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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紙媒記者眼中的「現場」

2020-02-16

只要春天還在,我就不會悲哀;縱使黑夜吞噬了一切,太陽還可以重新回來。

——汪國真《只要明天還在》

工人日報 張翀:武漢經歷了三種狀態

武漢,疫情的中心。從疫情發生以來,張翀一直都在武漢。我很好奇,近一個半月,他眼裡的武漢都是什麼樣的呢?

同濟醫院醫護人員的年夜飯

同濟醫院醫護人員的年夜飯

張翀很忙,但還是抽了個空跟我聊了聊。

在他眼裡,武漢經歷了三種狀態。

第一種狀態,也就是在1月20日之前,他和其他媒體同行都認為這座城市是安全的,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人還是正常地迎接即將到來的春節,日常生活沒有被打亂。

接著,1月20日,國家衛生健康委專家宣佈,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可以人傳人,已經有醫護人員感染。從這天開始,武漢的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防控也在升級。

「每次從社區、醫院採訪完往家走,越走越心寒,看不見人。」張翀住的地方是一個有60棟居民樓共幾千戶的小區,以前每天早晚進出小區都會堵車。現在,路上空蕩蕩的。恐慌、壓抑是第二種狀態。

而這幾天,治癒率越來越高了,「大多數人又開始樂觀起來,等冰雪融化之後,相信武漢的春天就要來了」。這是第三種狀態。

火神山醫院建設工地的勞動場景

火神山醫院建設工地的勞動場景

在一個公共交通中斷的千萬級人口大城市裡採訪,非常不容易。在這樣的狀態下,身在一線的記者都是如何生活,如何工作的呢?

「在最開始物資短缺的時候,由於沒有時間去搶購口罩,一個口罩戴兩到三天才換,甚至會自己清洗消毒晾乾後再用。」

「從21日形勢巨變到現在,我每天都只能睡兩到三個小時。但是,我覺得我和我的同行們的工作激情都很飽滿,不管有沒有危險,紅區、病毒實驗室、ICU,只要有可能,我們都會去。」 張翀的語氣堅定,但我仍聽出了疲憊。

張翀在雷神山醫院建設現場拍視頻,沒有穩定器,持自拍桿上

張翀在雷神山醫院建設現場拍視頻,沒有穩定器,持自拍桿上

作為工人日報的一名記者,張翀平時的工作就是和一線的勞動者打交道,總能捕捉到一些打動人心的細微小事。

最開始的時候,他去發熱門診採訪,看到醫生護士們穿著防護服,聲音不好傳出來,只能大聲地喊。因為病人很多很嘈雜,有的時候很大聲地喊病人的名字,喊掛號的號碼,還是有人聽不見。等想起來了過號了,就找醫生護士爭執,有的上來就罵。

張翀說:「醫生護士很委屈,我看見他們偷偷地哭,然後,繼續認真耐心地工作。他們的勞動強度,他們所忍受的,媒體的報道很多,這些我都是親眼所見,很感動。」

還有很多堅守在一線的人們,他們都是這座平凡卻又偉大的城市的化身。

新京報 馬駿:我們是逆行的記錄者

身在一線,馬駿能夠感覺到,雖然武漢現在疫情的形勢還比較嚴峻,但大家都在想辦法努力地改變這一切。

在武漢,有一天天氣很好,他看到了很多人在曬被子。

看著這場景,他想起一句話——心向陽自晴朗。「大家一定都在努力行動,都在努力改變現狀。雖然現在的城市,不似往日般車水馬龍,但是,大家的那股子勁兒還在。」馬駿感慨道。

感動人的,也許遠不止陽光下軟綿綿的一床床被子。

馬駿給我講了觸動他的三段回憶:他第一次穿著隔離服進到隔離病區的時候,聽到隔離病區裡的一位護士說,她覺得每一天最好的時候,就是能夠把口罩摘了的時候,因為能夠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了。

馬駿為醫護人員加油

馬駿為醫護人員加油

他在去火神山和雷神山醫院採訪的時候,中午剛好趕上工人吃完飯休息,很多工人特別累,躺在旁邊的草地裡就睡著了。「背朝黃土面朝天,就那樣睡著了。」馬駿重複了幾遍「就那樣睡著了」,我的心也跟著一酸。

採訪一位項目經理時,馬駿說:「如果給你30秒的時間,有什麼話最想給家人說?」

「讓老婆孩子放心……」這名項目經理說著說著就哭了。

作為一名身處一線的記者,馬駿的生活狀態就一個字——忙,有多忙呢?忙得沒時間吃飯。

「在武漢的狀態,基本上都是一天吃兩頓,早上一頓,晚上回來一頓。每天早上在吃飯的時候,我會跟家人打一個視頻電話,報個平安。這是我一天最舒服的時候。」馬駿笑得特別燦爛。

馬駿利用早餐時間與家人視頻聊天

馬駿利用早餐時間與家人視頻聊天

站在他的視角看,一線記者們的工作狀態,基本上都很緊繃。因為疫情跟火災、泥石流、地震等自然災害的採訪不一樣。病毒,它是看不到摸不到的,所以每天除了用大量的時間去對接後期以及做一些稿件采制的工作,還需要做好個人的防護。

馬駿在視頻報道部門,他開玩笑說:「我在前方可能是司機、是航拍的飛手、是攝影記者、是攝像記者、是文字記者、又是視頻記者。我承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有時候還要去領取一些防護物資,一個人可以當好幾個人用勒。」

直播報道

直播報道

「雖然採訪對像很難約,雖然一些現場非常難突破,但是一定要去做。只有做了,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在一線採訪,馬駿也總結了一些經驗。

剛開始馬駿也想做視頻慢直播,但是視頻報道部門在前方的就馬駿一人。在火神山醫院採訪完之後,馬駿就立刻去找武漢聯通、華為去對接。「如果不去對接,這個慢直播可能就黃了。」

最終,他們實現了慢直播,而且流量非常高。僅在新浪微博平台,就有超過400萬次的觀看量。

談到一些感想時,馬駿有些不好意思:「有很多人說我們都是逆行者,我覺得我們只是逆行的記錄者,把這種真實的、客觀的現場帶給大家,這就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使命。」

北青報 高曌:做一個新聞人,到現場是最原始的衝動

大年初三,高曌來到武漢。在北京,很多樹都沒有發芽長葉,但武漢還有綠油油的樹。在大路上碰見大媽,她會親切地介紹,「我是負責給大家監測體溫的」,跟北京的大媽一樣,雖然帶一點方言,但是也大概聽得懂。遇上快遞小哥,他們也說:「我們這挺忙的」。

「真實的武漢,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高曌自己總結了一下。

高曌一行是跟著北京支援湖北醫療隊來的,他打心底敬佩這支隊伍:「相處了這麼多天,我從心底覺得,醫務人員真的特別了不起。他們正在面臨的壓力,許多媒體都報道了,醫務人員高強度工作,每次脫下防護服渾身都濕透了,這是我親眼見證的。」

 (北京支援湖北的醫療隊出發時,來自北京中醫院的一位醫生親吻了自己的送行隊友)

(北京支援湖北的醫療隊出發時,來自北京中醫院的一位醫生親吻了自己的送行隊友)

高曌說這幾天自己越來越想家了,「我的閨女兩歲半,前一段時間每天視頻時她都說不想爸爸,扭頭就走了。但是這兩天,她老說想」。

跟隨報道的北京醫療隊中大部分是專家,還有參加過抗擊SARS的醫護人員,他們都跟高曌歲數差不多,甚至歲數更大,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他們也想家,甚至比我還想,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樣,卻還能每天這麼認真,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工作,我覺得慚愧。我覺得我沒做什麼太多的事,就弄了一些『插科打諢』邊邊角角的報道,跟他們比差遠了。我很難以想像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強的毅力。」

說到這,高曌告訴我,他有個很明顯的缺點——沒毅力。但是做了10多年視頻編輯的他,仍舊在得知召集信息的時候,毅然轉身,趕赴一線。

我問他,沒毅力,那老編輯怎麼想著跑來當記者啦?高曌笑著說:「我一直覺得,我也是個記者,沒有什麼記者編輯之分,我來,也想磨練磨練我的毅力。」

醫生進入隔離區前,對著鏡頭豎起大拇指

醫生進入隔離區前,對著鏡頭豎起大拇指

隔著電話,我也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我問高曌,在一線採訪的過程中,有沒有什麼需要遵循的原則?我很關心這一點。

高曌思考了片刻,說:「我拍到一張照片,是一輛漢口殯儀館的車。這張照片我老早就拍了,但是我一直沒在朋友圈發過,我一直沒有表達過這種情緒。我想,等我走的時候可能會發,也是對逝去的人表達一種尊重。」

「死亡也是事件的一部分,我在記錄,我沒有忘記他們,但是我不想現在發,我覺得這不是採訪倫理了,這是作為一個人應該有道德。」

適時的冷靜和克制,也許是一種尊重。

高曌

高曌

對話的尾聲,我問高曌,為什麼來到一線?

「作為一個記者,一個編輯,發生這麼大的事件,我就是要去,沒有想太多為什麼,我得見證這一切。」

高曌想了想,繼續說道:「我覺得,做一個新聞人,這是最原始的衝動。我要到這裡,把看到的事,見到的人,告訴大家。」

(來源:傳媒茶話會)

責任編輯: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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