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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經驗表明,一個國家的人均GDP超過3000美元後,發展容易掉進「中等收入陷阱」。 ——收入分配失衡,貧富差距拉大。
從全世界看,收入差距過大雖不是用來判斷是否掉進「中等收入陷阱」的標誌,但它加劇了不平衡,導致的社會問題很可能引發一國落入「陷阱」。拉美一些國家到上世紀90年代末的基尼係數仍高達0.6以上,佔其人口1%的富人擁有全部社會財富的逾50%,而20%的貧困家庭僅擁有2.5%的社會財富,這正是有的國家遲遲未能邁進高收入國家行列的一個原因。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自2000年起,我國基尼係數越過0.4的警戒線,2006年曾達到0.49,之後雖有所下降,但目前仍近0.5。不同人群間收入差距的鴻溝加寬,「馬太效應」愈加明顯。財富向資本集中,收入分配向高收入者傾斜,普通居民特別是中低收入群體「錢包」鼓得很慢,這種差距在通脹狀況下更顯分明。為求經濟增速一高再高,各項投入仍傾向於「物」而不是「人」,對民生的支出有限。仇官、仇富、仇不公等情緒出現,社會矛盾觸點密、燃點低,群體性事件增多。
——城市發展貴族化,形成城鄉「新二元結構」。
眼下,中國大城市華燈璀璨、高樓林立,可是,城市化一味求大求洋求快,「城市病」越來越嚴重,房價高、就業難、看病貴以及教育、養老、生活環境、食品安全等問題突出,面臨「城市化陷阱」。
資料顯示,在西歐、北歐一些國家,政府財政的50%用於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支出;美國用於社保的政府財政也約占30%。在我國,財政用於社保的比重只有15%左右,標準低、覆蓋面小,跟不上城市化進程,廣大農村的社保領域存在「制度空白」。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陳錫文認為,我國城鎮化率是「虛高」,實際上仍有10%—12%住在城鎮的農民工及其家屬並未充分享受到城鎮的公共服務和社保。
國家行政學院決策咨詢部研究員王小廣說,據第六次人口普查公告,全國城鎮人口比例達49.6%,但如果以戶籍為標準,起碼有1億多生活在城裡的人沒有真正城市化,而是「被城市化」了。許多進城打工者實現了職業轉換、地域轉移,卻未能實現身份的轉變。一些農民多年在城裡打工,舉家進城卻扎不下根,城市內形成了城鄉二元結構,即戶籍市民與無戶籍農民工。
——階層固化苗頭顯現,向上流動的路變窄。
中國社科院社會所發佈的研究報告稱,我國中間層只佔人口的23%,遠低於發達國家70%左右的比重。中央黨校研究室副主任周天勇認為,在城市人口中,本地人、外地人,體制內、體制外,戶籍、出身……不同標準給人們貼上不同的標籤,不同人群「被進入」不同的發展通道,人群結構「代際分化」,底、中、上的階層分野正在加劇。
「知識改變命運」,在近年的就業壓力面前,這句話被打上問號。昂貴的學費、「畢業即失業」等因素使一部分學生放棄高考,知名高校的貧困家庭學生特別是農村學生比例持續下降。窮家、農家孩子考上大學、畢業後找到理想工作,需要比其他同齡人更大的付出,卻不一定能有同樣的機會。
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院長蔡洪濱說,社會結構固化、人員流動性不足,阻礙了資源要素特別是「人」這一最核心要素的合理配置,造成動態上的不平等,限制了人的發展,長此以往,將導致經濟增長動力不足甚至增長停滯。
不補上社會建設「短腿」,不還清民生欠賬,不實現「國強民更富」,中國就很容易掉進「陷阱」,很難走好現代化的「後半程」。
正視風險——
我國發展中的失衡風險仍然可防可控,但由「中」到「高」比由「低」到「中」難度更大
「中等收入陷阱」是經濟、社會等多種風險因素交織作用的結果。那麼,該怎樣看待我國面臨的相關風險?
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主任胡鞍鋼分析,長期以來,在「加快發展」大思路下,我國沿襲「過度工業化、過度重工業化、過度出口依賴、過度投資驅動、過度粗放增長」模式,映射到社會、政治和生態領域,就產生收入分配不公、城鄉分化、環境污染、生態破壞、腐敗滋生等種種問題,一定程度上與有些國家落入「陷阱」前的狀況相似,這是中國跨越「陷阱」不得不面對的難關。
但是,也應看到,經過30多年改革開放,我國綜合國力大大增強,抗風險能力不斷提高,發展中的失衡風險仍然可防、可控——
與拉美等一些掉進「陷阱」的國家不同,我國政治安定、金融穩定,國際地位顯著提升,具有較強的抵禦外部衝擊能力,中國經濟迎戰金融風暴的漂亮答卷就是又一印證;人才總量巨大,資本充足,發展的迴旋餘地大;「制度紅利」還有較大空間,城鎮化推進會形成新的「人口紅利」;工業化中期的後發優勢尚未完全釋放。作為一個幅員遼闊、發展不平衡、市場潛力大的發展中大國,中國仍具備持續增長的基礎和條件。
從居民收入看,雖然當前收入分配差距擴大,但各社會群體的收入水平絕對值普遍增加。國家近年接連出台調整收入分配格局的「組合拳」,消費以每年17%—18%的速度增長,超過GDP增速。未來5年,國內市場「蛋糕」會繼續做大,消費潛力將被進一步激發。有機構預測,到2015年,中國消費額佔全球比重將從2006年的5.4%上升到14.1%,成為僅次於美國的第二大消費市場。
從產業結構看,傳統工業的產業集中、改造升級、並購重組都在加快,生物工程、新材料、新能源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前景看好,現代服務業有很大拓展空間。特別是目前中國企業研發投入增速明顯提高,一批重大項目在技術上「從跟跑到領跑」,自主創新能力有所加強,為經濟增長注入新動力。
從城市化看,「十二五」期間,我國城市化率將以每年增加0.8個百分點的速度加快推進,一系列建設會帶動經濟社會快速發展,城市人口規模增加帶來新的消費需求。人力資源素質提升較快,全國每年新畢業的大學生超過600萬人,相當於歐洲一些中等規模國家的總人口。勞動者素質走高可以抵消勞動力數量增速放緩對經濟的不利影響。
從社會建設看,蓋保障房、擴大就業、推動醫改、扶貧開發、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全覆蓋……改善民生被擺在更突出的位置,更多的真金白銀投向普通居民包括困難群眾,社會事業的「短腿」正在變長。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劉世錦判斷,就中國的增長形態而言,落入拉美、東歐一些國家那種「中等收入陷阱」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出現重大挫折或反覆。不過,在中國經濟增長「自然回落」以及回落後轉入新增長期的過程中,將會面臨特殊的矛盾和問題。
北京大學教授劉方棫認為,成為中等收入國家後,中國有落入「陷阱」的風險,但「十二五」仍處於重要戰略機遇期,若能抓住機遇,發揮優勢,統籌應對,是可以有所作為並避開「陷阱」的。
摩根士丹利首席經濟學家斯蒂芬·羅奇指出,對於「中等收入陷阱」,中國有別國經驗可循,但絕無模本可複製,不能以其他國家的軌跡來推斷中國的發展走向。
當然,邁過「陷阱」殊為不易。從全世界看,一國進入中等收入階段後,是轉型的關鍵期。在這一階段,經濟、社會結構深刻變化,利益格局深刻調整,經濟增長要由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社會發展要由追求效率轉向追求公平。一些國家就是因為沒有完成好增長動力的轉換,加上對社會公平性重視不夠,導致經濟增長停滯,引發社會動盪,最終掉進了「陷阱」。近幾十年來,僅有日本、韓國、新加坡等少數經濟體在激烈的全球競爭中脫穎而出,成功跨過「中等收入陷阱」,實現了向高收入國家的轉身。與這些國家相比,擁有13億多人口的中國由「中」到「高」比先前的由「低」到「中」難度更大、挑戰更多。
我們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