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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不會離開中國 不後悔抄寫延安講話


http://news.wenweipo.com   [2012-10-13]    我要評論

【文匯網訊】據齊魯網報道,今天(12日)下午15時許,莫言再次在高密老家召開媒體見面會,會見到訪的數百位記者。

發佈會上,莫言表示,「諾貝爾獎是文學獎,不是政治獎。」他表示,自己儘管是在體制內寫作,但「我是從人性角度寫作,我的獲獎是文學的勝利,不是政治的勝利。」

「讀過我的作品的人,知道我是有批判性的,是人性角度寫作。」莫言回答。

針對已經開始出現的「莫言熱」,莫言回答稱,「我不希望引起莫言熱,希望快些冷卻。」

在回答記者關於老家的提問時,莫言回答說,「在這片土地時感受不深,離開時卻魂牽夢縈,尤其我這樣寫鄉土的作家。」

11日下午,莫言文學館館長毛維傑告訴齊魯網記者,「他喜歡趕集,他住的地方離集市很近,他可以趕集感受到老百姓的生活狀態。他非常願意回到家鄉來,他說年紀再大點將長期回老家居住。」

莫言獲諾獎新聞發佈會現場實錄

莫言:非常感謝各位朋友跑了這麼遠,專門來採訪我,讓大家等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很抱歉。我也知道在座很多朋友給我手機發過很多短信,也發過郵件,我確實沒法處理,因為手機一開開,就沒法弄了,電話也響,短信也響,我一個也看不了,非常抱歉,也非常感謝。你們有什麼問題,我願意回答。

法新社:我是法新社的,謝謝,首先恭喜莫老師獲得諾貝爾獎。中國的一些藝術家說莫老師和共產黨的關係有些密切,比如說你抄寫了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有一個藝術家說,莫老師站在權力的角度去談社會。我想問莫老師對這樣的評語有什麼看法?

答:所有的批評,從他們的角度來講都是有道理的,但是對我來講有的是沒有道理的。難道抄寫了一個《延安講話》就是不可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理由嗎?我上個月在上海也正面地回答過這個問題。當時有一個日本的作家叫阿刀田高先生,我們訪談的時候說過,他知道文學是幹什麼的和為什麼的,其原因是因為他讀過毛澤東在延安做的講話,然後他立即問我,你對這個講話怎麼看?我說這是一個在網上炒了很久的問題,也是我挨過很多罵的問題,我覺得沒有什麼好失落的,因為我覺得毛澤東這個講話是一個歷史文獻,有歷史的必然性,而且這樣一個文獻在當時那種社會歷史的背景下,對於推翻腐朽的政權產生了積極的作用。我們今天再來看這個講話會感覺到它有巨大的局限,這種局限就在於這個講話過分地強調了文學和政治的關係,過分地強調了文學的間機性,而忽略了文學的文性。

我們這批作家在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寫作的時候,就認識到了這個問題,延安講話的局限,而我們所有的創作都是在突破這個局限。我相信有很多批評我的人是沒有看過我的書的。如果他們看過我的書,就會明白我當時的寫作也是頂著巨大的風險,冒著巨大的壓力來寫的。也就是說我的作品是跟當時社會上所流行的作品大不一樣的。但是我們要突破這個講話的限制,並不意味著我把這個講話全部否定了,因為我認為這個講話還有它合理的成分。比如他講普及和提高的關係。他說你不能老是唱下里巴人,還要有陽春白雪。講民間藝術和外來藝術的關係。講生活和藝術的關係。他講生活是藝術唯一的源泉。他講作家為廣大的工農兵服務的概念。這些東西我還是認可的。因此我抄了這個講話。而且我當時沒有意識到,我這個人是比較模糊的,而且比較麻木,我不像某些人那樣有那麼敏感的政治嗅覺。我覺得要出一本書,出版社的編輯找到我,讓我抄一段,我就抄一段。後來這件事情出了這麼多批評的意見和辱罵的意見,這是出乎我的意料的。但是我抄了,我不後悔。我覺得我抄這個講話和我的創作沒有什麼矛盾,因為我抄它,是因為它裡面有割裂的成分。我突破它,是因為它已經不能滿足我們創作的需要。

你剛才講我們這個體制和共產黨的關係比較密切,這也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諾貝爾文學獎是文學獎,不是政治獎。諾貝爾文學獎是站在全人類的角度上評價一個作家的創作,是根據它的文學的氣質和文學的特質決定是不是給他獎項。在諾貝爾的歷史上,像薩特,就是你們法國的共產黨員。像肖洛霍夫是蘇聯的共產黨員,他們的作品依然是經典,依然在被千百萬人閱讀。我在中國工作過,我在共產黨領導的中國裡面寫作,但是我的作品是不能用黨派來限制的。我的寫作從80年代拿起筆來,很明確的,站在倫理的角度上,寫人的情感,人的命運,早已突破了階級的和政治的界限。也就是說我的小說是大於政治的。

很多人認為我和共產黨的關係比較密切,就不應該獲得這個諾貝爾文學獎,我覺得這也是很難有說服力的。這一次瑞典文學院把這個獎授給了我,我覺得這是文學的勝利,而不是政治政權的勝利。如果說是政治政權的勝利,那我只能是不能得這個獎。我得了這個獎,說明瑞典文學院比發這些議論的人要高明。這是一個文學的獎項。

再一個問題是跟共產黨的關係密切和不密切,有沒有一個衡量的標準呢?用什麼來衡量密切?我也知道很多網上批評我的人,他們本身也是共產黨員,他們本身也在體制內工作。有的人甚至在體制內獲得了很大的好處。他們就認為我就是和共產黨關係密切,他們不密切嗎?這個我覺得也是莫名其妙的。我的一個觀點是作家是靠作品出發的,作家的寫作不是為了哪一個黨派服務的,也不是為了哪一個團體服務的。作家的寫作是在他良心的指引下,面對著所有的人,研究人的命運,研究人的情感,然後做出自己的判斷。如果這些人讀過我的書,或者是在座的朋友讀過我的書,就會知道我對社會黑暗面的批判向來是非常凌厲的,非常嚴肅的。我在80年代寫的,比如說《酒國》、《十三步》、《豐乳肥臀》這些作品,都是站在人的立場上,對社會上我認為的一切不公正的現象進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所以如果僅僅認為我沒有上大街去喊口號,僅僅以為我沒有在什麼樣的聲明上簽名,就認為我是一個沒有批判性的,是一個官方的作家,這種批評是毫無道理的。

瑞典電視台:我想問一下莫言老師,你有沒有看過去年諾貝爾獎得主托馬斯的一些著作,或者是其他瑞典一些作家的著作?你對他們的著作有什麼看法?你日常都會有什麼活動?謝謝。

莫言:瑞典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我讀過一些他的詩,我覺得寫得非常好。他寫的詩不多,但是幾乎每一篇都是精品,質量非常高。當然我想在翻譯的過程中,他的很多藝術品質沒有得到非常完美的表現,僅僅我們看到的翻譯過來的版本也是非常好的。我對瑞典瞭解得甚少,只去過一次,走馬觀花。我也對瑞典社會和瑞典其他方面的東西說不出個究竟來。

山東電視台:你好,我是山東電視台的記者。我知道故鄉是您的作品中非常重要的創作素材。這片土地和您這次獲獎有什麼樣的聯繫?謝謝。

莫言:作家跟故鄉的關係,實際上跟很多人都是一樣的。你在這個土地上的時候,你感覺不到它跟你有多密切的聯繫。一旦當你離開了這個地方,你就會產生一種魂牽夢繞的感受。當然對於作家來講,這種感覺更為強烈,尤其是像我這樣以鄉土為主要風格的作家。我早期的作品,人物、語言、事件都是取自於鄉土。所以我對鄉土的依賴性更強。當然我想鄉土也不是永遠寫不盡的,作家要不斷地對鄉土的變化瞭如指掌,要深入到鄉土氣息,對這個鄉土發生的變化非常清楚,才能不斷地持續地寫。

中新社:莫言老師,您好,我是中新社的記者。這次您獲獎以後,網絡上有很多的言論說,從您獲獎以後,會不會引起一些「莫言熱」以及「文學熱」,您希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其次的問題是,您認為中國的文學健康的發展,在接下來應該走什麼樣的道路?謝謝。

莫言:我不希望引起什麼「莫言熱」,如果不幸引起的話,我希望這個熱盡快地冷卻,頂多一個月,大家趕快忘掉。由此會不會引起一種文學的熱情?這是我很期待的。我很希望大家能夠把更多的時間用於閱讀文學作品,寫作文學作品,也希望更多的讀者來讀書。當然我也希望我們作家更加努力地創作,寫出值得讀者閱讀的小說或者是詩歌。謝謝。

香港無線電視台:莫老師,您好,我是香港無線電視台的記者,想問一下,因為你很多作品都是以家鄉為主的,但是現在你有不少的時間在北京居住,北京這個城市,有沒有想到未來的作品會以城市為主,或者是香港?有機會到香港嗎?

莫言:我的小說確實是寫了很多的農村題材,我本人也在農村生活了很多年。實際上我對後來的寫作裡面城市對我的影響已經在小說裡面有所體現,但是我沒有把它完全放在一個明確的背景裡,北京或者香港或者上海。而是寫了很多在一個鄉愁的基礎上成長的城市,也就是說我的鄉愁已經跟30年代的鄉愁有很大的變化,它已經是變化的鄉愁,已經是城鄉化,城鎮化的鄉愁。這樣一個城鎮化的鄉愁跟大城市的生活當然有區別,但已經卻別不大。你如果說我一直是一個鄉愁作家,嚴格的說不太能夠讓我服氣的。

香港電視台:會有計劃到香港去嗎?

莫言:會有機會去的。

香港電視台:我是香港電視台,想請教老師兩個問題。第一是老師怎麼看現在中國出版的自由呢?另外我沒有看過《紅高粱》這個電影,以我理解就是抗日的一個部分比較多,你怎麼看現在中日關係發展,還有比如說在《蛙》講的計劃生育的問題,你現在怎麼看這個問題的概念?

莫言:出版自由和出版不自由這是相比較而言,我覺得在很多海外的國家裡面涉及到重要的問題的時候,出版也受到限制,經常會引發因為一本書引起整個族群的強烈的抗議的事件,這個大家都可以非常的清楚。

中國的小說寫作,小說出版,你說它完全自由當然不是。因為在我們過去十幾年裡,幾十年裡,確實有一些書會被拉出來點名,有的書會被有關部門通知出版社停止印刷,但是你如果讀一下現在那些公開出版的書,再讀一下我們上個世紀50年代、60年代公開出版的書,你就會發現這種出版的寬度已經放寬的令人驚訝的地步。

對於中日釣魚島爭端的問題,首先我覺得爭端是客觀存在的。如果沒有爭端的話,那幹嘛會鬧的這麼大。而且要完全選擇爭端不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方法。打一仗,中國勝了日本敗了,爭端就解決了嗎。日本敗了它就會承諾中國合法主權嗎,海外也是一樣。所以戰爭也解決不了爭端問題,我想最好的辦法還是按照上個世紀70年代中日建交的時候,老一代的中日兩國的領導人所採取的一個比較高明的措施,那就是擱置爭端,大家先談友誼,你把它放在這個地方,影響兩國人的睡眠和吃飯,先放在這個地方。甚至這個地方可以讓魚類生活的更好一些,因為我去過韓國跟朝鮮的三八線,這個三八線是無人區,兩國誰也不能過線,這個地方是動物的天堂,裡邊全是鳥,全是野豬,樹木長的非常的繁茂。

所以擱置爭端有時候也未必不好,海洋的爭端暫時一下也是魚類的福音,人類捕魚捕的瘋狂了有一個爭端的地方誰都不許去,讓魚過去,魚類感謝你。

大眾網:你好,我是大眾網的記者,您在微博中說到,感謝朋友對我的肯定,也感謝朋友對我的批評,在這個過程中我看到人心也看到了我自己,我想請問的是,聽是看到什麼樣的人心,看到了什麼樣的自己?

莫言:關於我獲諾貝爾獎,網上的爭論大概持續了有20多天了,甚至更長的時間,我也沒有刻意的去,偶爾上網會看到各種各樣的意見。有的是挺我的,有的是批評我的。批評我的意見,剛才法新社的記者提問了,我套用原來的話,我怎麼著怎麼著,有一些謾罵,說這個,說那個,對人身攻擊了,我都忽略不計了。我就覺得有一些對我藝術上的批評,比如我的語言泥沙俱下,我的小說立意不高,我的小說存在了很多地方的重複性,那我就從立意上對我進行批評,當然是對我的幫助,讓我今後的創作提高,避免已經存在的缺陷。

挺我的呢,他們是站在文學的立場上,希望我能夠獲得獎項。我剛才說的見到人心嘛,就是各種各樣的人在上面發表各種各樣的言論,言為心聲,裡邊的人心。見到我自己,我過去不知道被中國人喜歡,也不知道有這麼多人討厭我,或者仇恨我。因為在過去的時代裡,一個作家是沒有這樣的機會,只有在互聯網時代,微博時代作家獲得了這樣的機會。有了這麼一個平台,有了這麼一個話頭,我才知道原來這麼多人喜歡我,喜歡我的作品,我也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對我咬牙切齒,也有這麼多人對我的作品有這麼中肯的,這麼尖銳的合理的批評意見。所以通過這個我認識我自己。

問:莫言老師,我想問一下,剛才法新社也問到關於體制內的問題。您也說您自己的作品是一直都在批判社會的黑暗面,您覺得您現在自己的作品作為一個作家,您在自己的作品裡有充分說出你自己想說的東西嗎?或者你有沒有考慮過像之前高行健一樣離開這個國家呢?

莫言:我離開了國家幹嗎,我連高密都不想離開,我就想呆在高密這個地方,因為這個地方生我養我,我熟悉這個地方,這裡的食物特別適合我,所以我不會離開這個地方。而且我也認為一個人他有各種各樣選擇的自由,現在離開中國到國外去生活去寫作,我覺得也很好。有的人選擇留在他的故土寫作這也很好,你不要認為誰出去了誰不愛國,誰沒出去誰就是愛國,這都是非常片面的認識。誰願意走就走,誰不願意走也不要強迫人家走。我們過去一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是孔夫子的教訓。我覺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是對的,己之所欲強施於人就對了嗎?你覺得這件事情非常好,你就覺得羊肉特別好吃,你逼著一個不吃羊肉的人吃羊肉,對嗎?也不對,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

香港衛報:我是香港衛報的記者,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假如你想給全世界的讀者推薦一本漢語語言文學著作包括古代的,現當代的,也包括港澳台大陸的您會推薦哪一本,當然您也可以推薦你自己的?第二個,今年12月底您會去瑞典接受領獎,您現在開始醞釀著那時演講的稿子了嗎,您會講些什麼?

莫言:推薦一本書,從浩如煙海的書裡推薦一本,簡直是一個要命的問題,我推薦不了,因為起碼有幾十本書都一樣的好,甚至幾百本書都一樣的好,關於這個問題我就不回答了。去瑞典領獎我當然會去,而且演講也會講,但在上面講什麼我還沒有完全想好,所以今天出席這樣一個記者招待會,我也不是所願,這個即興的回答,表達的意思也許不完整,或者沒有讓記者們理解,往往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我想我在瑞典的演講是要寫成講稿的,所以現在也無法透露,因為沒有想好。如果現在把所有的想法告訴你,那我就可以不去瑞典了。

      責任編輯:Suns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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