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據央視報道,6月7日,藥家鑫被執行死刑。8月14日,央視柴靜採訪張妙和藥家鑫的父親。藥家鑫的父親稱不知道兒子為什麼覺得「農村人難纏」。張妙父親說,藥家鑫有罪,他的父母沒有犯罪,希望能跟藥慶衛談一談,同時拒絕了藥家送的20萬元。
現場:柴靜專訪藥家鑫案雙方父母
主持人:三個月前備受關注的藥家鑫故意殺人案終審判決對外公佈,判決詞寫「該犯犯罪動機極其卑劣,手段特別殘忍,情節特別惡劣,後果特別嚴重,依法判處死刑」。6月7日藥家鑫被執行死刑,之後遇害人張妙也入土安葬,藥家鑫案已成歷史,但它留下的影響和思考卻遠未停止。
藥家鑫:經常我看自己的手,我感覺我的手就和我的身份一樣,從一個學生變成一個犯人,現在這雙手殺過人的手,就跟我的身份一樣天差地別,我覺得這手不是彈琴的手是殺人的手。
張妙父親:藥家鑫執行死刑 很同情其父母
解說:九個多月前,西安音樂學院大三學生藥家鑫,在深夜驅車回家的路上,將一名叫張妙的女子撞倒在地,下車後他看到對方試圖在記錄他的車牌號,就用隨身攜帶的水果刀將張妙刺死。
案發後第三天,藥家鑫在父母陪同下前去自首,今年五月,他以故意殺人罪被依法判處死刑。6月7日最高法院覆核裁定下達之後,藥家鑫被執行死刑。2011年8月3日,我們來到受害人張妙的家中。
柴靜:您是張平選(張妙父親)是吧?
張平選:對。
解說:張妙母親在她去世後總是反覆說一句話,媽給你做好了飯,你怎麼不回來吃,她精神上受了一些刺激,常常會忽然哭起來。
柴靜:那你不要勸勸她嗎?
張平選:不勸不勸,這事沒辦法勸。
柴靜:我去看看,我去跟她說一說。
解說:張妙才二十七歲,是兩歲孩子的母親,事發時她在一個麻辣燙店打工,住在父母家,一個簡陋的連電燈都沒有的小房間裡,她下葬後父母把她所有的物品都焚燒了,家中也沒有擺放女兒的照片,這是一個家庭難以面對的痛苦,它並沒有在藥家鑫執行死刑後得到解脫。
柴靜:藥家鑫被執行的那天,很多人都挺高興的,但我不知道您是一個什麼樣的(感受)?
張平選:我也高興,但是我過來再一想,對他媽他爸也是覺得有點同情。
柴靜:但是您也失去了孩子?
張平選:我對你說個實話,我還有兩個孩子,我必然還有依靠,藥家現在沒有一點依靠了,就那一個孩子,我不知道藥家鑫他媽他爸這人究竟是個啥心情,咋想。
藥家鑫父親:後悔匆匆忙忙送兒子去自首
解說:在藥家鑫二審被判處死刑後,他的父親藥慶衛開通了微博,他說藥家鑫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我們對藥家鑫所犯的罪行感到氣憤和痛心,對遇害者及家人造成的傷害表示深深的歉意和愧疚,8月2日我們在西安拜訪了藥家。
藥家目前居住的小區是西安華山機械廠的宿舍,修建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藥家鑫的父親說,他們一家在這兒住了將近二十年了。雖然兒子藥家鑫已經不在人世,但母親段瑞華仍然保留了他生前房間的原樣,甚至隨著季節的更替還搭起了蚊帳。
段瑞華:他臨終的時候就說他希望我們去世園會轉一轉帶上他的眼鏡,其實言下之意這(眼鏡)就是他。
解說:段瑞華在事後最追悔的是,她急急忙忙帶著兒子去自首之前,藥家鑫曾提出過想吃媽媽做的一頓飯,但當時她沒有答應,還有一件事是她沒有來得及能夠問出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段瑞華:我一直在等機會,一直在等。
柴靜:你想問他什麼?
段瑞華:我就是想問他為什麼要帶刀,為什麼要這樣,你撞了人,你可以,可以報警的,為什麼要動刀,我也不理解。
柴靜:那你後悔帶藥家鑫去自首嗎?
藥慶衛:自首絕對沒有後悔過,我後悔的是太匆忙了,應該問問他這個是絕對後悔的,後悔一輩子,我也想知道他為啥要那樣子。
柴靜:這個對於你這個做父親的人來說,這種總結不也是一種痛苦。
藥慶衛:我,無所謂為什麼或者走了,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但是以後我侄子、我的外甥,我的其他親友可以借鑒我的東西,讓他們在教育孩子的時候,我失敗的地方讓他們能引以為戒,那這樣以後藥家鑫才真正死得其所。
藥家鑫父母後悔對兒子過於嚴厲致其犯錯後害怕面對
解說:一個音樂學院的高材生,為什麼會犯下殺人的重罪,在藥家鑫案發生之後,震驚中的人們猜測和分析著各種原因,避免悲劇再次發生的強烈呼聲,迫使我們必須不斷思索,一個看似走在正常生活軌跡上的年輕人,是什麼讓他在瞬間遠遠衝出底線。這種犯罪行為的背後隱藏著怎樣的人格,這種人格又如何在二十多年的成長中養成,怎樣導致他漠視生命逃避必須面對的責任,尋找原因從悲劇中學習,是不應該停下的反思。
藥家鑫審被判處死刑後,他的父親藥慶衛在微博中說,我平時管教孩子過於嚴厲,令孩子在犯錯之後害怕面對,不懂處理,最終釀成大罪。
柴靜:我看您曾經寫過一句話,你說藥家鑫從一個懂事的孩子,到一念之差犯下殺人罪,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藥慶衛:對,這個東西我就一直想就是不敢承擔,他在庭審的時候說我就是,好像是不是我要求他有點盡善盡美。
藥家鑫:從小到大我生活幾乎除了學習以外就是練琴,小的時候每週練琴,為了練琴媽媽都會打我或者拿皮帶抽我。有一段時間爸爸看我的成績不好沒有努力學,把我關在地下室裡面,除了吃飯能上樓以外,其它時間都在地下室裡待著,我覺得看不到希望,天天壓力特別大,我經常想自殺。
段瑞華:我兩口子為這事兒,我們倆幾天幾夜睡不著覺,就在反思我們到底哪做錯了,給孩子的壓力這麼大,但是我覺得我想不出我們錯在哪了,難道嚴了,對孩子嚴是不是也是錯。孩子學琴挨過打確實挨打了,不少挨打,哭著手都得彈琴,這都是這麼過來的,就是學藝術類這個專業,不是那麼容易的,沒有付出是不可能的。
解說:但藥家鑫父母的眼中,他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普通孩子,性格有點懦弱和內向,但一直都很聽話,小時候父親不在西安,藥家鑫跟著母親長大。
段瑞華:土話就說「可駑了」,屬於這種的,他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爸讓他幹這樣,他不敢說不這樣幹。
柴靜:那他跟你兒子的溝通多嗎?
段瑞華:可能有意無意地對他爸是有一種生疏感,而且他對男的有一種,一種畏懼的那種感覺。
藥家鑫:我一直覺得爸爸對我比較嚴厲,我爸比較凶一些。
段瑞華:我現在想的是對孩子太嚴格了,太嚴厲了,因為他可能出了這麼大的事害怕了,因為小的時候是這樣的,我教育他。凡是出去跟小朋友在一起玩,只要打架了,不管誰對誰錯,他回來肯定是挨罵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