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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匯網訊】呼和浩特市政協原主席張彭慧自殺事件已過去10天，但當地官方對此事至今沒有說法。巧合的是，就在張自殺前後，和他工作有密切交集的多名同僚或被審判，或被宣佈調查。呼和浩特官場『反腐』正呈縱深之勢。
據揚子晚報報道，伴隨多名同僚「落馬」出事，內蒙古呼和浩特市政協原主席張彭慧的「自殺」在這個9月顯得有點敏感。據新華社消息，9月8日晚10時許，呼市警方接到報警稱，有人在位於呼市騰飛南路的黨政大樓內割腕自殺。警方趕到時，自殺者張彭慧已經身亡。知情人告訴華商報記者，報警者為張彭慧的親屬。當晚晚飯後約8時，張稱有工作要去辦公室處理，讓親屬兩小時後來接。晚上約10時，當親屬如約趕到時，張已經倒在血泊中。
華商報記者調查顯示，近來內蒙古自治區有多名廳級官員因貪腐或被法院判決，或被宣佈調查。巧合的是，其中至少三人都曾與張彭慧存在工作交集。比如剛剛一審被法院宣判死緩的呼和浩特原市委常委、副市長薄連根，剛剛被自治區檢察院宣佈立案的呼和浩特原市長湯愛軍，以及在張彭慧「自殺」4天後被內蒙古檢察院帶走的內蒙古自治區農村信用社聯合社主任、黨委副書記武文元。
「近年來自殺的官員很多，許多定性是『工作抑鬱』，但張彭慧自殺後沒有這個說法。」當地人士稱。
>>仕途一路順利，去年突然卸任
張彭慧1954年出生，第一份工作是在赤峰市衡器廠。1971年到1978年，這個農家子弟在此從學徒到技術員，工作了7個年頭。赤峰市衡器廠早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就已經改制。廠裡的老人劉師傅說，張彭慧當年幹活特別踏實，話少，很受老師傅們喜歡。1977年恢復高考後，廠裡好幾個和他一起進廠的年輕人都考上了大學，這對張刺激很大，他也開始埋頭複習。1978年夏天，他收到了遼寧大學中文系的錄取通知書。當時廠裡和張彭慧約定，每月發些生活補助，畢業後必須回廠工作，張彭慧拒絕了。
大學畢業後的1982年，張彭慧被分配到了內蒙古昭烏達盟(赤峰市前身)人事局。在人事局待了一年後的次年八月，赤峰市市委辦公室在赤峰各單位選拔秘書，中文系出身的張彭慧被選中。5年後，被提拔為赤峰市委副秘書長。
從市委副秘書長踏入仕途，張彭慧歷任林西縣縣長、縣委書記、赤峰市委組織部長等職。作為文革後首批大學生，性格沉穩、和主要領導配合好，四十出頭的張彭慧，一度被視為當地「前途無量」的後備幹部之一。
2000年，46歲的張彭慧從赤峰市委常委、組織部長，調任省會呼和浩特任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後來還任市委副書記。仕途通暢，年輕有為，如此上升節奏，被當地官場人士普遍解讀為這是要被進一步「重用」的信號。
但從2000年一直到2008年，外界傳言的「被重用」遲遲沒有兌現。2008年1月，呼市政協換屆，54歲的張彭慧出任政協主席。
在內蒙古官場，張彭慧留給外界的印象是嚴肅、城府很深。呼和浩特市一位處級幹部因工作關係和張彭慧有過交往，他認為張是典型的組織型領導，「話很少，凡事很少表態，讓人猜不透」。熟識張彭慧的人還說，在當地官場，張彭慧一直顯得很傲氣，「他認為自己科班出身，看不起許多人。」該人士回憶說。
一位和張走得很近的知情人士說，張彭慧屬於認「圈子」的官員。對於「圈子」外的人很淡然甚至冷漠，但對於「圈子」內的人、和他利益相關的人，則很是熱情周到。張彭慧還多次告訴身邊的人，和圈子以外的人盡量保持距離，因為容易惹麻煩。
也許是性格原因，也許是職務的特殊，熟識張的人都認為，張彭慧很低調，很少在媒體上露面。華商報記者檢索發現，與張彭慧有關的新聞報道，大都集中在他任職呼和浩特市政協主席期間，基本上屬於常規性的會議出席。
2013年1月，尚未年滿60歲的張彭慧突然提前一年卸任政協主席。這讓許多人很是不理解，即使有人問張，後者也從不解釋。
卸任政協主席後，張彭慧幾乎徹底從呼市官場消失。「除非圈子裡的人，外人很少能見到他，也不知道他整天在忙些什麼，他的電話也很少有人知道。」呼市政協的一位官員對華商報記者說。
>>前市委常委、副市長一審判死緩，大喊「我有話要說」
在呼市政界，和張彭慧同出生於1954年的薄連根，被公認和張彭慧私交甚密。
公開履歷顯示，薄連根是內蒙古和林縣人，起步於運輸公司工人，後在內蒙古運輸系統任職。2006年10月出任呼和浩特市市委常委、副市長。此前曾長期擔任烏海市市委常委、副市長、常務副書記。彼時，張彭慧正擔任呼和浩特市委副書記兼呼市黨校第一校長。
熟識薄張二人的知情人士介紹說，薄張關係要好在當地黨政圈大家都知道，經常看見二人午飯後在院子裡一起散步。兩人同年生，相互不稱職務，而是互稱「老兄」。上述知情人士向華商報記者回憶說，2010年5月，幾乎沒有任何徵兆，自治區黨委組織部突然宣佈：薄連根不再擔任呼市副市長職務，改任內蒙古供銷合作社黨組書記、理事會主任。
雖然行政級別從副廳提拔成正廳，但供銷合作社黨組書記、理事會主任的位置，顯然不能和呼市市委常委、副市長相比，所以薄連根的那次「提拔」，被眾人解讀為出事前的「明升暗降」，原因是告狀的人太多。當地媒體負責人向華商報記者回憶，薄連根調任供銷合作社黨組書記、理事會主任不久，一次邀請媒體座談，許多參會者吃驚地發現，當時已是呼市政協主席的張彭慧竟然也出現在餐桌上。
從市委常委、副市長到自治區供銷合作社、黨組書記、理事會主任，就在許多人認為薄連根應該在這裡「平安著陸」時，2013年6月的一天晚飯前，來自自治區檢察院的檢察官，從辦公室帶走了正準備下班的薄連根。
知情人士告訴華商報記者，薄連根被調查最初是因為烏海市有人舉報，但隨著案件調查，發現其在呼市任內和供銷合作社任上也存在貪腐受賄行為。薄連根被帶走後一段時期，呼市官場許多人很是緊張，因為薄在任職市委常委、副市長期間分管土地等重要部門。2014年8月29日，包頭市中院一審開庭審理薄連根玩忽職守罪、受賄案。判決書顯示，薄連根在擔任烏海市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呼和浩特市市委常委、副市長，內蒙古供銷合作社黨組書記、理事會主任期間，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直接或間接受賄合計人民幣3897萬餘元，另還有美元9萬元、歐元0.5萬元。
判決書還稱，薄連根違規審批土地，給國家造成8417多萬元的經濟損失，其行為已構成玩忽職守罪，且屬於情節特別嚴重。兩罪並罰，法院一審判處薄連根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據呼市旁聽過該案的政法系統人士介紹，一審宣判後薄連根表示要上訴，並大喊「我有話要說」，話音未落就被法警羈押出門。這給許多人留下了無限遐想的空間，也給當地官場造成了無形的壓力。
>>頂頭上司、前市長賦閒四年後「被調查」
呼和浩特市前市長湯愛軍，第一次成為輿論焦點是在2008年2月底。當年2月，呼和浩特市市委副書記王志平被一名叫關六如的警察槍殺在了王自己的辦公室裡，關六如隨後也自殺。
王志平被槍殺22天後，呼和浩特市舉行追悼會，並追認其為烈士。據當時公開報道，追悼會主持人就是時任呼市市長湯愛軍。
王志平案發後，媒體曾提出許多疑點，比如和王志平一起被槍殺的女幹部為何沒有被追認為烈士等。作為時任呼和浩特市市長、「王志平事件善後處理小組」負責人的湯愛軍，當時向呼市各方面打招呼，對外界的質疑一律不理。
就是這位張彭慧當年的頂頭上司，卻在離職賦閒四年後的今年8月突然被宣佈調查。有說法稱，在離職四年後調查湯愛軍，有可能與四年前的王志平案有關。當地坊間一直有一個說法，關六如槍殺市委副書記王志平後自殺，現場留有一封遺書，稱自己曾向多名呼市領導「行賄」云云。
出生於1950年的湯愛軍是內蒙古突泉縣人。和薄連根一樣起步於運輸公司工人，2005年出任呼和浩特市委副書記、副市長、代市長、市長。此前曾在內蒙古呼倫貝爾、自治區經貿委自治區政府辦公廳等部門任職多年。
在內蒙古官場，湯愛軍有兩個被公認的特點，一是性格強勢，二是喜歡搞圈子。有曾在呼市任副職的退休官員說，湯愛軍的強勢主要表現在工作作風上，他很喜歡唯我獨尊，很享受「一切我說了算」。該官員回憶，曾有一年春天因市政建設問題，他打電話給湯愛軍商量，結果湯不接電話。他又給湯秘書打電話，秘書隨後傳話說「湯市長說有事請來辦公室說」。
隨後在辦公室，兩人因為意見不同出現分歧。該官員為緩和氣氛說，湯市長，我看我這事我們都再想想，改天再議吧。結果湯說「呼和浩特的事我說了算，就按我的意見辦，沒必要再想了」。
在呼和浩特官場，湯愛軍的強勢還表現在他不怎麼尊重其他主要領導。湯愛軍在呼市擔任市長期間，大包大攬，其他領導經常被他搞得很「尷尬」。「他這個人很能籠絡人，敢說敢幹，這個呼市人都知道。」有內蒙古政法系統官員向華商報記者介紹說。
據該官員介紹，湯愛軍2005年出任呼市市長時，張彭慧已在呼市工作多年，一直擔任組織部長和市委副書記。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張彭慧後來顯然進了湯愛軍的圈子，並在多次常委會上力挺湯的許多人事安排。知情人說，張彭慧跟湯走得很近，而湯愛軍很強勢，加之外界風傳張彭慧在上頭「有關係」，大家也就不說什麼了。
在工作上，湯愛軍還是一個喜歡打造概念的市長，他提出將呼和浩特打造成京津兩地民眾的「夏都」;發揮當地大型乳企產業優勢，將呼市打造為「乳都」;發揮當地新能源優勢，建立中國的「硅都」。
2010年4月15日下午，呼和浩特市人大常委會舉行全體會議，接受湯愛軍請辭市長的決定。是年，他整整60歲。離任呼和浩特市市長後，湯愛軍以呼和浩特市慈善總會會長身份，一直在家賦閒。槍殺王志平的警察關六如的一位前同事告訴華商報記者，今年春天曾有人找他查問當年王志平案的一些情況，「不知道是否會重新調查，也不知道湯的被帶走是否和該案有關?」
>>自殺前後，又一位昔日同僚被立案偵查
張彭慧自殺四天後的9月12日，自治區人民檢察院宣佈，對自治區農村信用社聯合社主任、黨委副書記武文元立案偵查。公開資料顯示，武文元1962年出生，2001年至2010年在呼和浩特市先後任職副市長、常務副市長，和同期在呼市任職的張彭慧多有交集。
武文元是呼和浩特本地人，1985年從內蒙古自治區財經學院畢業，後到自治區幹部管理學院任教，15年後成為學院副院長。2000年6月，38歲的武文元突然殺回母校自治區財經學院任副院長。三個月後突然「棄教從官」，轉任呼市政府黨組成員、副市長。
當地不止一位官場人士稱，張彭慧和武文元私交不錯，是呼市黨政大樓裡公開的秘密。在許多工作場所，兩人經常是各自代表著呼市黨政領導同時露面。比如2004年內蒙古某知名企業包括董事長在內的多名高管被拘，呼市派出了張彭慧和武文元專門負責解決協調「企業危機」。
在任職10年副市長後的2010年10月，武文元調任錫林郭勒盟擔任副書記。調離呼市，對時年48歲的武文元來說，不算陞遷，在呼市任職十年後前往錫林郭勒仍屬平調，官場有人議論「不妙」。
知情人士稱，當時有關部門的確接到了許多對武文元的舉報，主要反映他在呼市副市長任上的經濟和生活作風問題。但不知道什麼原因，調查後來不了了之。
2012年5月，武文元再獲新職，自治區農村信用社聯合社黨委書記。
武文元在財經學院的一位同事回憶說，今年春節前後，他在呼市還見過一次武。閒聊中武感慨萬千地說「還是待在高校裡省心」。有接近內蒙古紀檢部門的人士告訴華商報記者，有關部門對武文元的調查始於今年春末，此前確實曾找張彭慧問過一些情況。
知情者透露說，9月8日張彭慧在辦公室割腕自殺時，武文元其實早已被有關部門控制。但對他立案偵查的消息一直到了張自殺四天後才公佈。
>>選擇中秋之夜自殺，令人唏噓
內蒙古紀檢部門知情人士稱，有關部門今年在調查當地多名官員情況時，都找過張彭慧瞭解情況，原因是這些事或人，都和張或多或少有關聯。該消息人士還說，9月初，曾有部門找張彭慧瞭解北京某高官子女在內蒙古的一些生意情況，並要張寫一份材料。但這些說法目前都無法證實。
雖然提前卸任，但呼市政協最初還象徵性地給張彭慧保留了一間辦公室，但由於他一次都沒有回去過，保留了一段時間後也就自動撤了。
張彭慧卸任後，有時會在內蒙古自治區領導學會辦公。當地有關方面向華商報記者證實，該領導學會辦公室地址的確在呼市黨政大樓，學會也的確有張的一間辦公室，張彭慧還是該會的副會長。「他也不是經常來，偶爾能見到他，但很少說話。」「我們學會以前很少有人知道，如今滿世界都知道了!」該學會一位老幹部說，許多熟人都打電話問「張彭慧為啥要自殺?」
值得注意的是，從2013年2月至2014年9月，初步統計內蒙古地區共有17名黨委、政府和國企高管被宣佈接受調查，涉及司法、鐵路、國土、金融等多個部門，其中自治區級官員4名，呼市官員4名。這其中不少與張彭慧都有職場交集。
而今年下半年，當地反腐呈現出一種少見的「加速度」。17名落馬官員中，12人是今年6月份以來公佈的，其中，7月有5人，8月又有3人，9月僅半月就有2人。昨日，中紀委網站消息稱，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常委、自治區政府副主席潘逸陽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讓這一數字增加到18位。
9月8日，恰好是2014年中秋之夜。60歲的張彭慧選擇這一天割腕自殺，顯得意味深長，令人唏噓。有消息稱，事發現場張彭慧曾留有遺書，大意為自殺系身體有病。但這一消息未經官方證實，也始終沒有對外公佈。
和張家熟識的人士告訴華商報記者，張彭慧割腕「自殺」後，儘管外界有許多說法猜測，但張家家屬表示認可「自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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