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專訊】1月11日,三鹿原董事長田文華受審後的第11天。一大早,田文榮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讓兒子把她從南崗村送到了石家莊。按照慣例,接下來的一周她要在石家莊伺候93歲的老母親。
其實,自從田文華出事以後,作為其大姐的田文榮已經打破了18天去一次石家莊的慣例。2008年12月31日那一天,田文榮就是在石家莊度過的,目的是陪伴和安慰與她年齡相仿的妹夫,因為妹妹田文華在當日受審。
姐弟7人中她排行老二
「往地里拉家肥,臭烘烘的豬糞,我挖一車她就裝一車。」田文榮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那時妹妹才12歲。」
正定縣南崗村,距離石家莊市區約30公里。村裡田姓人口佔到總人口的1/3。1942年,田文華就出生在這裡,姐弟7人中她排行老二。唯一的弟弟在前幾年去世後,南崗村有其一姐一妹留居。
「田文華?是不是三鹿的那個董事長?聽說就是我們村的。」
在南崗村田文華並不出名,40歲以下的青壯年中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這個人。而與田年齡相仿的老年人,大部分也是在三鹿出事以後從電視新聞中重新揀起了「田文華」這個名字。
在村裡老人的記憶中,田文華參加工作之後幾乎很少再回老家,最近一次返鄉已是2006年其父去世時,辦喪的排場不大,田文華也來去匆匆。
距離南崗村村民活動中心不遠處是田家的老宅,「早就沒人了,院裡夏天的草都這麼高。」一位在牆根下曬太陽的老人邊說邊比劃著。
在南崗村的田氏宗族中,田文華家的輩分很小,小的幾乎是田文華出門見到同族人就得喊爺爺。但有對田文華印象較深的老人回憶說,田文華當年學習很刻苦,成績也很好,田家子女多,但田文華讀的書最多,也數她最有出息。
田家姐弟7人中,田文華跟大姐田文榮關係最為親近。作為家裡的老大,田文榮並沒有獲得上學的權利,因為家庭困難田文榮不得不從小在家裡幫父母幹農活,而把讀書的機會讓給了妹妹田文華。
但田文華也很懂事,放學後就搶著幫姐姐幹活。「往地里拉家肥,臭烘烘的豬糞,我挖一車她就裝一車。」田文榮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那時妹妹才12歲。」
田文華在學習方面的刻苦和努力,使她最終考入了張家口農業專科學校。經過幾年的學習後,1966年8月田文華在張家口農業專科學校順利畢業,於1968年進入三鹿集團前身石家莊市牛奶廠工作,職務是獸醫。
1月11日,田文華的姐夫李連玉在南崗村的家中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老岳父當年的心願是想讓田文華做一名醫生。但因為家裡沒有錢後來只能讓她上這個專科學校。就這樣最後事與願違,當了獸醫。」
「妹妹是懂得感恩的,如今我們都已經是70歲的人了,她還經常把『為了供我上學,你從小就在家幹活,沒讀過書。大姐!我們對不起你。』這樣的話掛在嘴邊。」田文榮說。
參加工作後的田文華很少再回南崗村,也從此淡出了鄉親們的視野。
從娘家帶回了4個碗
在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白面撒了一地,她一邊哭一邊用雙手去捧地上的白面。其實,那時她已經快30歲。
1968年的石家莊市牛奶廠,是一個幾間平房的大院子。田文華的工作就是負責給僅有的幾頭牛和幾隻羊看病、接生。
南崗村76歲的田鳳瑞老人,對田文華當年在牛奶廠當獸醫的樣子仍有印象。
那時石家莊市正在搞建設,需要大量的沙子。田鳳瑞趕著生產隊的毛驢車往石家莊市區送沙子,路過牛奶廠恰巧被田文華看到,「爺爺!進來坐坐。」田鳳瑞說,「離得很遠田文華就扯著嗓子喊我。」
把田鳳瑞讓進辦公室,田文華給他倒了一大碗水。一邊讓他喝水一邊問這問那,「畢竟是一個村的同族,感覺很親近。」田鳳瑞說,「恰巧當時生產隊的那頭毛驢不知得了什麼毛病,不愛吃草。我知道她是獸醫就讓她給瞧瞧,她看了看,摸了摸,紮了兩針後毛驢好了。」
後來不往市裡送沙子了,田鳳瑞也再沒見過田文華。
田文華在石家莊市牛奶廠當獸醫期間,還有一件事情讓大姐田文榮記憶猶新。一次,田文華去糧店買面,那時是憑票供應,田文華買了玉米面和白面。
她小心地將玉米面放在筐底把白面放在上面。但就在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恰恰把最上面白面撒了一地,田文華當時就心疼哭了。就在大街上,她一邊哭一邊用雙手去捧地上的面。其實,那時她已經快30歲。
田文華參加工作後不久,與在張家口農業專科學校讀書時相識的上一屆師兄結了婚。結婚幾年後,一次田文華回娘家,臨走時對母親說:「我家裡碗不夠,從您這裡拿幾個碗吧!」後來果真走時從娘家帶回了4個碗。田文榮說:「這是我親眼所見。」
也許真的是苦日子過慣了,田文華的節儉是出了名的。直到後來她當了領導以後,還有職工看到她經常到單位的集體浴池洗澡,到單位的集體食堂吃飯,單位用餐的菜單甚至都要親自過目,節儉方面對單位職工要求近乎苛刻。
被三鹿「搶走」的二女兒
「娘,我得走了,那邊還有人等著我開會。我下次再來看您。」
在石家莊市新華區國泰街,有一棟1990年代初期建築的老樓房。田文華93歲的老母親王桂姐(音)就常年居住在這裡。三居室的房子除了老人外,還住著包括田文華的弟媳婦、侄子、侄媳婦等5口人。
除了眼睛稍有老花外,老人身體硬朗,思路清晰。但田家子女並沒有把田文華出事的真實情況全部告訴老人,老人獲得的信息是:二女兒田文華負責的三鹿集團下面幾個分廠出了點事情,她一直在忙於處理分廠的事。
1月13日,與本報記者聊起三鹿時,老人說:「她剛接手三鹿時還梳著兩條小辮,三鹿院子裡面什麼都沒有,現在你看看那些樓房。全蓋起來了。」
但老人認為,是三鹿從她身邊搶走了二女兒。因為二女兒自從接管三鹿後來看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她來我娘這裡從來都沒進過臥室。沒有時間。每次來待上不超過10分鐘,手機就接二連三地響,催得沒有辦法她就這樣俯下身子握著娘的手,把臉貼在娘的臉上說,『娘,我得走了,那邊還有人等著我開會。我下次再來看您。』」田文榮比劃著說,「每次老人都很生氣地說,『跑來這趟圖個啥?』」
在田文華接管三鹿以後,生活上被忽視的不僅僅是年邁的老母親還有她的兩個女兒。據田文華的弟媳婦張明珍回憶,「二姐的兩個孩子從小都是奶奶幫二姐夫一起哄大的,二姐根本沒時間管,有時候奶奶做好晚飯,飯都涼了二姐都回不了家。」
母親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見到二女兒田文華,雖然家裡人在談起田文華時都試圖瞞著她,雖然已經90高齡但思維並不混亂的她好像也已經猜出了些什麼。
老人相信自己的家庭教育,「什麼樣父母會培養出什麼樣兒女,我們家的閨女個個都好,花錢、做事都擺在桌面上,因為親戚鄰居都看著呢!」
的確,雖然田文華從進入三鹿到接管三鹿40多年,但在南崗村卻沒建一個奶站也鮮有以養奶牛為生的奶農。田文華的大姐夫李連玉說:「村幹部曾經找過我,讓我出面跟田文華商量商量,讓三鹿來村裡投資,但被我給回絕了。因為她那個人誰找都不行。平時不找她,她都提醒我們別給她找麻煩。」
也許正因如此,村民在談起三鹿和田文華這位同鄉時大多表情淡然。「好,我們也沾不上光;壞,我們也不受影響。」一位村民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
不會用人的實幹家?
「很多什麼也不懂的人卻進了領導層,而一些重點大學畢業、專業知識強的人才卻受到排擠、得不到重用,工資僅幾百元。」
固執、自信,為人低調,但有氣魄,這是許多老職工對田文華的評價。三鹿集團從村辦小廠發展成為中國奶粉業巨頭,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大部分三鹿員工說:「田文華功不可沒。」
石家莊街頭,很多出租車司機和當地市民,在三鹿出事前只知道三鹿和三鹿奶粉,卻不知道田文華是誰。
年產值過百億、員工4000人的三鹿,甚至低調得沒有一套像模像樣的家屬樓。在三鹿集團總部西側,8棟八九十年代建設的家屬樓集中在路兩旁,而三鹿集團一些退休的老廠長、經理就住在這裡。
對於三鹿的今天,他們頗感痛心。他們讚賞田文華給三鹿帶來的發展,但同時也惋惜田文華毀了50多年的三鹿品牌。
一位不願署名的三鹿集團員工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認為,田文華做事有魄力、穩重、平易近人,是一位實幹家。但在用人方面卻不敢恭維。該員工甚至懷疑田是否在用人方面另有難處。
「很多什麼也不懂的人卻進了領導層,而一些重點大學畢業、專業知識強的人才卻受到排擠得不到重用,工資僅幾百元。」該員工還給本報記者舉了一個例子,「曾經有一名能力很強的員工因長期得不到重用而辭職去了外地,走時還從廠裡帶走了許多人。現在在外地發展得非常好。」
田文華的出事對其兩個女兒打擊很大,但女兒的生活和工作並沒有因為母親受到影響。1月13日,在金融系統工作的田文華的大女兒石利彬表示,在這種時候不願與本報記者作太多的交流,因為很多事情還要和父親一起商量,但她電話中明確表示,此前網絡上所流傳的署名田文華女兒吳晴的博客並非她所為,她說她根本不會上網弄什麼博客,偶爾上網也只是給單位做一些表格。而據田文榮說,田文華的二女兒身體長期不好。(北方周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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