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香港文匯網訊記者 顧大鵬)5年前，鐵娘子曹路勤鋤禾歸來，拴好毛驢準備下米做飯，女兒來電話說：「娘，俺哥跌了（傷了），你別害怕」。曹路勤心想，「出門在外磕磕碰碰在所難免，怕啥？」。第二天到醫院才知道，兒子王虎林被吊車從工地腳手架上撞了下來，「雙腿折了，肋骨也折了」。她問「能接上不？」醫生說「能」。做了第一次手術，這位河北涉縣王金庄一街的鐵娘子，希望奇蹟明天就出現……
河北省涉縣王金庄一街村民曹路勤（記者顧大鵬攝）
這時，有病友悄悄對她說：「你兒子傷得這麼重，還不找個好點的醫院去看看？」曹路勤如夢初醒，央求醫生和肇事方老闆趕緊轉院。北京積水潭醫院的大夫對她說：「再耽擱幾天，你兒子的命都保不住了！」
王金庄三代墾荒：河北涉縣微米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創始人王虎林（左）、爺爺王福山（中）、媽媽曹路勤（右）（記者顧大鵬攝）
曹路勤的兒子王虎林大學畢業當了海員，在海上漂泊的時間越長越惦念着家。2013年秋天，王虎林打電話說：「娘，我想回家」。曹路勤沒想到，兒子辭掉工作，要回家種地。王虎林在縣城開了個玩具店，讓妻子看着，他的主業就是一起和母親墾荒種地。玩具店生意並不好，趁農閑他想到建築工地掙個零花錢，不料卻攤上了大事。
村民營救落難青年
王金庄的女人生孩子、縫衣服、打柴做飯，都是業餘的事情，主業是騎驢墾荒、點瓜種豆、摘花椒打穀子。除此之外，曹路勤心裏還壓着另一座大山。
18年前，曹路勤的丈夫王茂雲患腦梗，留下後遺症半身不遂。上要管年邁的公公和半身癱瘓的婆婆，中間要管無力勞動的丈夫，膝下要管一兒一女。
兒子保住了性命，但曹路勤卻無力支持醫院制訂的11次手術方案，只好陪着兒子回家被動療傷。禍不單行，兒子出事第二個月，孫女婷婷得了抑鬱症。王虎林面壁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說：「娘，兩條命只能保一條」，他把女兒託付給母親說：「娘，給我一包耗子葯！」。
正月十五，回家過年的同學王紀忠與王虎林告別，王虎林卻攥着他的手不放。王紀忠心中一熱發了朋友圈，1個小時籌到8000元（人民幣，下同），王金庄村民自發捐款10萬元。母子相覷無語好半天，王虎林振作起來說：「娘，能活了！」
第二天，鄉親們把王虎林抬出家門，送上車，又回到北京積水潭醫院。
口糧初作商品糧
曹路勤陪兒子初次進京是小暑，她重新回到地頭已屆白露，春播的穀子開始抽穗，成熟的花椒壓彎了枝頭。曹路勤說：她「運氣好轉的第一個徵兆是，幾次進京陪床都能在樓道里打鋪過夜，兒媳陪床時卻總被攆來攆去」。
王金庄驢友客棧創始人趙中琴（左二）、村幹部王林定（右二）與曹路勤（中）互助開荒，在地頭一起午餐（記者顧大鵬攝）
有一天，兒子從北京打來電話說：「娘，有朋友要10斤小米」。曹路勤以為，是答謝醫院工作人員，二話不說，套上毛驢上碾子就推，「沒想到，虎林在北京的病床上做起了小米生意」。一直把家裡的穀子都賣光了，曹路勤就向農戶收穀子，農民的口糧，第一次在她手裡變成了商品糧。
背着鐵驢上梯田
曹路勤的公公今年82歲，前幾年還可以下地幫工，可是這幾年腿腳明顯不好使了，她只好把半身不遂的丈夫扶上驢背。曹路勤說：「丈夫能飲飲驢，干點簡單活，多時候是坐在地頭看着我」，她心中未免有點憂傷。不過，當兒子走下病床，開着三輪車把她送到地頭，搭着她的雙肩，一步步爬上梯田，也坐在地頭看着她時，她心裏卻充滿了希望，「一天干13個小時，不覺累」。
鐵娘子曹路勤（右）與村民王林定（左）互助春播（記者顧大鵬攝）
兒子虎林身上還有三塊鋼板和十幾顆鋼釘，兒子開玩笑說：「娘是鐵打的，兒子也是鐵打的」。去年，王虎林用賣小米的錢，買了一台1千瓦的旋耕機，曹路勤可以背上這30公斤重的鐵毛驢，到達毛驢邁不上去的梯田。
今天春天，王虎林又用小米換了一台4千瓦的鐵驢。他想把地耕得更深一點，更快一點，也想把母親從地里解放出來，主營自家的農家樂，為遊人做小米悶飯；也想把毛驢從地里解放出來，讓父親牽驢扶𩣑，帶着遊人參觀中國第二長牆—王金庄梯田。
「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高興！」
王虎林躺在床上，身在家鄉心在山外，小米賣到北京和上海，心也跟着膨脹。他給村支書王相魁打電話，想在村口開個米店，支書說「行」。
「家裡到米店不足兩千步，兒子好像走出了十萬里，拐杖、單架和三輪車都用上了」。曹路勤把輪椅從家裡背下來，「兒子再也不想坐上去」。
「二樓一間大屋可以做電商中心和辦公室；三樓東廂三間，可以當客房；西廂三間，一間做衞浴，一間做廚房，一間自己住」，王虎林這樣盤算着說：「娘，今晚不回去了，把結婚的東西也搬了下來」。
「五一」黃金周，記者與曹路勤相約一起上山。王虎林開着那輪經常拋錨的三輪車，媽媽坐在兒子旁邊，車上拉着新添的鐵驢、基肥和谷種；毛驢馱着82歲的爺爺，還有小米、紅薯、馬鈴薯和桶水。
王虎林的腿不能持重，平坦一點的山路，就發動鐵驢推着走。爬不上去的地方，記者和曹路勤一起抬。曹路勤對記者說：「娘倆每每總有辦法把鐵驢挪上山」。
「一生苦難命當如此」。藍天白雲下，曹路勤面對層層梯田和悠閑的毛驢，不禁發出一聲感嘆。她垂下頭，用食指抹去眼角的兩滴淚。突然，話鋒一轉，喜上眉梢，說：「你看，虎林可以犁地了，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高興！」
曹路勤抽身在地頭支鍋點火做飯，記者品嘗了鐵娘子的小米野宴。她說：「新米、鮮瓜、鮮豆，做出的小米飯更香，秋收你再來嘗嘗」。今年春天，曹路勤與兒子又開了三處荒地，是為政府扶持的原生谷種保護項目。
責任編輯：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