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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紅衛兵登廣告向受害老師道歉


http://news.wenweipo.com   [2013-06-18]    我要評論
   

劉伯勤所在班級1968年12月拍攝的畢業照。圖中最後一排右三為劉伯勤、右六是張念泉;前二排左二為鮑德昌、左四為班主任許俊源;前四排右五為曹廣濱,左二為李剛。劉伯勤供圖。

【文匯網訊】61歲的劉伯勤,退休前任濟南市文化局文物處處長。日前,這位當年的紅衛兵在媒體上刊登廣告,向在「文革」中受到自己批鬥、抄家和騷擾的眾多師生、鄰里道歉。他說,雖有「文革」大環境裹挾之因,個人作惡之責,亦不可泯。不對的事,就應該道歉。

據南方都市報報道,上午10點多,劉伯勤如約來到濟南市解放路附近的賓館接受採訪。他的頭髮開始斑白,但尚未年暮。61歲的劉伯勤,退休前任濟南市文化局文物處處長。日前,這位當年的紅衛兵登在媒體上的道歉廣告,引起輿論沸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廣告中,劉伯勤向在「文革」中受到自己批鬥、抄家和騷擾的眾多師生、鄰里道歉。他在廣告中說,「垂老之年沉痛反思,雖有『文革』大環境裹挾之因,個人作惡之責,亦不可泯。」

道歉廣告受到輿論的廣泛讚譽和肯定。同濟大學文化批評研究所教授朱大可在微博上評價,「在一個沒有懺悔傳統的國度,該信可視為人性覺醒的稀有證據。」

在張羅道歉事宜時,劉伯勤承受了巨大的家庭壓力。家人告訴他,「你一道歉,人家反而認為你是惡棍了。」道歉廣告刊登後,他兒子發E -m ail對他說,「廣告費很值啊,你現在是名人了。」這句話後面加了括號,裡面是一個苦笑的表情。他的同學也打電話、發電郵來詢問。有的同學說,「你搗鼓這個幹嗎?」

時光流逝改變著人們對歷史的評價。對劉伯勤而言,數十年的「文革」反思纏繞成了折磨他的心結。「這是壓在我心裡多年的一塊石頭。」劉伯勤說。

一切源於那個混亂的年代。

「文革」到來時,劉伯勤14歲,在濟南一中初一(3)班就讀。

1966年6月7日,濟南全市各中等學校陸續向學生作「文化大革命」動員報告,開始停課開展運動。一天,學校還沒有放假。劉伯勤所屬的班級那周是勞動時間。劉伯勤正勞動時,班主任許俊源走到他面前對他講,「明天不用勞動,要搞文化革命了。」當時頑皮的他聽了非常激動,也很高興,還問,「以後永遠不上課了嗎?」許俊源頓了一頓,很沉重地說「不上了」。劉伯勤後來想起這事非常傷感。

上初中後,劉伯勤比較調皮,有點叛逆,經常和老師作對。一次,教代數的許俊源在課堂上提問,劉伯勤一反常規地舉手了。許俊源很驚訝。沒想到劉伯勤問,「你昨天為什麼跑到我家告狀去?」同學們聽了都有點驚愕。期中考試時,許俊源給了劉伯勤代數科目59分。他就認為班主任和他過不去。「他給我59分,對我觸動很大。」劉伯勤回憶。

批鬥

「我就讓他和其他人一塊唱《牛鬼蛇神之歌》。現在想,這是糟蹋人」

1966年6月1日,《濟南晚報》轉載人民日報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此後,大中學校學生要求揪斗本單位的「牛鬼蛇神」和「黑幫」。「牛鬼蛇神」即教師,「黑幫」即黨政幹部。

劉伯勤就讀的濟南一中黨支部最先拋出6個「牛鬼蛇神」,其中有教導主任李昌義、教高年級的老師畢德質等人。

「我曾經打過李主任一巴掌。」在停頓了約10秒鐘後,劉伯勤繼續他的講述。他在「文革」初屬於有資格批鬥別人的「紅五類」。

一天,在批鬥中,李昌義等被打成「牛鬼蛇神」的老師從辦公室排著隊出來,沿著前面的台階彎腰低頭走下。台階兩邊站著參加批鬥的學生,在他們走下去時輪流用手打,並用言語侮辱。劉伯勤當時個子矮,站在一個較高的地方。李昌義頭謝頂,成天戴帽子,但是在批鬥時不讓戴了。當李昌義經過他時,劉伯勤在他頭上打了一巴掌,之後還朝李昌義啐口水。「當時打人是想『嘗嘗滋味』。現在反思,我和李主任沒有接觸,也談不上什麼階級仇恨。對我個人來講,這是人性惡的一種流露,那個瘋狂的年代,把人性惡的一面全激發出來了。」劉伯勤說。

「我是牛鬼蛇神,我是人民的罪人。我該死,我有罪,我該死,我有罪。人民該把我砸爛砸碎,砸爛砸碎。」在提起老師畢德質時,劉伯勤在房間裡唱了一遍「文革」流行的《牛鬼蛇神之歌》。「文革」時,他們搞惡作劇時唱這首歌玩。當年,他曾逼迫畢德質唱《牛鬼蛇神之歌》。在批鬥中,被打成「牛鬼蛇神」的畢德質,任何「革命師生」讓他幹嘛就得幹嘛。當時學校流傳《牛鬼蛇神之歌》是畢德質作詞。「他作詞,就衝著他來。我就讓他和其他人一塊唱《牛鬼蛇神之歌》。現在想,這是糟蹋人。」劉伯勤說。

對另一位老師胡熹和的批鬥則極盡荒誕。胡熹和給他們初一教圖畫課,當時已經約60歲了。大約在1966年9月,學校「革命師生」說胡熹和的畫是「大毒草」,是「黑畫」。「胡老師畫的畫大多屬於漫畫。漫畫線條比較簡單,形象比較誇張,大多用橫、豎、斜的線條畫出來的,一筆一畫,這些筆畫容易被看成字。」劉伯勤說。

學校讓全校學生在胡熹和的畫裡找反動標語。學生說線條像什麼字,就是什麼字。在一幅畫裡,劉伯勤最多「找出」36條反動標語。

當鬥爭對像擴展到當權派時,時任濟南一中副校長朱琳也被作為「牛鬼蛇神」拋出來了。「把她拋出來是領導為了保自己。」劉伯勤說。劉伯勤的同學鮑德昌回憶,批鬥朱琳時,讓她胸前掛著兩隻鞋,污蔑為「破鞋」。還讓她戴著一個紙糊的高帽子,帽子上寫著「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朱琳」,在名字上還畫著一個大紅叉。

1967年春天。有次濟南一中組織師生在城南千佛山腳下的果園拔草,朱琳也參加勞動了。在勞動現場,劉伯勤和另一個同學上前找朱琳的茬,說她反動,雙方發生了衝突。當時朱琳說,「你們是學生,還年輕,懂了再說吧。」劉伯勤回憶,「我們理屈詞窮,就說她不老實。現在想來,這不是批鬥的場合,而且批鬥朱琳副校長已經到末期了,完全可以不找她茬。無謂找茬,傷害老師。」

抄家

那個同學把毛主席像拿出來時,在後面發現32張蔣介石的相片。隨後一切都改變了

1966年8月18日後,山東省大中學校成立紅衛兵組織。至10月底,在101處各類中等學校中已建立紅衛兵組織475個,有紅衛兵26286人,占師生總數的39.1%。

8月23日,惡魔釋放了。

濟南紅衛兵走上街頭破四舊,還抓人、揪斗、抄家。「抄家是抄反動罪證,還有家裡『不該有的』(東西)。」劉伯勤說。《山東省志》記載,至1966年10月13日,濟南被抄家20075戶,佔全市總戶數的13.11%,其中有7400戶、22197人被趕往農村。

同學鮑德昌評價「文革」中的劉伯勤,「他在學生浪潮當中隨波逐流,但是他不壞,也不玩陰的。」

劉伯勤的兩個同班同學張念泉和韓桂英家被抄。兩次抄家他都參加了。

一天,他隨著一二十個人去了張念泉家。張念泉「文革」前和劉伯勤關係很好,在「文革」「中是「黑五類」,當天在家。「去抄家的時候,我當時心裡很尷尬。」劉伯勤回憶。同學過來抄家,張念泉不敢反抗,還得配合、表態。抄家的紅衛兵詢問:桌子底下藏沒藏槍?有沒有電台?張念泉說沒有。他得幫著打開看。「當時報紙上說,階級敵人,藏得很深。他家是平房,我們就拿棍子敲地(聽聲音),硬說地下有洞。」劉伯勤回憶。張念泉家堂屋正中有一張八仙桌,兩邊各擺一張椅子。紅衛兵懷疑地下埋了槍、電台,就在他家桌子下面挖,一直挖了半米深。他們當時小,沒有勁了,但不確定底下有沒有東西,就不了了之。

同學鮑德昌當年是「黑五類」。談及瘋狂的年代,他說,「電影裡反映的,絕對不如現實的。那時我整天在家裡,以淚洗面,也不讓串連。一說上學就頭皮發麻,怕被同學鬥。」同學曹廣濱當年也被看作「黑五類」。曹廣濱評價當年學校的氛圍是「氣氛很恐怖,人人自危」。

另一位被抄家的是女同學韓桂英。解放前,她父親是濟南明湖照相館經理,當時照相館頂多僱傭幾個職工。「文革」中她家被說成是資本家家庭。

抄家時韓桂英不在。當天紅衛兵沒有抄出什麼東西。就要結束時,有一個同學手裡拿著東西,不小心碰到了掛在堂屋中間的毛主席相框。相框被碰得掉到地上摔碎了。「那個同學當時還有點惶恐。戶主再反革命,你也不能把毛主席像砸了啊。」劉伯勤描述。在那個時代,毛像、毛選形同聖物。

相框的玻璃碎了,散了。那個同學把毛主席像的相紙拿出來的時候,在後面發現了32張蔣介石的相片。隨後一切都改變了。

32張蔣介石的相片,有穿軍裝的,有穿便服的。由於反動的東西不能擴散,領頭的紅衛兵很快將這批照片收起來了。「無意當中坐實了,韓桂英家成反革命了,罪大了。」

發現蔣介石照片後,劉伯勤就順著這個思路看別的鏡框後面有沒有東西。看到牆上掛的一個韓桂英奶奶的相框,他一下子將之撥拉下來摔碎了。在相框相片後面,一共發現200元現金,最大面額的是10元。這在當時是一筆巨款,被沒收、抄走了。

抓住了反革命「現行」行為後,韓桂英家不能辯護。當時韓桂英母親在家,有人扇她耳光。韓桂英家門口有一口井,抄家的紅衛兵臨走時還詢問:這裡面有沒有槍?有沒有電台?韓桂英家說沒有。紅衛兵不相信,就撈,拿東西往井裡扒拉了一陣,什麼也沒有發現才走了。

抄走的200元錢,成了劉伯勤多年的心病,「200塊是什麼概念?那時候一個月工資三四十元,大多數家庭都是現在說的『月光族』,沒到發工資的時候就沒錢了。200塊相當於五個月的純工資。那時候一輛自行車一百五六十塊,一個月存3塊、5塊,要存幾年才能買得起。200塊可能是韓桂英家一輩子的積蓄,就這樣被沒收了。畢生的積蓄被全部剝奪,這算什麼?現在來看,就算藏蔣介石照片,按《刑法》來看,這算什麼罪?」

被抄家後,韓桂英再也沒有去過學校,因為去學校她抬不起頭。她也沒有出現在班級的畢業照當中。劉伯勤再也沒有見過她,「五六年前我一直打聽她,想給她當面道歉,卻聽說她去世了。」

惡作劇

將小鞭炮點燃,用彈弓將之射到屋內。在裡面睡覺的人受到巨大驚嚇

「文革」時劉伯勤家住山東省政協大院。大院內有幾位民主人士:周志俊、宋文田和杜大中。這3人都出現在了劉伯勤的道歉廣告中。談到當年對3人做的錯事,劉伯勤充滿懺悔之意。

周志俊家被抄後,玻璃破了,窗戶上糊了報紙。有幾次,劉伯勤他們半夜起來,用冰棍的竹棍劈開一點,夾著小鞭炮。之後將周志俊家窗戶的紙弄開一個孔,將小鞭炮點燃,用彈弓將之射到屋內。在裡面睡覺的人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惡作劇同樣發生在宋文田家。劉伯勤與另一人半夜到宋文田家外面,臉貼到玻璃上,然後敲玻璃。裡面的人一開燈,順著聲音一看會嚇一跳。

1967年,劉伯勤與人還捉弄了杜大中家。在半夜裡,他們將杜大中家廚房的鹽、油、醋等調料全倒在一起,讓他們沒法用。

反思

「後來我也變成『黑五類』了,你還造人家的反,結果你家也被抄了」

劉伯勤的反思在「文革」中期就已出現。

1966年9月,濟南大中專和中學學生到全國各地串連,串連熱潮持續了7個月之久。1966年11月,身為紅衛兵的劉伯勤也上北京串聯去了。但當他回到老家山東省政協大院的時候,讓他震驚的事發生了:全院子貼滿了打倒他父親的大字報、標語等。他父親被說成「有歷史問題」,「是叛徒」,受到不公正對待。後於1979年平反。

「『文革』初,我的心態是『我們是黨內,你們是敵對勢力』,潛意識中優越的心態在作祟。後來我也變成『黑五類』了,心態變化很大,內心受衝擊很大。你還造人家的反,結果你家也被抄了。慢慢地開始反思了。」

「文革」中劉伯勤曾下鄉,回來後在鐵路上干了裝卸工、調車組、食堂採購3個工種,一待8年。

1972年,開始興考試了。劉伯勤當時想通過上大學改變命運,於是重新學習,在鐵路系統自學。那時他開始請教老師並得到了幫助。「『文革』當中對老師有些不恭敬的地方,私下裡道歉了。」這是劉伯勤道歉的開始。

後來他發憤讀書,於1978年參加高考,考上了山東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

上世紀90年代,杜大中的夫人到劉伯勤母親那裡,他當時很隱晦地向她道歉了。

心結

「在任何社會裡,做這些事都是不對的。不對的事,就應該道歉」

在同班同學李剛看來,劉伯勤「有拗勁,愛較真,辯論時非要分出個一二三」。劉伯勤將自己「文革」中做的事稱為「屬於小惡」。

劉伯勤產生登廣告道歉的想法有四五年了。幾年前他就想,當年傷害過的有些人去世了,登廣告可以給人家後人有個交代,通過這種辦法把該做的做了。但當時他有顧慮,因為和他一塊做那些事的還有其他人。「我道歉了,他沒有道歉,他怎麼想?我又不能替他道歉。客觀上不能給別人形成壓力」。「現在和我一起幹這事的人不在了。」

早在20年前,劉伯勤的班級每年至少舉行一次同學聚會,但劉伯勤一共只去了兩次。同學曹廣濱說,「他不好意思去,當年的事情到現在一直是他的思想壓力。」同樣不願意參加聚會的還有被抄家的張念泉。同學鮑德昌曾勸張念泉,「別計較過去的事情了。都什麼年代了,還記得這些事情呢?」張念泉當時回答,「不想見面,也不願傷和氣。」

5年前,劉伯勤找到了張念泉,把他請出來一塊吃了個飯,坐了兩三個小時。但這次見面,兩個人談「文革」的時間並不多。劉伯勤當面給張念泉道歉。張念泉說:「我們那時候年齡小,是孩子。那時候大環境不都這樣嗎?」「包括老師、其他人,所有我道過歉的人都這麼講。但這是人家的寬宏大量。」劉伯勤說。

今年農曆正月初三,在濟南東二環的一個酒店,有十幾個老同學參加了同學聚會。劉伯勤少有地參加了。

一見當年的「黑五類」同學鮑德昌,劉伯勤就說,「我見了你不好意思。」

鮑德昌說,「這麼多年了第一次見,有什麼不好意思!你這麼些年不來,咱們的人見一次少一次了。」

劉伯勤隨後的話讓鮑德昌震驚。他說,「說句良心話,我覺得咱們班的張念泉、韓桂英等,我對不起他們。我真想見見他們,給他們道歉。」

聽到劉伯勤的話,鮑德昌覺得自己眼眶濕潤了。他說,「伯勤,你怎麼這麼說呢?咱們能活著見了就很好了。當時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就是惡作劇,正好趕上這麼個風潮。」在場的人也都勸劉伯勤,「伯勤你別這樣,這麼多年的事了,誰把它當回事呢?」

「但這不等於每個人心裡覺得『文革』這個事就可以一筆勾銷。」劉伯勤後來說。

「這個同學有這種思維和意識,他還記得這個事,想給人道歉,我覺得很感動,心裡很熱火,是一種安慰,像找了平衡似的。」鮑德昌告訴南都記者。

隨著這次聚會道歉而來的就是劉伯勤的道歉廣告。劉伯勤評價這次廣告道歉,「不光是『文革』,在任何社會裡,做這些事都是不對的。不對的事,就應該道歉。通過這次道歉,我覺得心結算是基本解開了。這個解開,不是說人家原諒我了。是我應該給你說,但沒有機會給你說的,現在我說了,讓你看到了。從這個角度上說解開了。」

道歉廣告上提到的人,只有張念泉還在世,但劉伯勤目前無法聯繫到他。其他人則沒有機會當面道歉了。

今年4月13日,劉伯勤偶然登錄一家媒體網站,看到有「讀者留言」欄目,就詢問做不做道歉廣告業務。後來幾經溝通,最後在這家媒體登載了那則道歉廣告。在這家媒體網站「讀者留言」欄目,劉伯勤留言稱,「本人『文革』時年幼無知,受人蠱惑,傷害了一些人,這些年來已當面向其中部分當事人道了歉,也獲得他們諒解。但還有一些先生因年久無法聯繫(有些甚至已經過世),願意在貴刊登廣告向他們及其家屬道歉,以贖前愆,不知貴刊能否成全?」

他用的網名叫「心病」。

參考資料:

《濟南市志》(中華書局1997年版)

《山東省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山東通史》(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中國共產黨歷史》(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版)

山東省省情資料庫

「通過這次道歉,我覺得心結算是基本解開了。這個解開,不是說人家原諒我了。是我應該給你說,但沒有機會給你說的,現在我說了,讓你看到了。從這個角度上說解開了。」——— 劉伯勤

      責任編輯:Jos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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