可能出現的場所,單派一支分隊協助泰國警方一起日夜蹲守。

兩天兩夜之後,疑犯出現了。在一家商場裡,「狐狸」和「獵人」碰巧登上同一處扶梯,一個上,一個下。

就在那短短幾秒,「獵人」的反應平靜極了。他們立即隨同泰國警方上前盤問,迅速確認了逃犯身份,並立即前往其住所,繳獲價值250多萬元的贓款贓物。

「這個『運氣』是建立在科學合理用警和艱苦摸排基礎上的,偶然中其實有必然的因素。」雷鳴回憶收網的過程,顯得非常嚴肅鄭重。他很感激大使館的努力和泰國警方的協助,但最令他感慨的,其實是「海外追逃一個最重要的原則」——堅持。

他記得在一次公安部有關境外追逃的會議上,公安部黨委副書記、副部長劉金國說過一句「無論天涯海角,無論五年十年」。很多嫌犯的最終落網,就在於公安機關始終盯著案子,始終沒有放棄尋找新線索。

「『獵狐』不是剛剛開始,它其實一直都在進行,並且從來不曾停止。」劉冬說。從有經濟犯罪的那一天起,就有了在逃犯,也就有人向海外逃,針對他們的緝捕也隨之開始。1998年9月,公安部成立經濟犯罪偵查局。自2008年以來,全國各級公安機關已先後從60多個國家和地區抓回經濟犯罪嫌疑人810餘人。

2013年,公安部針對東南亞地區,部署了第一次集中的「獵狐行動」。經過40多天的前期工作,收網時只用了10天,就帶回10名在逃嫌犯。

這次巨大的成功來源於改變。此前,境外追逃大多是通過開展國際警務合作,交流方式也多是文件往來,效率不高。但「獵狐行動」的理念和實踐則讓「獵人」們感受到了「主動出擊」帶來的明顯效果。「開創了境外追逃的先例。」

進入2014年,伴隨著反腐重拳屢出,「獵狐2014」行動出鞘。

此外,近年來,隨著中國的國際地位越來越高,國際警務合作也越來越順暢。

「什麼罪犯,值得你們公安部的人追到這兒?」去年在馬來西亞,一位警察局長問參與緝捕行動的雷鳴。

那起案子其實並不大,針對的也只是一名公司負責人。但雷鳴告訴那位局長:「不管案子大小,只要該抓,再遠的地方我們也會追過去。」

這位警官畢業於上海財大經濟法專業,還在英國攻下法學碩士學位。他說話愛皺眉頭,語速極快,陳述總是分成一二三四點,要麼並列,要麼遞進,從不打磕絆,邏輯感十足。

他曾在銀行工作,當被問及從身在「華爾街」到戴上警徽有什麼變化時,30多歲的雷鳴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手指所及之處,黑髮中夾雜著醒目的灰白髮絲。

他說自己有兩個字,用來對抗當前工作的重壓,在他匯報工作或是講課時,這兩個字總出現在PPT的最後一頁:信仰。

「你們在埃博拉疫情日益嚴重的情況下赴尼日利亞執行任務,向你們致敬」

8月底,一隊「獵人」再次整裝待發。這一回,他們的目的地有些特殊。

在他們離開北京前,劉冬特意編寫了一條長長的微信,發給所有參與行動者。「赴尼日利亞工作組各位兄弟,你們在埃博拉疫情日益嚴重的情況下赴尼執行任務……我向你們致敬!」

那段時間,關於埃博拉病毒的新聞每天在媒體上連番滾動,尼日利亞正是疫區之一。作為「團長」,經偵局警官戴濤(化名)對即將踏上的旅程已有心理準備。

在這支隊伍裡,除了經驗豐富、業務能力極強的戴濤,還有從地方抽調上來的錢松(化名),以及數名協助辦案、押解的地方警官。

接到通知的時候,青島市公安局經偵支隊的薛金永(化名)第一反應是「服從」,甚至還有點兒喜悅,因為「這樣的任務可不是誰都有機會去」。

接下來,這位有碩士學位的警官認真地檢索了一下有關埃博拉的信息。「接觸傳播」、「飛沫傳播」……「這些詞兒太嚇人了」,但薛金永更擔心的是,自己正在感冒,萬一發熱,肯定上不了飛機。

從抵達北京到出發有兩天時間,他同時服用4種感冒藥。但真正到了尼日利亞首都阿布賈時,先倒下的人卻不是他。

覺得腦袋發悶,身上發冷之際,薛金永的同事孫鵬(化名)開始害怕了。這是他們到達的第二天,下午6點50分,孫鵬的體溫高達39.5攝氏度。

「N年沒發這麼厲害的燒了!」這個身高超過190厘米的大小伙子倒在床上爬不起來。消息從尼日利亞傳到北京,連同劉冬在內,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大使攜夫人去探望,大家把攜帶的藥品全部集中到他的房間。

一確診,大家鬆了口氣,孫鵬其實是得了瘧疾。但「情報」不等人,戴濤將他留在首都,領著其餘「獵人」飛赴另一座城市拉各斯。

此時,當地突發華人遭搶劫綁架案,氣氛「恐怖」。而「狐狸」老李又特別警覺,行蹤難覓。此外,他住的高檔公寓,門衛森嚴,「獵狐」的腳步似乎被卡住了。

突破這一關卡的,是薛金永。他想方設法,從當地一位做生意的女士那裡,獲取了「狐狸」的行蹤。

「年輕人有他們的特點。」雷鳴說,他們能吃苦,對工作充滿激情,思路也比較靈活。但赴海外「獵狐」的年輕人不能止於此,他們還必須熟悉案件,具有辦案經驗、較高的外語水平和綜合素質。

在這些年輕人所在的大辦公室裡,除了大箱大箱案卷資料和黑漆漆的辦公電腦外,隨處可見巧克力、餅乾、五顏六色的便箋和最新式的電子產品。

劉冬一來,男生們呼啦啦擁上來圍住他。在這裡,局長可以被稱為「冬哥」,加班吃泡麵的時候,還會被「小夥伴們」搶走火腿腸。

到了需要的時候,女生也得當男生用。根據規定,如果嫌犯是女性,那麼,押解人員中必須有女性警員,石玫(化名)就執行過兩次任務。

7月,這位原本負責宣傳工作的女警被抽調到「獵狐2014」。不久前,她自己帶隊,從泰國帶回一名女性嫌犯。

嫌犯年紀只有二十出頭,但涉案金額達幾千萬元。在與她見面時,石玫像個大姐姐。

「你怎麼樣呀?好好跟我回去,有情況就跟我們說!」她的親切和細心完全打動了嫌犯。在和泰國警方協調工作時,這個泰語很好的女孩還主動擔任了石玫的翻譯,「說的都靠譜,沒有亂來」。

儘管海外追逃工作常常很艱苦,幾乎都是男性唱主角,但在石玫看來,這次「押解」多少讓她有了多年來一直想嘗到的刑警滋味。如今,她還想挑戰更有難度的緝捕任務。

「論頭腦,女性不輸男性。」皮膚粉嫩、眉眼清秀的石玫裹著藏青色夏制警服,留著短髮,顯得自信而英氣。這位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碩士說:「女性有男性不具備的優勢,那就是捕捉心理活動更到位!」

協助配合有關部門追捕在逃腐敗分子

幾個月前,在「獵狐2014」電話會議上,劉金國副部長曾強調:「一些外逃嫌疑人還牽涉腐敗犯罪,(他們)能否到案直接關係著反腐敗鬥爭的深入開展。」

「我們確實抓了不少貪官回來。」劉冬表示,「你怎麼界定貪官?在老百姓看來,以權謀私就是貪官!」

近幾年「獵狐」行動帶回的,有潛逃境外14年的原某銀行重慶九龍坡支行原行長余國蓉、中國海運(集團)韓國釜山公司原財務經理李克江,還有引起輿論廣泛關注的中國銀行黑龍江省分行河松街支行原主任高山等。

因為在境外追逃方面有比較成熟的做法和有效渠道,所以「獵人」們不僅要承擔公安機關管轄的經濟犯罪在逃嫌疑人的緝捕工作,也要協助配合有關部門追捕在逃腐敗分子。

「獵狐2014」剛加入的新成員、經偵局一處處長楊文(化名)表示,經濟高速發展的時候,經濟犯罪往往也高發多發。

「比起殺人放火搶劫強姦等暴力犯罪,經濟犯罪具有隱性的特點。比如騙了銀行幾個億,十幾個億,老百姓往往感受不到。可在大街上搶個錢包,可能幾百塊,就會引起強烈的公憤。」

這位法學博士又解釋說,經濟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基礎,而影響破壞經濟安全最直接、最危險、最極端的表現之一,就是經濟犯罪。

「人少任務多。」劉冬低著頭,兩條濃眉擰在一起。一邊說話,他和文小華一邊刷刷地簽文件。整整一下午,送到桌邊的文件從未間斷。

但這位「獵人」的「頭兒」其實心裡特別高興:「今天65個了!」話音未落,一旁的「新聞官」石玫猛然轉頭,瞪大眼睛看著他:「我怎麼不知道?早上不還是60個嗎?」

9月8日下午,劉冬帶著文小華和雷鳴,特意到機場迎接從尼日利亞凱旋的戴濤一行。雷鳴準備了一束鮮花,而劉冬準備了滿肚子的「慰問和表揚」。

「太難了,每個環節都遇到困難,下次我再也不去了!」戴濤剛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上次從非洲回來,我也這麼說的。」

一路上,警官們也尊重抓捕對象的權利,嫌疑人老李的隱私被保護得很好,他並沒有在滿飛機的乘客面前被戴上手銬。

穿過首都國際機場寬闊亮堂的航站樓時,他走得很慢,不時四處張望。

「太久沒回來了,也太想回來了,發展得真好。」他說。

根據劉冬的介紹,大部分外逃經濟犯罪嫌疑人在海外的生活並不如意。他們不敢與朋友交往,不敢光明正大地露面,整日擔心被捕,惴惴難安。如果有人想通過「洗錢」,來處理違法得來的贓款,那麼更可能受到當地警方的嚴厲打擊。

在已經到案的境外經濟犯罪嫌疑人中,被「獵人」做通思想工作、接受「勸返」的人也很多。「回來吧,自首對自己有好處。」劉冬說,「要不,『獵狐』也遲早會找到你。」

在被移交給山東警方之前,老李問身邊的老鄉薛金永:「今天就回到青島了,晚上能吃口蛤蜊嗎?有月餅嗎?」

即使是「緊張激動到說不出話」的老李,也不會忘記這個日子。這天,正是中秋節。

10年逃亡,對比劉冬手機裡的舊照,老李的頭髮白了,蒼老得「脫了相」。他已經年邁的父母都在老家青島,已久未謀面。

薛金永笑了笑,沒有答話。老李忽然低下頭,自言自語道:「差點兒忘了,我是個通緝犯。」

      責任編輯: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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