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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仲勳誕辰101周年 習遠平撰文憶父輩往事


http://news.wenweipo.com   [2014-10-15]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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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0月15日,北京家中,習老誕辰95週年時,齊心與習遠平、張瀾瀾夫婦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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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月3日,受齊心的委託,習遠平、張瀾瀾夫婦專程來到西安劉力貞、張光的家中進行親切看望。  

【文匯網訊】據中新網報道,10月15日,是習仲勳誕辰101周年,習仲勳之子習遠平今天撰述文章《梢林美麗》,深情回憶父輩的革命往事,寄托對父輩的無限思念之情。全文如下:

梢林美麗

習遠平

秋天的梢林,美麗得讓人留連。

「梢林」——之於中國黃土高原上很特別的樹種群落,是一個獨有稱謂。陝甘人對梢林可一點兒也不陌生。它不張揚,面對白楊、白樺等高大喬木,它簡直就是匍匐在地的。但它接地氣,若置身其中,那是密密匝匝,漫坡遍野,遮天蔽日,銅牆鐵壁,即便高處風狂,卻拿它沒有一點奈何。它很皮實,脊有擔當,愈挫愈勇,環境再「丑勢」(陝北方言:嚴酷),它也能存活,高原上最金貴的是水,可有一滴滴,它就碧透了天涯。它也真的很美麗,春天嫩芽生生,惹人憐愛;夏天豐盈如海;而秋天則奼紫嫣紅,自然之色在天地間揮灑到讓人心醉的程度;即便冬天,它也像森森劍簇,不媚不俗,一身傲骨……

此時,我正沿著秋天的梢林,到南梁去……

今年9月28日,是陝甘邊蘇維埃政府成立80週年紀念日,中共甘肅省委在慶陽南梁舉行紀念活動,緬懷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開創的革命事業。

父輩們,我來了!父老鄉親們,我來了!

我來看你們戰鬥和生活過的「梢林」,與人民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梢林」,孕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梢林」,建立了「碩果僅存」的革命根據地的「梢林」;我來再看一眼母親為南梁革命紀念館的親筆題詞:「陝甘邊革命根據地永載史冊」,和親手捐贈給紀念館的父親主政西北局時穿過的那身戎裝;我來尋找「梢林」對於今天、對於我們後人的精神價值。

「梢林」,在父親心裡,是永遠抹不去的記憶。

上個世紀30年代初,劉志丹、謝子長、習仲勳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領導陝甘邊人民,創建了以南梁為中心的陝甘邊區紅色根據地,被左傾機會主義譏笑為「梢林主義」。當時,全國的紅色根據地相繼淪陷,可正是「梢林主義」正確政策和策略的選擇,挽救了陝甘邊區這片紅色根椐地,後來與陝北紅色根據地連成一片,成為土地革命戰爭後期直至全國解放「碩果僅存」的一塊完整的紅色區域,既為黨中央和中央紅軍提供了長征的落腳點,也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出發點,為中國革命實現歷史性轉折做出了巨大貢獻。

父親認為:「梢林主義」是創建農村革命根據地的馬列主義。我們把蘇區叫做「梢林」,這是碰釘子碰出來的。在敵我力量對比上,革命力量處於劣勢,處於敵人的四面包圍之中。在平原上對於敵人有利,於我們則是有害。「梢林」距敵人統治中心較遠,其統治力量鞭長莫及,有利於革命力量的生長和存在,有利於根據地的開拓和發展。雖然「梢林」人口稀少,經濟文化落後,環境極其艱苦,但是群眾有強烈的土地革命願望。因此,我們總是先進行群眾工作,一村一村做調查,一戶一戶做工作。然後組織武裝,開闢蘇區建立政權。劉志丹伯伯、謝子長伯伯和我父親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始終不渝地堅持具有陝甘特色的「梢林主義」,父親也正是在南梁「梢林」環衛的陝甘邊區,被選舉擔任蘇維埃政府主席。

父親在擔任陝甘邊區蘇維埃政府主席期間,思想解放,敢闖敢幹,發行邊幣,創建列寧小學,創辦政府機關報《紅色西北報》,處理多民族關係,建立廣泛的革命統一戰線,一切從實際出發,制定的各項政策深受邊區群眾的歡迎和擁護,邊區工作有聲有色。一些在白區生活的群眾,都慕名專門跑到邊區來走親訪友,到邊區集貿市場購買商品,甚至參與邊區的各項工作,陝甘邊區成為貧苦大眾嚮往的地方。當時,父親雖然只有21歲,但辦事老練,有板有眼,又能謙虛問政,有思路、有激情,因而深得大家的敬重,有著深厚的群眾基礎,邊區群眾都親切地叫他「娃娃主席」。

遍地梢林的陝甘根據地到1935年6月,已經在二十多個縣的廣大農村建立了工農民主政權,使游擊區擴展到三十多個縣,主力紅軍發展到五千多人,地方游擊隊發展到四千多人,把長期分離的陝甘邊區和陝北兩塊根據地連成一片,形成了面積三萬平方公里、人口九十餘萬的紅色區域。

1935年7月、8月、9月的《大公報》,曾經連續報道陝甘紅軍活動的消息。7月23日天津《大公報》報道:「陝北匪共甚為猖獗,全陝北23縣,幾無一縣非赤化……全陝北赤化人民70餘萬,編為赤衛軍者20萬,赤軍者2萬。」

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正是從《大公報》對於陝甘地區「赤化」情況的連續報道中,產生出將陝甘地區作為長征「落腳點」的構思。毛澤東曾高度評價說:這個邊區是土地革命時期留下的唯一的一個區域,保存了幾千幹部。毛澤東認為:劉志丹是「群眾領袖,民族英雄」。他為父親習仲勳題詞「黨的利益在第一位」,認為「他是從群眾中走出來的群眾領袖」。這既是對陝甘革命根據地開創者的評價,也是對陝甘革命根據地軍民的評價,對「梢林主義」的評價。

從陝甘邊區蘇維埃政府的「娃娃主席」,到主政西北局的書記和軍政委員會主席,到解放後的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到國務院副總理兼秘書長,到受康生誣陷銜冤赴任的洛陽礦山機械廠掛職副廠長,再到率先建立特區、為改革開放「殺出一條血路」的廣東省委書記、省長、廣州軍區第一政委,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父親身份在變,但他革命者的品質不變、精神不變、信念不變。無論「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都以黨的事業為天職,以百姓安居樂業為己任,從未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梢林」——之於西北父輩那代人,是陝甘精神的象徵,也是革命者美麗夢想的象徵:它所代表的為人民而奮鬥的真摯、快樂、謙遜、踏實、堅韌、坦蕩、包容的美好品性,及與大地同在的頑強生命力,成為一種獨有的精神特質,不僅貫注了父親的全部生涯,也在與父親相濡以沫生活的母親身上、孩子們身上,打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母親與父親相識、相愛、也曾並肩戰鬥在梢林。「文革」時,父親含冤入獄,母親在中央黨校被列入500人黑名單,後來又被打成「五一六」反黨分子,蒙受不白之冤。審查、批鬥、關押、挨打,那段磨難重重、動盪不安的日子,是母親一生之中最為煎熬的歲月。一個人撫養四個子女,丈夫又多年生死茫茫、音信全無,中央黨校到處是批判母親的大字報。我特別清楚地記得,黨校北灶食堂門口地上,刷寫著四個大字「打倒齊心」,不光母親的名字倒寫著,名字上還打著很大的「×」,每個「×」足有一米見方。我那時才只11歲,敏感又脆弱,一看見那四個大字,心裡特別害怕。每次到食堂打飯,能躲就躲。不得已去了,也都半途折回。哥哥姐姐慢慢知道了我驚嚇的原因,都保護我,搶著去打飯。

母親是最惦記我的,每天上班「受難」時,總記得順路送我上學。開始一到路上,我都有意無意與她拉開一段距離,竭力避開母親。既不忍看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又擔心同學圍觀輕視,臉上無光。常因母親及一家的屈辱悄悄落淚。而今追憶,我常為自己當年的幼稚自責,心裡羞愧不已。但我永遠記得母親那時的模樣:舊衣上綴著補丁,但很乾淨,頭昂得高高的,根本無視誰鄙夷的眼光,也不在意誰在唾罵,只是一步一步,以延安抗日軍政大學軍人的步態,堅定前行。在我心裡,母親是多麼高大和美麗啊!漸漸的,我也不再留意環境的「丑勢」,上學時與母親前腳後腳、亦步亦趨……

從父親蒙難到重新出山,風雨16年,母親始終沒有與父親劃清界限,就如同梢林始終離不開黃土高原,但也因此備受煎熬。既不能揭發、交代父親的所謂「政治問題」,也不能為了自己思想過關書寫違心檢討,母親內心痛苦至極。幾乎天天熬夜思考,一天要抽兩包多煙。現在母親身患肺氣腫,就是當年落下的病根。有一次,我和姐姐半夜醒來,突然發現母親不在身邊。姐姐一把拉起我的手說:快走,去找媽媽,別出什麼意外!我們馬上起床,摸黑起來去外面尋找母親。當我們姐弟倆來到黨校人工湖畔的牌坊下,只見母親一個人抽著煙,默默仰望天空,孤獨地徘徊,一圈又一圈走著,蒼白的月光下,母親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當她轉過身,看到我們姐弟倆,愣住了,一把緊緊抱住我們,淚流滿面。後來母親說,那時,她幾乎快堅持不住了,但是想到父親,想到我們這些幼小的孩子,她不停地鼓勵自己要堅強,要相信黨、相信人民、相信父親。

那是一場「高處風狂」的嚴峻考驗,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小家,都必須經受住這樣的考驗和磨礪。

河南省西華縣,有大片黃河氾濫留下的鹽鹼地,統稱「黃泛區」,也是中央黨校「五七干校」的所在地,土地貧瘠、勞作沉重,而干校改造生活的艱辛,更增加了我一家人的苦難:母親是重點「改造對像」,每天都要參加超出她體力的勞動。即便是千里之外的兩個姐姐來探親時,也不能稍歇一天。兩個姐姐為了安慰、幫助媽媽,也為了有與媽媽更多在一起的機會,探親期間天天陪著母親,徒步去八九十里外的漯河市,用三台架子車架起十幾米長的電線桿,一步一步拉回來,實在累了,只能露宿在外。

為了省下每一分錢,母親常買食堂最便宜的菜,即便是三分錢一碟的醋溜白菜,也只買半份。苦累不說,可怕的是精神折磨:母親有風濕性關節炎,下田插秧,不得不穿著悶熱的雨靴;我挨蚊蟲叮咬,全身腫癢,母親心疼,給我敷了花露水;晚飯時,一家人用母親自己醃製的胡蘿蔔絲就飯;但這麼幾件事,卻引發軒然大波,干校農場的造反派大做文章:說母親是「資產階級臭小姐」,頑固追求資產階級生活方式云云。還故意把以「香與臭」為標題的大字報貼到我和母親吃飯面對的牆上。我一吃飯就繃著臉,背對著大字報坐;娘知兒心,母親永遠都是選擇面對大字報的位置坐,面容坦然,目光平靜。

當時,哥哥在陝西省延川縣梁家河插隊,專程從陝北趕來看望我們,每天也和母親一起下地插秧、勞動。一天,母親早晨天剛放亮就出工,到吃午飯的時間,已將近六個小時,她累得坐在田埂上。平時,干校指導員對母親就刁難多多,這次又提出無理要求,說,齊心,今天中午的班,你繼續值!哥哥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拉住媽媽的手,說,媽,咱們走,咱們吃飯去!指導員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分,悻悻放了一馬,另外安排了值班人員。我記得那時正是「五一」勞動節,下著細雨,在離我們住處不遠的清水塘,哥哥與我有過一次令我終身難忘的談話:這片清水塘,是干校的大人和我們「五七」中學的同學們共同流血流汗挖掘的。當時河南許昌出了個英雄人物,叫楊水才,帶領群眾開挖清水塘,解決老百姓的吃水澆地難題,同時,弘揚一種「小車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共產主義」的奮鬥精神,這也是我們那一代人當時的強烈嚮往和追求。哥哥那天穿著洗得發白的父親的制服,與我走到清水塘邊,抽著煙,出神凝望著清水塘的漣漣水波,一任雨水淋漓。沉默了半晌,他說,弟,哥不呆了,我也呆不下去!我不忍心看見媽媽忍受的這一切!我明天就走!回陝北梁家河!哥哥要為爸爸媽媽爭口氣,為咱們全家爭口氣!你要好好照顧媽媽。哥哥沒呆夠請假期限,只五天,就回了陝北。從1968年他被當作「現行反革命分子」關押,再到陝北插隊,他已近三年沒和家人團圓了,他這次回家,是帶著濃濃的思念、濃濃的親情來的,卻就這麼短短的相聚,就不得不離開,此情此景,宛如昨日。後來,哥哥在當地農村很快入了黨,當了大隊黨支部書記,帶領村民率先搞成了陝北第一個沼氣基地,解決了村子裡點燈、燒飯難題,成為人民日報當時表彰的「知青」模範,並以當時所謂「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身份,考上了清華大學化工系。

今天,我們處於一個多麼好的時代啊!為了今天,我們的國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們家庭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嚴酷歲月曾鑄就了我們父輩,同樣也會鑄就我們後人!

父親百年誕辰紀念結束後,我們一家迎來了母親90壽辰之喜,全家人再一次團聚在一起。母親給孩子們留下了一段銘心刻骨的話:我已經九十了,希望孩子們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要學會居安思危、坦誠待人、處事低調、不怕困難、勇於擔當。人的一生要過得有意義、有價值,就要在平凡的生活當中看到你的不平凡,在平靜的生活當中看到不平靜,在沒有硝煙的戰場中看到社會的複雜性。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要學習你父親那無私無畏的革命精神。戒浮戒驕戒躁,認認真真做事;慎獨慎微慎初,清清白白做人。永遠與普通百姓打成一片,為他們的安危冷暖鞠躬盡瘁。

母親的榜樣,成為校正我們晚輩行為的標尺,影響並改變我們。

2005年,我和張瀾瀾戀愛了。那時,瀾瀾鍾愛的藝術事業已漸入佳境。2008年,奧運前夕,我和瀾瀾建立了家庭。8月14日這天,母親特別高興,展紙揮筆,手書一幅字送給新郎兒子:「要做好一件大事,必須從小事做起!」又興致勃勃手書兩句詩送給新娘瀾瀾:「不愛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我想,這既是母親自身的寫照,也是對我們夫婦的鞭策和提醒。子循母訓,我和瀾瀾戀愛、結婚,不僅沒有多少人知道,也沒有舉辦什麼婚宴。而當第一個兒子降臨,給我們全家帶來了驚喜,也暫時中斷了瀾瀾對藝術事業的追求。為此,她推掉了早在2006年就已被遴選為三部電影女主角的簽約。瀾瀾樸實率真,事業出彩,也持家有方,還特別喜愛「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的家庭生活,她默默扮演起了一個好兒媳、好妻子、好媽媽的角色,對家庭與孩子的關愛與呵護,漸漸成為她生命歷程中一個特別階段的主題。母親言傳身教,潤物無聲,將「梢林精神」傳遞到我們小家:淡泊名利,樸實生活,勤儉度日,成了一家此程歲月的主調:我們心裡和我們家裡,都充滿了歡樂。這樸實率真的巨大歡樂,淹沒了種種世俗非難,「你不懂我,我不怪你」,這是瀾瀾常常引來幽默應對的一句名詩,以至於我們面對一些誤解乃至中傷時,懶於理會,往往一笑置之。

「梢林」後人,幾乎有著共同的情結。

今年7月3日,我受母親委託,和瀾瀾專程去陝西看望志丹伯伯的女兒劉力貞大姐一家,又聽到了很多志丹伯伯和父親的感人往事,也從力貞大姐身上再次看到了「梢林」的美麗。大姐家陳設簡單、簡樸,除了使用多年的中式傢俱外,沒啥可以稱得上時髦、奢華的東西。但我和瀾瀾都不約而同留意了一個細節:飯桌上有一個透明罩子,剩飯剩菜都罩在裡面,看來是午飯剩下的,肯定要留到下頓再吃。也看得出,那個透明罩子有過多次洗滌的痕跡,具備長年使用的特徵。這與我三十多年前去延安老區體驗生活,路過志丹伯伯的夫人劉媽媽家看見的情景是一樣的。無獨有偶,我也頑固地保留著剩菜剩飯打包、下頓再吃的習慣。這些「頑習」未必科學,今天很多人也未必喜歡接受,但是,它是我這個「梢林」後人的美麗情結之一。對於林林總總的「梢林」情結,「梢林」後人們相互學習、承繼、踐行,也相互欣賞……

力貞大姐雖然病後初癒,可一說起志丹伯伯和我父親當年時光,竟滿面春輝,眼睛裡迸發出迷人的光彩。她回憶說,當年在陝甘邊區,生活非常艱苦,有年冬天,志丹伯伯見我父親穿得單薄,馬上給劉媽媽派了活兒:給我父親做件棉襖過冬。劉媽媽對志丹伯伯說:「仲勳年輕,人長得漂亮,要穿得好看些。」劉媽媽挑選了當年的好棉花,連夜動手,一針一線地縫製。為了讓做成的棉襖順貼、瓷實些,劉媽媽還專門找了塊大青石板,壓在衣服上,自己還親自坐在青石板上。力貞大姐說,你爹一輩子信仰堅定,意志頑強,從不搞「左」, 不整人,在各種逆境中不抱怨、敢擔當。你,還有瀾瀾,要好好傳承父輩們的艱苦創業的精神。並當即提筆,為我和瀾瀾寫下她的祝福:「祝遠平、瀾瀾家庭幸福、生活安康!」並認認真真寫了落款:「劉力貞八十六歲甲午年」。

那天得知,力貞大姐和姐夫張光大哥第二天要去富平拜謁父親的陵園,同時參觀陝西省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習仲勳生平紀念館。我和瀾瀾立即退掉了當天返程的機票,陪著力貞大姐夫婦來到了富平。在父親陵園雕像前,大姐一家敬獻了花籃。我和瀾瀾知道,力貞大姐已是八十六高齡的老人,從父親陵園到紀念館途中,幾次欲扶大姐,都被大姐微笑婉拒。大姐走著,沉思著,全神貫注看著展覽。我們知道,大姐的思緒又飛回到了「梢林」,飛回到了父輩們鐵馬金戈的崢嶸年月。離開紀念館前夕,大姐則滿臉幸福神情,欣然揮筆,寫下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精神長存」。眼前一切,讓我和瀾瀾非常感動:力貞大姐此刻的幸福,或恐只有「梢林」後人能夠體察、領略。

2000年春夏之交,受父親囑托,母親曾赴陝甘老區,沿著父親生活、戰鬥過的地方,沿著父親魂牽夢繞的美麗梢林,作了一次訪問。回來後,向父親描述了老區的變化,父親十分動情地說,我要回去,要自己回去看看!但父親竟在2002年5月24日與世長辭,他的這一願望最終未能實現,成為我們全家的一大憾事。

今天,在紀念陝甘邊蘇維埃政府成立的光榮日子裡,我代表父親、代表母親,再一次來到美麗的南梁,看到老區正在發生日新月異的變化,看到父輩們歷盡艱險、浴血奮鬥的夢想,正在一步步變成現實,變成梢林大地承載人民幸福生活的美麗城鎮。我常常忍不住熱淚漣漣:父輩已老,父輩已逝,但我們還在!薪火相傳,父業承繼,父輩們為中國大地留下了國家強盛、人民富有的寶貴變化,更留下了「戰鬥一生,快樂一生,天天奮鬥,天天快樂」的寶貴精神,激勵我們勇敢面對困難、迎接未來,畢生奉獻自己的涓滴之力,創造國家、民族更加美好的明天。

父親,您的遺憾圓滿了嗎?

去年10月11日,我撰寫的父親百年誕辰紀念文章《父親往事》在中國青年報刊發,文中寫道:「父親在深圳蘭園種了一棵榕樹。如今,父親走了,榕樹還在,它在蘭園長大了,根深葉茂,它在父親的第二故鄉,吮吸著故鄉人民給予的雨露甘霖,鬱鬱蔥蔥地生長著。」每年,在父親誕辰紀念日,去看父親種的榕樹,已然成了我的習慣。為什麼選擇榕樹?父親沒有說過。但我總有一種自己的解讀:榕樹根系發達,常從幹上枝上懸掛而下,一旦抱緊了大地,便與大地融為一體。一棵榕樹長開了,就是一片密密匝匝的樹林。在父親眼裡,這哪裡是南國榕樹啊,這分明就是北方梢林!就是陝甘高原那密密匝匝、漫坡遍野、遮天蔽日、銅牆鐵壁、脊有擔當、愈挫愈勇、與大地同在的梢林……

今年10月15日,是父親101年誕辰。奉上此文,寄托兒子對他老人家的思念。雖然天人永隔,但我懂父親,我知道老人家的心思——

在父親心裡,梢林是最美麗的。

      責任編輯:冬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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