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北京民警王輝住在北京市豐台區盧溝橋鄉岳各莊民警家屬院,3年前面臨拆遷。因為沒有達成拆遷協議,他和另一位鄰居至今沒有搬走,成為院子裡最後的住戶。3年來他戰戰兢兢,就怕那些「打算拆他們房子的人」搞突然襲擊。他說:「我一個人民警察,連自己的家都保護不了,還能保護老百姓麼?」
據中國週刊報道,當了幾十年民警,王輝最害怕的事兒,是半夜聽到狗叫。
一旦院子裡那兩條小土狗突然狂吠不止,他便會躥下床,查看電腦上的實時監控畫面,拿手電筒朝院子漫無目的地掃射,同時大聲喊話,既為警示「來訪者」,也給自己壯膽。
儘管四周林立的高檔住宅樓早已入住居民,小區入口的門衛全天輪崗,但他依然戰戰兢兢。不怕小偷,就怕那些「打算拆他們房子的人」搞突然襲擊。
3年前,北京市豐台區盧溝橋鄉岳各莊民警家屬院面臨拆遷。因為沒有達成拆遷協議,他和另一位鄰居至今沒有搬走,成為院子裡最後的住戶。
他是一名警察,也是個「釘子戶」。
「違章建築」
這是一幅不太和諧的畫面。
位於岳各莊橋北的中堂小區,是個新建的商品房樓盤。爬上任意一棟20多層的樓,眺望小區內部,都會看到樓下整齊的綠化帶、古色涼亭、鱗次櫛比的轎車,以及一座雜草叢生、殘垣斷壁的小院子—王輝的家。
王輝驅車進入小區時,警衛亭身著紅色西式禮服的保安,沒有敬禮,反而投來警惕的目光。小區車道拐入他家的土路上,散落著碎磚和生活垃圾,幾段凹陷處留下草草填補的痕跡。
「當時開發商要挖溝隔離院子,被我們阻止了。」他解釋道。現在,院外西側還立起一排藍色鐵板,阻擋著路人的視線。
這裡如同震後廢墟般荒涼破敗。
掉漆的木質院門咧著大口子,旁邊潮濕的牆磚,輕輕一扣,便像糟木頭般簌簌掉渣;小院東側屋子只剩拆後的殘骸,唯一半堵搖搖欲墜的牆,還是他們後來撿廢棄磚頭和石塊壘的;散落的二十多個大小不一的塑料桶,以及角落一套半新的柴油發電機,證明這裡曾經斷水斷電;他屋子的牆壁,剛剛粉刷過,水漬卻已經蔓延到床頭—這裡是小區地勢最低的位置,一到下雨就會積水。
儘管過著「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生活,王輝和鄰居大張目前還沒有搬走的打算。
王輝介紹,他們所居住的岳各莊第九街區397號院,70年代成為北京市公安局豐台分局岳各莊派出所辦公地。90年代初派出所搬遷,院內的房子分配給分局住房困難的民警使用。
「這棵白蠟樹,還有之前的核桃樹,都是我家老爺子和同事親手種的。」大張告訴《中國週刊》記者。他父親已經退休,曾是最早在這辦公的民警,當時只有五間北房,以及煤棚、自行車棚和廁所。後來因民警入住需要,核桃樹被砍,那棵已經幾十年的白蠟樹,如今依然枝繁葉茂。
90年代初,王輝被分配到北京市公安局豐台分局下轄的派出所。
因為沒有居所,單位先後給他安排了家屬院兩間10多平米的屋子作為住房。當時,11間房裡的9戶,有8戶是豐台區分局、各派出所民警及民警家屬(另一戶是因個人原因與後來一戶民警換房的普通市民)。他出示了2000年左右單位補發的北京市公有住宅租賃合同—因為套著一層皮革外皮,民警們約定俗成地稱之為「內部房本」。其中,出租方(甲方)為北京市公安局豐台分局,承租方(乙方)是王輝。
王輝說:「水費、電費、房租和後來的住房補貼,我們的工資單上都有記錄。」作為無房職工,目前正科級的老王本應享受60平米的住房待遇,因為住房實際面積沒有達到該標準,不夠的面積,單位會折合成一定的金額補給他。按著他的理解,一旦真面臨拆遷,也是他和單位之間通過內部協商解決。
直到2011年下半年,區裡下發了會議文件,就岳各莊居住東區五期土地一級開發項目拆遷問題做出指示:區教委和區公安分局分別對地塊內滯留的9戶教委職工和2戶分局民警繼續做好動拆工作。如不能達成協議,由區城管大隊依據相關規定,於「兩會」後組織相關部門對違章建築予以拆除。
其中的「2戶分局民警」,指的就是王輝和大張的父親。當時,民警院的其他住戶都已經搬走,兩家人成了滯留的「釘子戶」。
「住了20多年,我又沒有私搭亂建。」王輝說,「結果成了違章建築。」
為什麼當釘子戶
作為老警察、老黨員,王輝還是有覺悟的。
早在2000年,豐台分局東院的看守所搬走,留出的空地開始建民警家屬樓。當時,王輝和妻兒、老人擠在一起,曾向分局主管領導反映居住緊張的情況,想申請一套樓房。負責人告訴他,因為他有了岳各莊民警院的房屋,不能再享受這一次的分房待遇,讓他等待岳各莊的拆遷。他便安心工作,沒再提這事兒。
2009年,兒女面臨小升初。為了有個好點的學習環境,王輝又一次找到分局,希望把公租房退了,申請一套經濟適用房的指標。分局的回復是:你就別管了,等拆遷進行房屋置換吧。這次,他留了電話錄音。
「我畢竟受黨教育這麼多年,知道服從大局。」他描述當時的心態,「所以還是選擇相信組織,依靠組織。」到了2010年上半年,岳各莊一帶開始拆遷。和領導談話時才得知,自己住居房子的產權不是分局的,是盧溝橋鄉的。但分局承諾會負責和各方協調安置。他覺得不對勁兒:「產權不是單位的,能給我們發內部房本,還給住房補貼?」他將疑惑提了出來,卻並沒有得到正面回復。
分局領導曾問他,想要多少錢,多少套房?他一直強調「按政策來」,絕不多要。
1990年代末,中國進行了房屋改革,人們可以擁有自己的房子。公務員、事業單位及國企工作人員,都可以付出少量現金,將單位租給自己的房子,化為自己的產權。當公租房被拆遷時,之前的租房戶都會獲得產權歸屬自己的房子。
但王輝多了個擔心。私下裡聊天時,有人告訴他,給民警的安置房,目前審批手續不全,產權方是岳各莊村委會,「都是小產權房」,而且要等幾年之後才建成。他將很難拿到房產證。
王輝的擔心,來自近年來北京市對於小產權房嚴厲的清查政策。「我是城鎮居民,跟村民還不一樣,如果哪天村裡不讓住了,我就無家可歸啦。」
民警院的安置房距其1000多米,位於當地民岳家園小區外側,是一幢10多層高的獨樓。
9月底,《中國週刊》前往探訪時看到,該樓已基本建成,但仍在施工,牆上寫著「岳各莊西區回遷安置房工程」。
在岳各莊村委會,幾名工作人員告訴《中國週刊》記者,土地是村裡的,應該是小產權房。
村委會隔壁,有一家村裡辦的地產開發公司。公司一名負責人稱,關於民警院的拆遷安置工程,區裡曾召開多次會議,他也曾到會旁聽。據他所知,安置房還有一兩個手續沒辦完,但應很快可辦好。對於該安置房性質,他表示難以確認是否是小產權房。
《中國週刊》記者致電該安置房的開發商京大崑崙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工程部一名王姓負責人稱,據他所知,手續正在緊鑼密鼓地辦理,一辦完就肯定就會有房產證,但何時能辦完,他無法確認。
這種說法王輝在今年5月份也聽到過,當時開發商與他談判拆遷事宜時,也承認有部分手續沒辦完,正在緊鑼密鼓地辦理,何時能辦完,則無法給出保證。王輝還錄下了當時的對話。
王輝曾就產權問題,咨詢過北京中潤律師事務所的許榮律師。許榮介紹,此外,按目前法律規定,建在集體土地上的小產權房是不允許面向城鎮居民的。開發商在手續不全的情況下,本末倒置,承諾補辦手續,存在欺詐嫌疑。如果未達成一致,老王完全可拒絕離開。
就這樣,王輝下定決心,當上了他們說的「釘子戶」。
「你們連警察都敢打?」
如果這是一場拔河比賽,也早已分出勝負,哪怕繩子一端站著的是警察。
2010年8月6日下午3點左右,鏟車和幾十個手握木棍、鐵鏈和鏟子的大漢圍在了民警院前。當時,還有多戶民警因為沒談攏搬遷條件而在此居住。
事發時,大張正在屋子裡,聽到門外的聲響,和另外兩戶鄰居趕緊跑了出來。對方已經砸開院門,踹開幾戶住戶的門鎖。
來不及做出反應,有屋子裡的傢具物品就搬出了大半。有人竄上房,正拿大錘子砸屋頂。那是一位市局退休老幹部的屋子,常年無人居住。對方似乎提前瞭解情況,先在此下手。
據大張回憶,最先趕到的鄰居豐台西局派出所民警陳院剛,為阻止強拆,一邊喝止一邊坐在了該屋的窗台上。一個為首的大漢見狀,下令:「弄他!」五六個手下衝上去把他拖走,用擒拿手法按著腦袋、背扣著雙手,「如同警察押犯人一般」,拽到了空房的角落,拳腳並用,圍起來毆打。
另一位住戶看不下去,在幾米外喊道:「還有沒有王法,警察你們都敢打?!」沒人理睬。
當值班的王輝急匆匆趕回來時,院子西側的平房已經被鏟車推掉了一半。而陳院剛屋子裡的所有家什都被扔到了路邊,打人者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一幫人正在拆西牆。老王要求出示手續,對方告知:「沒有。」隨後,接到110報警的警車到了。對方才漸漸散去,而且對打人一事拒不承認。警方告知雙方,得先談,談不成去法院解決。眼看沒法現場解決,他只得先帶著陳院剛去取醫院開診斷證明,隨後又去派出所做傷檢,錄筆錄。
第二天,《新京報》以《警方公房遭拆民警阻止被打》為題披露此事,並在頭版醒目位置刊登標題。8月8日,《京華時報》第8版社會熱點,以《警察住房遭強拆起衝突》為題進行了整版報道,稱有目擊者看到陳院剛被打是還穿著警服。人民網、新華網等各大媒體進行了轉載。
「嘿!網上一片叫好聲,有人留言,說狗咬狗,活該!」大張咧著嘴苦笑,「可見老姓心裡,警察在拆遷的時候,扮演的不是啥光榮角色。」
京華時報記者曾聯繫上陳院剛,被告知,一切都需要由領導答覆。而豐台分局對該記者表示,岳各莊民警家屬院產權屬於盧溝橋鄉岳各莊大隊所有,上世紀70年代暫借給派出所使用。派出所搬遷後,分局與村委會協商,房屋以租賃形式分配給住房困難的民警。隨後記者又試圖聯繫開發公司,未果。
接下來的幾個月,包括挨打的陳院剛在內的4戶住戶,陸陸續續搬走了。
「有的人,拿了額外的6萬元獎勵,加上安置費、搬家費一共十多萬;有的人擔心自己另有多處房產,被分局調查;還有人得到提職稱的口頭承諾。」王輝說,「這是後來見面聊天才知道的。」一位民警拿著與開發商簽署的安置房協議,去公證處公證,對方告訴他手續不全,沒法公證。這位鄰居曾與老王、大張談起此事,後悔不已。
搬走的民警們基本都另有房產。王輝和大張家毫無退路,除了這裡,他們再沒有別的住處。
王輝那份租賃合同中曾專門增加了一條「因公共利益需要徵收時,自房屋徵收決定發佈之日起,本合同自動終止。」
「四周的樓房封頂入住後,我曾詢問過多位中堂小區的業主,都得到確定回復,他們買的就是商品房。」他回答,「我認為商品房與城市建設、公共利益性質不同。如果真的(是公益),那我二話不說,服從大局。」
《中國週刊》記者致電中堂小區售樓處詢問。接線員告知,已建成的大部分樓盤都是商品住宅房,還有部分是商用寫字樓。
曾接受過王輝咨詢的北京中潤律師事務所的許榮律師解釋說,商品房開發不同於合同條款提及的情況。而且,即使是公益性質的徵用,「也必須達成安置的一致意見,才能去拆(房子)」。
警察挨打事件後,王輝有種「被出賣了」的感覺。
大張說,快八十歲的父親和分局領導談話之後,失魂落魄的。嘴裡一直念叨:「變了,不一樣了。」
「警察是工作,釘子戶是生活」
身為警察,王輝更能理解拆遷二字,對雙方都意味著什麼。
20多年裡,他曾四次因拆遷產生的糾紛出警。
最緊張的一次,是涉及豐台園博園地鐵輔助項目,張家村地段市政建設工程。當地的老百姓有一部分不願意走,後來斷水了。因施工過程中發生矛盾,拆遷公司要進行強制拆遷。雙方在工地對峙。
接到報警後,王輝和一名同事趕往現場。氣氛很緊張,一邊挖土機繼續工作,同時有三十多個拿著棍子、鐵鍬的大漢盯著對面的大雜院;而門口一幫拆遷戶,大多是老人,有二十多個,手裡也握木棍甚至菜刀。
一到現場,王輝就舉著攝像機邊拍,邊高聲說道:「都別動手,誰先打架就帶走誰,承擔法律責任。」這話一般都能起到效果。隨後,他們會告知雙方拉開距離,各選一個代表,找個屋子坐下來協商。
那天早上到傍晚,他一直在現場盯著,有三次話不投機又要打,都給攔下了。最終,沒能談出成果。老王讓兩個代表互換手機號,有時間及時溝通。談不成,再建議去法院打官司。
「這種事,警察得第一時間制止衝突發生。」他解釋,「說話、態度都得客觀中立,特別謹慎。現在老百姓都有手機,不能給單位找麻煩,影響政府和公安機關形象。」
「反正我都這樣處理。」他補了一句,「別人就不好說了。」
2010年警察被打事件後,院子裡的水,電都斷了。他有時候去朋友家借,或者到單位打點,實在沒轍,甚至去永定河直接灌幾桶回來。而大張常去附近加油站的廁所取水,喝了快兩年才知道,那都是不能飲用的中水。他花兩千多塊買了個發電機,這才能維持洗衣做飯等供電問題。前年「7.21」暴雨,屋子裡的積水沒過了膝蓋。冬天沒暖氣,就燒蜂窩煤,王輝經常連著值兩天班,晚上回來爐子早熄了。有幾次大張推門找他,看見王輝正縮在被窩裡直哆嗦。
最大的問題,還是來自強拆的威脅。2011年夏天,一幫紋著身、光頭露膀子、帶著大金鏈的人,帶著施工隊過來,要在院子外面砌牆。50多口子,各個身穿迷彩服,帶著頭盔。還開了輛挖掘機,要在院子外面挖深溝,把唯一的土路給斷了。
當時王輝剛出完警,接了鄰居的電話,警服都沒脫便趕了回來。
剛趕來時候,王輝看見一輛警車駛出小區。得知大張已經報警了,他直接給該次出警民警打了電話,質問:「你叫什麼名字,你是來出警的嗎,你警號是多少?」對方尷尬的解釋,是去找開發商瞭解情況。然而開發商的位置與警車駛出方向是相反的。
反覆抗議未果後,王輝索性爬上了屋頂,拿出DV一邊拍一邊喊:「你們這是違法行為!」下面的人不為所動,各忙各的。王輝先打了110,然後又撥市政熱線反映情況,電話加起來足有十多次。大張前去阻止施工,被打。
警察又來了,在遠處晃悠,打了一陣,老王喊了半天:「打人了,警察怎麼不管!」這才走上去給拉開。
「到現場首先得制止違法行為,調查取證。他們這些表現,輕了說是不作為,重了說叫瀆職!」王輝瞪著眼說。此前還看到過出警前來的一位警察帶著一位保安過來了。「接到出警任務,一般得派兩個民警,一個警察帶一個保安是違規的。」他解釋說。
後來,幾名領導來了,一個領導衝他喊:「老王你怎麼上房了!」
他一下就火了:「我上自己家的房子,礙著別人了麼!」
下面喊:「局長來電話讓我告訴你,一定要冷靜。」
老王回答:「我一直很冷靜,從始至終沒阻攔他們,沒有過肢體接觸,只拿DV拍。」
整個交流過程,他都堅持拍攝不中斷。用他的話說,這叫保留證據,避免遭受不白之冤。為此,他早就特地買了個DV和卡片機。
後來,大張的妻子急得爬上一棟高樓,以跳樓相逼。來了五輛消防車,好幾個分局領導在樓下好言相勸才下來。一位負責後勤的政委找過開發商,要求恢復院子供電,對方告知,這事不歸他們管。後來是消防兵用工具把電箱撬開,才拉上電閘。
他曾接過一個自稱是區法院工作人員的電話,要求老王過來和開發商談談拆遷的事兒。他直接問道:「開發商起訴我了?」對方告知,沒有。「不對吧,除非雙方之一向法院提起訴訟,不然用不著法院參與協調吧。」對方吭哧了一陣,掛了電話。
這場拉鋸戰似乎還得耗下去。
前些日子,土路上突然堆起幾塊大石頭,王輝和大張給搬開了。院子鎖已經換過十多把,因為鎖芯時不時就會被細石子兒給堵上。屋子的窗戶,動不動就會被砸碎。為此,王輝在院子外面按了個攝像頭,連著屋裡的電腦,隨時監控。半夜上廁所,得走六七百米外到市場裡的公廁。他得穿過沒有路燈的荒地,為了安全,一直開著手機的錄音。
別看王輝是個堅決的釘子戶,可從沒影響他的警察工作。
二十多年,他從未遭到過投訴。一個月平均下來得出警100多次,常常忙得兩天不睡覺。帶醉漢回家,勸阻夫妻打架以及阻止群毆事件,是他的家常便飯。此前,他本在離家較近的豐台鎮派出所工作,現在卻被調往離家更遠的盧溝橋派出所上班。50多歲了,同齡人都基本都開始調到副處級別,他還是正科待遇。
作為老民警,他經常被派去安撫情緒激動的上訪戶。不過,每當這個時候,他心裡就滿不是滋味:「沒逼到那份上,誰願意上訪呢。」
他解釋道:「警察是我的工作,釘子戶是我的生活,兩者互不衝突。」
「爸,您做了半輩子警察,為什麼還受到黑社會打擊報復?」
女兒這句話,讓他很難受。
「孩子早熟,看待問題容易片面。」他歎了口氣。他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家人,女兒升入高中,和妻子一起住在姥姥家。妻子身體不好,他沒也法提供更多的照應。
他身邊的一些民警,常常告誡他注意安全,「我們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多理解點」。
每年春節那幾天,他都沒怎麼歇過,帶著聯防半夜裡巡邏,維護治安,警惕燃放爆竹導致的火災。如果除夕能歇上一陣,就去孩子姥姥家吃年夜飯。但一家三口半夜會回到院子一趟,放幾掛鞭炮,然後他再把娘倆送回去—他自己得回來住,岳母家也只有70平米,五口人住不下。
女兒告訴他,高考準備報人民公安大學,以後當個警察,卻沒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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