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劉愛雲（前）和李改梅（後）夫婦，趕上毛驢（中）到梯田種穀子
【文匯網訊】(香港文匯網記者 顧大鵬)劉愛雲和李改梅夫婦北漂第三年，一起在味千拉麵作洗碗工。吃過午飯，劉愛雲覺得頭疼、頭暈，滿頭大汗。他跟妻子說：「不好，可能是腦梗塞復發了」，他把活託付給妻子，想到周圍個體門診看看。一聽他這情況，誰也不敢給他看，才進了協和醫院。妻子問：「醫生怎麼說？」丈夫告訴她：「今天花了六百（人民幣，下同），醫生讓詳查」。妻子問：「要多少錢？」丈夫說：「兩千二」。妻子同意回家看病。店長問：「還回來不？」他們說：「病一好，就回來」。
2013年春曉，河北涉縣王金莊農民劉愛雲幫鄰居打墓，逝者還沒有抬到墓地，他卻昏倒在墓道里差一點爬不出來。他患了腦梗塞，醫生告訴他「少乾重活，多休息」。他放棄4.5畝梯田，賣掉耕地的騾子，懷揣着藥片，攜妻子一起進京打工。
撂荒3年的梯田重獲生機，圖為劉愛雲在耕耘
懷揣藥片進京打工
北漂三年，夫妻倆換了四五次工作。最穩定的是西二旗保安隊，丈夫當保安，月薪1800元，妻子給30人的保安隊做飯，月薪2000元。幹了一年零三個月，省吃儉用，剩不下幾個錢。
他們聽說王府井有家鞋城招清潔工，每天給100元，夫妻倆一起應招上崗，承包了鞋城二層的樓道和衞生間。第10個工作日，妻子先走了一步，回住處做晚飯，麵條煮成了面粥，丈夫才回來。妻子見他心神不寧問道：「怎麼回事？」，丈夫說：「不慎摔倒，桶水從兩樓接縫處流了下去」，他擔心一樓明天會找上來。妻子一聽「哈哈」笑出聲來，說：「你把大北京樓房當王金莊的茅房了？」
第二天，一樓服務員果然找了上來。說污水把鞋櫃弄髒了，要求賠償損失一萬八。劉愛雲找到主管說：「我剛來，沒有錢」。主管說：「從工資里慢慢扣吧」。劉愛雲覺得很委屈，但又無力抗爭，只好偷偷走人，「倆人2000元的工資，就當理賠了」。
李改梅用鐵耙子為丈夫耕田清障
店長獎勵吃拉麵
北京打的最後一份工，是給一家拉麵餐館洗碗，他們只記得拉麵的味道，一時想不起餐館的名字。李改梅說：「這是一家日本連鎖店，光北京就開了700多家」，他們打工的這間在金融街，「生意特別火，平時日收1.8萬元，紅火時日收2.6萬元」。上午10點開張，晚上10點關門，兩個人不停地洗碗，還是干不過來」。
李改梅說：「種地他比我強，洗碗他不如我，他手忙腳亂常常急得滿頭大汗」。劉愛雲說：「本以為北京能找個清閑活，沒想到比在家種地還緊張，掙錢不多，卻沒有了農民的自在」。李改梅突然想起了這家麵館的名字：「叫味千拉麵」，她說：「員工餐平時都是炒米飯，一直不知道日本拉麵什麼味道。快立秋了，北京還是那麼熱，吃飯的人那麼多，廚師顧不上做員工餐，店長獎勵我們吃了一碗拉麵」，李改梅對記者說：「第一次吃日本料理，味道特別好！」。
吃過午飯，劉愛雲覺得頭疼、頭暈，滿頭大汗。他對妻子悄悄說：「不好，可能是腦梗塞複發了」，他怕店長受驚嚇，把活託付給妻子，想到周圍個體門診看看。一看他這狀況，誰也不敢給他看，所以越走越遠，才進了北京協和醫院。
王金莊梯田的特殊景觀石庵子，是農民遮陽避雨、臨時儲藏作物的地方。劉愛雲（左）和李改梅（右）夫婦在石庵稍作休息
「病一好，就回來！」
劉愛雲說回家看病，店長以為他嫌工資低，借故漲薪，當即承諾每人每天加薪20元，劉愛雲趕緊拿出病歷資料說：「病一好，就回來」。
劉愛雲回到涉縣醫院，見到當初給他看病的老大夫。大夫說：「你這是累着了」，還是那句醫囑：「少乾重活，多休息」。
2016年初秋，夫妻二人爬上梯田看了一眼，紅燦燦的花椒火了一面坡。昔日的穀子地，蒿草長得與花椒樹一樣高，回首三年打工經歷，不禁感嘆：「在家千日好，出門事事難」。摘完了花椒，他給味千拉麵店長打電話，店長說：「這個店沒崗位了，你們來可以推薦給連鎖店」。劉愛雲和李改梅商量了一下，決定不去了。他們花6500買了一頭毛驢，把鏽蝕的耕犁、鋤頭和鐮刀重新開了刃，趕着毛驢再次爬上梯田。
「有活幹，咱就走！」
記者與劉愛雲夫婦約定，明天一起上山。丈夫牽着毛驢，驢背上馱着農具、化肥、谷種，還有鍋碗瓢盆，妻子背着農用噴霧器。李改梅在村口農資店出來，她想買的花蕾保胎葯10點才能到，記者讓她們先走，取了農藥再送到地頭。
王金莊梯田靠天收，風調雨順穀子畝產也不過200公斤，玉米400公斤是上限。刨去種子、化肥和農藥，每畝收入不過200元，算人工就賠本錢。梯田的主要收成是花椒，劉愛雲夫婦有300餘棵花椒樹，2017年收穫230公斤，每公斤收購價80元，收入有2萬元。
去年三月，花椒開花時，下了一場大雪，花蕾受了傷，花椒絕收。今年花蕾特別稠，農民想為花蕾保胎，花椒保胎葯供不應求。
今天去的地方叫蘿蔔嬌，長出的蘿蔔又脆又甜，但鮮蘿蔔不好保存，蘿蔔乾也沒打開銷路。種穀子不賺錢，但地不能閑。
蘿蔔嬌不是一塊地，而是一面坡，記者喊了半天沒人回應，抬頭發現高處冒出一股青煙。爬上曾經撂荒的梯田，李改梅用鐵耙為梯田清障，劉愛雲套着毛驢將地犁開又抹平。
中午，妻子在石庵里支鍋煮麵，丈夫隨手摺荊條作筷子。記者問：「味道比味千拉麵怎樣？」李改梅哈哈一笑說：「咱這光放了鹽，只有鹹味」。
北漂還鄉，劉愛雲沒離開過梯田。李改梅不同，去年秋後去濟南建築隊做了40天飯；春節期間，又進京做了70天保潔。記者問：「春忙過後還要出去嗎？」李改梅說：「有活幹，咱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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