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據鳳凰網援引朝中社報道,5月19日,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在接到了大同江甲魚養殖廠生產工作沒有正常進行的報告之後,親自前去視察,視察時「大怒」並對這一工廠進行了嚴厲批評。金正恩說,甲魚在朝鮮曾一直作為藥材使用,後來成為朝鮮人民的食材,已故朝鮮領導人金正日對此感到十分高興。金正恩還說,他曾下達指示,要求工廠養殖淡水大蝦,並送去了蝦苗,但沒想到過了兩年,養殖廠居然還沒有完工。金正恩指出,有人說因為電、水、設備等原因導致生產無法正常進行,這十分不像話。他還批評工廠的現代化、科技化程度不夠,在工廠內沒有革命史教育學習室,「這讓人無法理解」,也是對金正日革命業績的損毀。
眾所周知,現在的朝鮮是高度集權的國家,金正恩作為最高領袖,擁有無上的權力。他的意志在朝鮮就是命令,無人敢不從。朝鮮的經濟體制仍是傳統的斯大林式計劃經濟體制,這個體制最大特點就是依賴政府的指令性計劃,因此計劃經濟也被稱為「指令性經濟」。如果最高領導人重點關注某項工程,那麼該工程將會優先獲得各項保障以期順利完成。此外,朝鮮的媒體作為國家的喉舌,該報什麼、不該報什麼、怎麼報都有極為嚴格的規矩。朝鮮一直標榜自己正在通往社會主義強盛大國的康莊大路上,因此媒體多是報喜不報憂,舉國皆是一片和諧繁榮團結向上景象,正面批評少而又少,報道最高領導人批評更是罕見。此番金正恩罕見動怒,說明了什麼?
第一種可能,說明朝鮮經濟極為困難,物資缺乏。自上世紀90年代後尤其是金日成死後,朝鮮經濟便是江河日下甚至瀕臨崩潰邊緣,連維持正常運轉都很困難,各方面的物資都很短缺。此外,由於朝鮮奉行「先軍政治」的路線,經濟上優先發展重工業尤其是保障軍事工業,輕工業特別是農業受到輕視,導致人民長期節衣縮食。近期中朝邊境屢屢發生命案,經查是朝軍士兵吃不飽肚子,不得不到相對富裕的中國打家劫舍以求生存。不過農業輕視歸輕視,但是飯還是要吃,特別是最高領導人視察並提出要求的工程,更要不計一切代價來完成。這種方式,實際上就是集中力量辦大事的舉國體制。2013年6月金正恩視察朝鮮人民軍549部隊養豬工廠時,發現裡面的豬群叫聲震天、混戰不已,當即批評養豬場領導人將不同豬圈裡面的豬趕到一起應付檢查。其實在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盛行的朝鮮,弄虛作假應付檢查十分普遍,對此各級心知肚明。對此朝中社也多有報道:2014年4月金正恩視察朝鮮人民軍第681部隊所屬火炮部隊的炮擊訓練時,批評該部隊的戰鬥準備不圓滿,訓練中存在形式主義。但是養殖場此次受到批評,從反面說明朝鮮經濟實在困難,無法圓滿完成金正恩佈置的任務。文中也提出,有人說因為電、水、設備等原因導致生產無法正常進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養殖場完不成任務也是情理之中。
第二種可能,說明指令脫離實際,技術上無法實現。在朝鮮,最高領導人被刻畫成無事不通、無所不能的神,他對國家的一切都要管,一時興起想當然的下指示也是極有可能的。不知道金正恩養沒養過蝦,不過,在中國養甲魚的兩年內改行成養蝦而且立馬豐收都不是件容易事,更何況在一舉一動都受計劃嚴格管控、農業水平相當落後(據說臨近中國邊境的朝鮮還有用人拉木犁的事情)的朝鮮。經歷過計劃經濟的人都知道,為出政績脫離實際的瞎指揮現象很普遍,經常是外行的領導指揮下級,而且往往上級指示得越詳細,下面的人就會越難辦。金正恩指責「工廠的工人能力不足,思維方式僵化,沒有責任感」,看來養殖場的工人離他的要求還差很遠,至於是他的要求太高,還是工人水平太低,倒是沒有明說。不過到有事例可以參照:2015年2月金正恩視察平壤化妝品工廠時曾要求生產出在世界上有名並具有競爭力的化妝品,還要求研究出讓朝鮮人民能用上世界上最好的化妝品的方法;2013年金正恩視察「5月11日」工廠生產的「阿里郎」手機,說只有完全依靠朝鮮技術的手機才能使朝鮮人民感到民族自豪感和驕傲,等等。如果這些工廠趕上金正恩回訪,估計也無法交差。朝鮮一直有紙上談兵傳統,外逃韓國的前朝鮮勞動黨書記黃長燁曾回憶道,在1996年朝鮮大饑荒時期,老百姓沒有糧食吃,數十萬人被餓死,金正日卻要求朝鮮各地發動種草運動以給牛羊提供草料,「讓人民能喝上肉湯」。現在的朝鮮糧食缺口依然很大,能夠吃得了甲魚的畢竟是少數(有可能該養殖場養的甲魚是特供食品),連基本的糧食問題都沒解決卻成天操心養甲魚還是養大蝦,令人匪夷所思。
第三種可能,說明金正恩醉翁之意不在酒,公開批評只是政治鬥爭手段,真正目的是打擊政敵。上有令下不行,說明上級權威不夠,下級對其要求不以為然。不過金正恩雖然資歷淺了一點,但是聯繫到他上台後接二連三的清洗運動,已經用血的整肅樹立起個人的權威,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太大。金正恩可能只是將此事樹立權威而已。朝中社也說過,金正恩是接到養殖場沒有完成任務的指示後再去視察,而且發現沒有革命史教育學習室。其實養出來蝦的質量、銷路他都可以不關心,但是不執行他的指示不去養那就是很嚴重的問題了,最重要的是沒有建表忠心的革命史教育學習室(這個應該不難辦)。他就是想拿這件事作為反面典型,敲打那些對其不服、不忠、不滿的人,將國家變成一個高度順從、整齊劃一的兵營。指鹿為馬,是鹿是馬並不重要,關鍵是看誰敢提出不同意見;殺雞儆猴,雞犯沒犯錯無所謂,關鍵是看猴有沒有被嚇倒。養殖場的工人幹部毫無疑問要受到處分,但是金正恩每天要管的事情那麼多,犯不著為這些小人物大動肝火,他借此事發怒表明他對該方面工作嚴重關注,也許為這個事件負責的某個或者某些高官已經進入他的瞄準鏡,愈加有罪何患無辭,在高度講究政治的朝鮮,最高領導人關注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小事,這件事已經足夠打擊政敵了。由於朝鮮信息高度封閉,恐怕只有圈子內部人士才能領會這意味深長的信號:金正恩發火,要麼趕緊表明忠心避免引火燒身,要麼爭取煽風點火落井下石;也許清洗運動要往基層發展,大批平民要倒霉了;也許清洗不限於黨內老臣和軍隊,馬上就要開拓新領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