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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建國看來,那7個鄉親會選擇喝農藥,他並不意外。 【文匯網訊】7月28日,國家信訪局公佈了「訪民報社門口集體喝農藥」事件調查結果,目前涉事地泗洪縣縣委書記、泗洪縣常務副縣長等14名相關責任人被處以黨紀政紀處分。另據北京警方消息,7名喝農藥上訪人員身體已無大礙,目前均因涉嫌尋釁滋事被刑事拘留。至此,這一引起軒然大波的事件似乎塵埃落定。
但為這7名訪民整理申訴書的陳建國對這一結果並不滿意,他告訴澎湃新聞網,「僅僅對官員處分是不夠的,村民們應該盡快得到合法的賠償。」
他說,7月18日,江蘇省委派出調查組進行調查後,近期縣領導將與村民協商拆遷事宜。
62歲的陳建國曾經是泗洪縣綠化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2012年退休。這個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官員」身份,也因為家鄉的拆遷事件,使其成為了一個無法驅趕的噩夢。如今,他與老伴一起租住在南京郊區一處小區內。「我無家可歸啊,我泗洪的家被他們強拆掉了。」說到這時,陳建國猛地提高了嗓門,難掩內心的憤懣和激動,「我成了流民了。」
「這在我意料之中。」7月16日下午,曾經的上訪戶和「釘子戶」陳建國談及7名老鄉自殺時說。
而談及北京警方對7人刑拘,他覺得並不合理,「他們也是走投無路才選擇自殺吸引關注,並不是尋釁滋事。」他對澎湃新聞說。
兩次改變命運的拆遷
陳建國與老伴一起,現在租住在南京市麒麟門附近的一家90平米的房子內。2006年和2008年的兩次拆遷事件改變了他的命運,讓他走上了上訪之路。
2006年,居住在泗洪縣供銷總社的陳建國接到了拆遷通知,作為政府工作人員,陳建國還曾主動配合拆遷辦工作人員,要求他們來丈量房屋尺寸,但無人前來。最終丈量工作還是由拆遷辦的會計來完成的。在補償標準的溝通中,拆遷辦承諾按照國家的法定標準進行賠付,因此,陳建國爽快地與拆遷辦簽訂了協議。
但是,最後的補償標準出來竟然是每平方350元,陳建國110多平米的房子最後拿到手的只有7萬多元,這其中還包括了他因主動配合拆遷而得的獎勵款。
陳建國說,因為此事,他一直與有關部門溝通。為此,他還在縣委大會上被點名通報批評,上了「交保黑名單」——這是一個外地人不太瞭解,但泗洪當地人非常熟悉的詞彙,意思是,凡是上鉤了該名單的人,都會把其姓名上交到單位領導那裡,這個人且必須保證答應拆遷,否則單位去領人,讓其一直「接受教育」。
2007年9月,陳建國愛人所住的勞動技校集資房也要拆遷。當時,陳建國夫婦因為女兒懷孕而留在南京照顧其生活。2008年2月,夫婦二人回到泗洪,發現房子已被當做「無主房」而要被拆。由於雙方就拆遷補償問題溝通未果,陳建國夫婦一直未與拆遷辦簽訂拆遷協議。
但是,這並沒有阻止拆遷的正常進行。夫婦二人不僅要面臨著斷水、斷電、斷電話的困境,每天還要經受各種重型機械施工的干擾。
陳建國向記者描述,拆遷辦每天砸牆的時候,「整棟樓都在晃動」。他的父親因為驚嚇而全身發抖,陳建國自己也因此患上了心臟病、腦梗塞。最後,在一次趁著他送父親去醫院看病時候,他家的房子被突擊拆掉了。
據陳建國描述,拆遷現場,當時來了幾百名社會人士、城管隊員及拆遷辦工作人員。他們夫婦報了警,警察卻告訴他們「這是政府行為,警察也無權干涉」。此次拆遷因雙方沒簽訂協議,夫婦二人至今沒有拿到一分錢補償款。
「黑屋」經歷,堅定了「第一上訪釘子戶」
經歷兩次拆遷事件,再加上與泗洪縣委縣政府無法溝通,陳建國開始了自己的維權之路。8年時間內,他先後提出訴訟、舉報、申訴100多次。他對澎湃新聞笑稱自己已是江蘇泗洪縣的「第一上訪釘子戶」。
2008年4月,陳建國以欺詐與暴力拆遷兩項事由,將泗洪縣政府告上法庭。不過,宿遷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強拆主體是泗洪縣建設局,而將案件轉移到了泗洪縣法院。法院最終判定建設局因行政違法而敗訴。
但是因為賠償問題未達成一致,雙方再次談崩,判決的結果也始終未執行。
陳建國表示,拆遷辦始終堅持賠償15萬元,遠遠達不到自己的標準。而更令陳建國氣憤的是拆遷辦工作人員竟然說「你不是會告狀嗎,你去告啊」。之後,陳建國決定去北京上訪。
2009年3月全國「兩會」期間,陳建國去了國家信訪局、建設部反映情況。泗洪信訪局駐北京辦事處的工作人員答應1個月內給他答覆。然而,陳建國等了3個月,並未得到滿意的答覆。於是2009年9月,陳建國與其他四名上訪人員再一次前往北京。
剛到北京,陳建國一行便被「截訪」人員攔住,當天晚上他們便被送回了泗洪。隨後,他們便被關進了「黑屋」。
據陳建國介紹,他在「黑屋」裡面關了24天。
在這期間,他被一群「社會人士」輪流看管,並遭受了各種折磨。他說,自己兩次休克,而每天只能吃僅有20幾粒米的湯飯。在被放出之前,與陳建國一同被關的上訪人員,都被要求寫悔過書、保證書。意思是,保證之後不再去北京上訪。
陳建國告訴記者,這段經歷更加堅定了上訪的決心,也明確了自己的訴求,「相關人員必須得到懲處,自己的損失要得到賠償」。
出來之後,陳建國開始聯繫媒體,希望通過媒體渠道讓事件得到關注。國家信訪局派出的調查組也來到泗洪。
《南方週末》曾對此事報道稱,「訪民江獻蘭被居委會幹部攔住,她以為又要關學習班,卻被硬塞給一萬塊錢。不少泗洪訪民在今年5月有類似經歷。原因都一樣:中央和省裡的調查組要來了。」而陳建國拒絕接受這種「補償」。
在之後的上訪中,陳建國認識了7月16日在北京服農藥自殺的那幾位上訪的泗洪老鄉。
去年即有兆頭,「要在北京搞一些活動」
對於7名上訪人員服農藥自殺事件,陳建國向澎湃新聞表示,「我並不感到意外」。他說,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也是到了沒辦法的地步」。
2013年在北京的時候,由於他們反映的事情並沒有得到解決,他們中的上訪人員中已經有人醞釀這種自殺的想法了。當時,也有人表示,「要在北京搞一些活動」。
據陳建國回憶,他們這批上訪人員原本有16名,都是從農村來的,人很老實,文化水平不高,家庭條件也不好,連申訴書都是他來整理的。
2013年,他們去北京上訪。之後,平均每兩個月就要去一次北京反映問題,但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陳建國與這群人經常在一起交流。在出事之前,陳建國已經「發覺了苗頭」。他經常勸這些人:國家的法治會一點點進步,你們要走正常的法律程序」。而他得到的回答是「我們已經等不了了」。
陳建國28日晚對澎湃新聞說,是否繼續上訪申訴,要看近期縣領導跟村民協商拆遷事宜的結果如何。7月16日,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陳建國曾表示,他還會繼續進行上訪、申訴,他說自己已經向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中紀委、江蘇省人民法院遞交了相關訴訟和舉報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