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在深圳的舊城改造中周偉思這樣的巨富村官也許並不是「孤案」,在當地網站的調查中,有55%的受訪村幹部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成為下一個周偉思」,而100%的受訪者認為「村官現在是高危職業,時刻坐在火山口上」。在2012年換屆選舉中,深圳市有21人主動棄選社區股份公司的董事長和副董事長。
辦公室大門緊閉,門上掛著「南聯股份副董事長」的牌子。
據華西都市報報道,今日上午9 點半,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周偉思,因涉嫌受賄5600萬元將在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再回這間辦公室,幾無可能。
在他的辦公室外面、南聯社區辦公樓門口崗亭牆上,貼著一份褪色律師函。
律師函落款時間為2012 年10月10日,分別傳給周祖傑等三家。其中,針對周祖傑一家,要求在規定時間內退還開發商支付的3200萬元貨幣補償款。
正是這份律師函,讓本該以叔侄相稱的周偉思和周祖傑反目成仇。周祖傑憤而舉報周偉思擁有80套房產、坐擁20億。
事後查明,作為深圳南聯社區一名村官,周偉思曾受賄5600萬元,比此前落馬的深圳市原市長許宗衡還高出兩千多萬。
周偉思事發後,深圳當地網站做過一個調查,與週身份一樣的深圳村集體股份公司董事長中,半數都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個周偉思:在舊改的江湖中,在開發商和拆遷戶間巨大利益鏈的誘惑面前,誰能難免不濕鞋?
一個村官能有多富?76棟物業,每月收租百萬元
周偉思,今年54歲,土生土長的簡一人。
如果他印一張名片,上面的頭銜會寫:深圳龍崗街道辦事處南聯社區工作站常務副站長、南聯股份合作公司副董事長、深圳市利亨隆貿易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此前,他還幹過五年的南聯社區居委會主任。
多年來,村官周偉思靠著這多重身份,在社區管理、集體資產經營和個人公司之間輾轉切換,混得風生水起。
周祖傑舉報他時稱,周偉思已擁有80套房產、20多輛轎車、坐擁20億元。
他是房爺:全家物業以棟計算
南聯社區辦公樓對面,就是簡一居民小組。
華西都市報記者在這裡碰到的,多是外來租戶。
好不容易找到本地人,一聽問及周偉思,便不再多說。直到碰到一位看門的老者,他長歎一聲,「可惜了」,再不願多聊。
周偉思的履歷表顯示:1960年出生,初中學歷,1976年在生產隊做工,1987年在家務農,1992年去廣州做生意,1998年在龍崗做生意到現在。
正是這個簡歷並不出眾的村官,在深圳市規劃和國土方面公開資料上卻顯示:擁有獲得房產證的物業共20餘處,包括1棟辦公樓、6棟工業廠房、6棟宿舍和1棟住宅。
龍崗規劃國土檔案查詢處工作人員告訴華西都市報記者,這還不包括未辦和正在辦房產證的房產。
另一份公開數據表明,1999年至2010年,周偉思個人名下擁有物業達64棟,其中住宅12棟、商業樓10棟、工業廠房35棟、綜合樓7棟,共佔地面積3萬多平方米。登記在其妻楊小球、兒子周榮生、周華生名下的物業有12棟,全家申報物業共計76棟,建築面積11萬平方米左右。這些物業大多數在2001年前後登記,建設日期多數在2001年3月之前。
他很低調:開二手車,用老款諾基亞
除了有房,周偉思被指還有數量眾多的豪車。
周祖傑說,轎車有20多輛,具體是哪些牌子已經記不清楚。不過,周偉思反駁說,車子多數都是二手車。
兒子曾就此事與他意見不合,埋怨道,家裡每月收租百萬元,不是沒有錢,買個舊車開出去別人笑話。
「舊的好,便宜。」他告訴兒子為人處事低調好。
身為有錢人,周偉思著實低調。手機是老款的諾基亞,外殼磨花還用了五六年。
房產固然是談資,不過,今日庭審不會過多涉及。當地一名檢察官透露,周偉思的犯罪事實除受賄和行賄外,暫未涉及到其他犯罪,比如舉報人舉報稱其房產為違建之類,是政府規章制度的定義,法律約束在違建建設過程中,行使公務給予便利、收受好處的受賄等行為。
一個村官咋這麼富?當包工頭起家 當村官之後受賄數千萬
「20億村官」,只是貼在周偉思身上的一個標籤。
檢察機關指控,受賄金額5600萬元。差距在於,受益於土地和房產增值,他的財富在受賄之前早已滾雪球般膨脹。
第一桶金:租地蓋房當包工頭
「周偉思的確是個能人。」按照居民說法,1982年,改革開放不久,周偉思就大膽開了小賣鋪,出售小百貨補貼家用。在這過程中,隨著開放浪潮推進,不少香港人到村裡租賃地皮、蓋起廠房。受此啟發,1987年,頭腦靈光又有點本錢的周偉思涉足建築業,當起包工頭。
除了自己積蓄,周偉思還動用了其在香港的兄弟資源,借來10萬元,又向銀行貸款,買地圈地蓋廠房。隨著靠廠房收取租金積累到一定量,繼而買地蓋農民房,如此滾雪球般發展方式,讓周偉思掘到第一桶金。
在新一輪城市化進程中,周偉思位於深惠路沿線的部分物業被改造被拆,並獲賠上億元,物業驟然升值數倍,一夜暴富。
當上村官:舊改隱匿巨大利益
2004年,深圳全市城市化後,村委會改為社區居委會,已任村委會主任的周偉思,順其自然當上了居委會主任。
此後,他又陸續擔任社區居委會主任、股份公司副董事長、社區工作站常務副站長等職務。
在他看來,每年工資10萬元出頭,相比身家過億,這份薪水微不足道。「錢對我來說確實不重要,當初幹這份工作確實想為居民們做點實實在在的事。」
周偉思當上村官後,也確實帶動了當地的發展。據南聯股份公司相關人員介紹,現在本地居民每人每年分紅超過1萬元,在龍崗區256個股份公司經濟實力排名第二。
能取得這種成績,周偉思曾經坦承:靠的就是舊改,通過物業置換升值。
成也舊改,敗也舊改,這恰恰成為他栽倒的絆腳石。
亦官亦商:周旋各方從中獲利
從公訴書中得知,周偉思受賄的錢,主要來自舊改項目和統建樓建設。
周偉思說,導致他身陷囹圄的天基公司舊城改造項目,看中的就是自己的職務之便和當地的影響力——周偉思動員拆遷戶降低補償數額,接受開發商補償條件,促成該房地產公司與拆遷戶達成補償協議。檢方公佈,該舊改項目中,周偉思收受開發商逾千萬元好處費。
對於該地塊的開發,南聯居民一直心存異議。深惠路邊上地鐵口地塊商業升值潛力巨大,最終卻以社區名義以4000萬元的價格賣給開發商。土地溢價收入被地產開發商獲得,南聯社區居民及股份制公司卻未分享收益。
居民認定,周偉思就是幕後推手。現在,當地人更關心的是,在擔任南聯村官後,周偉思的財富暴漲多大程度上與職務有關。
這一切,有待於今日庭審上得以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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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鎖反應深圳市21人棄選社區公司負責人
去年一年中,中山「億元村官」被舉報有8處物業,坐擁過億資產;車陂三名村幹部被控收受「提成」達1537萬;新塘鎮大敦村黨支部書記、副書記等7人利用「農民公寓」項目受賄逾百萬元……
在周偉思被刑拘之後,深圳又有多名社區董事長被舉報,一時間人心惶惶。
當地知情人士透露,深圳社區股份合作公司本質上不是公司,而是一種股份合作社,不是以資金入股,而是以社區成員身份入股,監事會、董事會、股東大會形同虛設,董事長或副董事長就是一村的大總管,擁有絕對的權力。
隨著城市化風起雲湧,村裡潛藏的最大利益,而村官手裡掌握著最重要的土地和房子。
村幹部,亦官亦商,官商一體,遊走於村民和開發商之間,利用灰色利益成為「巨富」。當地有戲言稱,「如果當兩屆董事長,身家還沒有上千萬,都不好意思在圈內混。」
當地一位開發商說:「村裡的一把手,才有動力動員其村民拆遷,並盡量幫開發商以最低補償款拿下項目。」
在深圳當地網站的調查中,有55%的受訪村幹部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成為下一個周偉思」,而100%的受訪者認為「村官現在是高危職業,時刻坐在火山口上」。
在2012年換屆選舉中,深圳市有21人主動棄選社區股份公司的董事長和副董事長。反思
別拿村幹部不當幹部監管漏洞縱容腐敗
廣州、深圳等地的紀檢監察部門表示,這麼多村官出事,關鍵在於他們身份上的特殊性,導致對其監管的盲區。
實際上,在日常管理中,村幹部幾乎沒有有效監督。中山大學政務學院副院長岳經綸教授分析認為,村居是自治組織,沒有所謂上級一說,而村民選出的村居主要負責人,以集體經濟名義向銀行貸款、開辦集體企業等具體行為,村民往往並不知情,集體經濟是賺是賠也是村幹部說了算。
負責「億元村官」案的中山市小欖鎮紀委書記馮結紅說,村幹部不是公務員,不受國家禁止公務員經商的有關規定限制。而鎮、街道一級的內部文件規定,更多的只是一個「形式」,起不到約束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