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記者趙勇 實習記者 朱皓 常州報道)身材瘦削，腰板筆直，滿頭銀髮梳理得整整齊齊。在首個烈士紀念日(9月30日)來臨之際，記者來到常州市蓮花池公寓，採訪了新四軍抗戰老兵季剛芹，聽他回憶當年抗戰的崢嶸歲月。雖然已是88歲高齡，但老人依舊精神矍鑠，思路清晰，說起話來擲地有聲。
家園被毀，16歲參加了新四軍
1926年10月，季剛芹出生在江蘇省寶應縣北沙頭村。1942年12月，凜冽的西北風夾雜著雪花滿天飛舞，六七百名荷槍實彈的鬼子和偽軍闖進了北沙頭地界，走村竄戶，翻箱倒櫃，槍殺了數十名手無寸鐵的村民，其中還包括季剛芹的伯父。鬼子還放火燒掉了私塾、村民的房屋，搶走村民們的衣服、雞鴨等財物，實行了慘無人道的「燒、殺、搶」三光政策。一時之間，這個平靜的小村莊哭聲四起，火光沖天，籠罩在一片驚恐中。「當時心裡就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去當兵殺鬼子，替鄉親們報仇。」鬼子走後，土匪也曾盤踞北沙頭村，「很凶，經常欺負村民，搶村民的糧食。」一聽說鬼子來了，他們便立即逃跑，不放一槍一炮。
1943年4月，新四軍來到北沙頭村，官兵們對村民愛護有加，經常幫助村民做農活。鬼子來掃蕩時，新四軍英勇抗敵，保護村民安全，許多官兵戰死沙場。這一幕幕季剛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這才是打鬼子的隊伍。」 不久，16歲的季剛芹申請加入新四軍，成為新四軍蘇中軍區特務團的一名戰士。
「副排長叫我扛著重機槍快撤」
新四軍蘇中軍區主要是在江蘇揚州、淮安一帶堅持抗戰，蘇中軍區司令員是粟裕，政治委員是劉炎，下面共有8個主力團。季剛芹所在的特務團主要是在江蘇寶應、高郵、興化一帶活動。「參加特務團之後，跟日軍、偽軍的仗就開始沒完沒了地打了，小仗是不斷的，幾乎每天都有。」
第一次和日軍正面接觸的戰鬥，讓季剛芹至今記憶猶新，那一仗由於偵查敵情失誤，他們的部隊吃了大虧。
1944年春季，日軍掃蕩新四軍蘇中革命根據地，為破壞敵人的掃蕩，特務團通過游擊戰對日偽軍進行小規模的騷擾。「我們白天不敢行軍，日本人有大炮、飛機，被發現了他們就炮轟飛機炸。我們一般是晚上行軍，摸準一股日軍的據點，打一陣子就跑。」
那天深夜，偵察兵報告情況，高郵縣三垛鎮的敵人據點只有二三十個鬼子。「連長想，不就幾十個鬼子嘛，我們有三個排100多人，包圍起來吃掉他們!」於是連長下令一排二排從西面馬路進攻，季剛琴所在的三排負責在據點外圍打擊日寇援兵。
對敵情偵察的失誤在於，當天正好有100多個鬼子在隔壁的村莊搶糧，而偵察兵並未發現這一情況。戰鬥打響後，鬼子的援兵很快到了。
「第一次見到那麼多鬼子，他們的三八大蓋、小鋼炮打的我們抬不起頭。」 據點外有一個一畝大小的水坑，季剛芹和戰友就趴在坑裡面，當時季剛芹是一名重機槍副手，被鬼子打得抬不起頭，他就用手榴彈跟鬼子拼了起來。「戰鬥打得太慘烈了，雖然我們擊斃了十幾個鬼子，但我軍也傷亡慘重，連長下令撤退，可小鬼子就是咬著不放，許多戰友犧牲了，場面很悲壯，有的戰友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全身血肉模糊，有的戰友掐住敵人脖子，死不放手，被敵人用尖刀活活刺死。」老人說到此時，眼眶通紅，面部顫抖。
「當時我們部隊每個人都給自己留了一枚手榴彈，隨時準備和鬼子同歸於盡。」副排長吳大奎見日軍越咬越緊，大聲對季剛芹說，「小鬼，這是咱們排唯一的一挺重機槍，是咱們的命根子，你扛著它快撤，我和一班的兄弟掩護你。」說完他帶領一班7名戰士向敵人衝去。後來在吳大奎排長的掩護下，部隊終於甩開了鬼子。但是吳大奎和負責狙擊的7名戰士卻無一生還。
帶領突擊班攻破「水上要塞」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佈無條件投降。但部分殘餘日寇偽軍拒絕投降，抗戰依然殘酷。當年9月，因興化城日偽軍不願繳械投降，蘇中軍區決定集中第一旅全部及特務三團、特務五團、第一軍分區特務一團、特務三團和興化獨立團等部，發起興化之戰。
興化城是敵偽在江南地區的重要據點，城外四周水網密佈，城裡有不少永久性的防禦工事。1941年日偽軍劉湘圖佔據興化後，又大興土木，增修工事，僅各式碉堡就築了170座以上。在層層碉堡的拱衛內，還有10米高、3米多厚的城牆。四個城門各有炮樓一座，左右有高出城牆的蔽式碉堡，分上、中、下三層槍眼，左、中、右三面均可發射，各碉堡之間還有地道相通。再加上城四周近20米寬的護城河，真可以說是一座「固若金湯」的「水上要塞」。
此時年僅19歲的季剛芹已經是特務團突擊班的班長。拂曉，進攻的號角一吹響，他就和突擊隊員們臂纏白巾，腰插短槍，身背大刀和手榴彈，抬著雲梯衝向城東門。
第一組兩個隊員登上了雲梯，可他們剛剛接近城頭，牆垛上敵兵的長矛就刺了過來，兩名戰友躲閃不及，跌落在地。
第二組毫不猶豫地繼續攀登，前面一個突擊隊員在距城頭1米多高時把幾顆手榴彈扔進了垛口，城頭上發出轟轟幾聲巨響，他猛地躍上牆頭。就在這時，敵人的機槍手掙扎著朝他射出一梭子彈;幾乎是同時，牆頭的另一個敵人扔下的手榴彈，在後面一個隊員的頭頂爆炸。
看著一個個倒下的戰友，連長心急如焚，下令「必須拿下城東門。」經過幾次衝擊，季剛芹等人終於登上城頭。凶殘的敵人立即從四面壓過來，豎好的雲梯被打斷，後援部隊一時難以登城接應。季剛芹等戰士臨危不懼，沉著應戰，與敵展開殊死搏殺。激戰中，季剛芹身中數彈，頭部、腿部都受了重傷，仍持槍揮刀，拚鬥不止。 「當時殺紅了眼，沒想過還能活下來。」
半個多小時後，後續部隊衝上城來，救出了季剛芹，打退城頭之敵，炸毀碉堡，打開城門，大部隊潮水般地從東門湧了進去。「這場戰鬥我們連隊死傷大半，我自己也身負重傷，至今身上還留有殘餘彈片，並落下終身殘疾。」
據季剛芹描述，興化大戰共持續3天4夜，偽軍師長劉湘圖以下5000餘人全部就殲，興化城成功解放。
新四軍江南抗戰戰功赫赫
位於江蘇溧陽市前馬鎮水西村的新四軍江南指揮部，是一個在中國革命史和軍事史上都有重要地位的地方。28日下午，記者走訪了在舊址上建立的新四軍江南指揮部紀念館。
紀念館內陳列著歷經戰火保存下來的各種兵器、生產用具、書籍報紙、新四軍將領照片、圖示等資料實物。這些文物一下子把人帶回到了70多年前烽火連天、全民族抗戰的艱苦歲月。
據新四軍江南指揮部紀念館館長張燕介紹，1939年8月，新四軍第2支隊司令員張鼎丞將赴延安，新四軍軍部決定第1、2支隊由陳毅統一指揮。11月7日，第1、2支隊領導機關合併，在蘇南溧陽縣水西村成立新四軍江南指揮部。指揮陳毅，副指揮粟裕，參謀長羅忠毅，政治部主任劉炎，副主任鍾期光。轄第2、4 團，新編第3、第4、第6團，江抗總指揮部，挺進縱隊，蘇皖支隊及蘇南地方武裝，共1.4萬餘人。1940年7月，江南指揮部率主力北渡長江進入蘇北，改稱新四軍蘇北指揮部。留在蘇南的部隊，成立新的江南指揮部，羅忠毅任指揮，廖海濤任副指揮。1941年1月皖南事變後，新的江南指揮部改編為新四軍第6師第16旅。1982年4月，新四軍江南指揮部成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同年10月，粟裕將軍為「新四軍江南指揮部舊址」題詞。1984年11月，舊址恢復竣工並正式對外開放，粟裕將軍的部分骨灰安放於此。
「『沒有水西村，就沒有茅山根據地，就沒有東進，就沒有蘇北根據地，也就沒有黃橋戰役的勝利!』王必成將軍的題詞充分說明了新四軍江南指揮部的重要歷史作用。」張燕表示，在抗戰過程中，新四軍發動群眾與日軍打游擊，切斷其供給線，就像是插入敵後的一把尖刀，很好地牽制住了敵人，為抗日戰爭的勝利做出了重要貢獻。據悉，在抗日戰爭中，新四軍抗擊和牽制了16萬日軍，23萬偽軍，作戰2.2萬餘次。新四軍從最初的1萬餘人，發展到主力21.5萬餘人，地方武裝 9.7萬餘人，另有民兵自衛隊96萬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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