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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樹斌母親:至死也要為兒子洗冤


http://news.wenweipo.com   [2013-07-03]    我要評論

提及兒子聶樹斌,張煥枝就悲從中來。

聶樹斌的父親聶學生服安眠藥自殺未遂,落下了偏癱。

【文匯網訊】「真兇」自願伏法,檢方卻千方百計證明不是他幹的。6月25日,王書金案再審,外界期待沉寂已久的聶樹斌案或將就此重見天日,但如此戲劇的一幕不知又將該案引向何處。

據齊魯晚報報道,從邯鄲中院走出來的張煥枝感到失望,「檢察院展示的襯衫是假的,他們在說謊,在造假。」

時間漫長得有些殘忍。為給兒子聶樹斌正名,張煥枝奔波了18年。這個年屆七旬的老人,一身是病,還要繼續與時間抗爭。

唯一上鎖的屋子

6月27日5點,石家莊鹿泉市下聶莊村,張煥枝早早起床,到一里外的菜地裡拔回些青菜。「睡不著,就起來了,這幾天都忙外面,無暇照顧家。」

洗完菜,張煥枝吃力地端起鍋,待洗刷的鍋碗攢了有一段時間了,堆得到處都是。

因為王書金案開庭,最近一周,每天都有好幾撥媒體記者找她。為了能滿足記者的拍攝要求,嚴重高血壓的她一次次陪著爬上山,去看兒子的墳頭,儘管很疲憊,但她知道,「都是來幫我的,都是幫我兒子的。」

事關兒子能否「沉冤得雪」,24日,張煥枝在女婿和村委人員陪同下來到邯鄲中院,要求參與王書金案庭審。據賓館工作人員介紹,當晚9點,在請示河北省政法委相關負責人後,旁聽證發放人員最後決定給張煥枝及陪同前來的親屬兩張旁聽證。

庭審之後,張煥枝再次失望而歸。雖然氣憤,但她似乎習慣了這樣一次次無功而返。

家裡,房子已經很久沒有整修了。唯一一間上了鎖的屋子是聶樹斌住過的。

父親聶學生從一堆糧食垛中間找出兩張發黃的照片,一張,聶樹斌騎在借來的摩托車上,另一張,聶樹斌騎的是一輛破舊的自行車。

「家裡現在就這兩張照片最金貴,所以那個門天天得鎖住。」張煥枝說,她不想再提聶樹斌小時候的事情,容易傷心。而對石家莊西郊案發生後的事情,她都肯耐心回答。

老兩口現在最討厭過節。別人家熱熱鬧鬧,老人們子孫繞膝,安享晚年,就讓他們覺得特別淒涼,心生厭煩。張煥枝時常禁不住想:兒子如果活到現在,也39歲了,孩子都有可能十五六了。

在她的生命裡,兒子的案件就是全部。也許王書金的供述給了她信心,張煥枝說,自己活著就是要為兒子洗刷清白,「不想他背著惡名。」

法官總是答覆說

「會進一步核實」

聶學生至今難以走出喪子之痛的陰影,雖然偶爾能和老伴兒嘮叨幾句,但總會忍不住情緒失控,邊餵羊邊大哭。

聶樹斌被捕後,聶學生和張煥枝只見過兒子一次。第一次庭審後,隔著四五米,聶樹斌喊了一聲媽,然後不斷哭,張煥枝也哭了起來。

在張煥枝眼中,兒子乖巧、聽話,實在難以與姦殺案聯繫起來。1994年10月份,有警察專門去化肥廠給聶學生送了逮捕證,警察當著保衛科人員的面兒,讓聶學生在寫有兒子聶樹斌「強姦殺人」的逮捕證上簽字,但聶學生一直堅持沒簽。「不相信兒子幹了這事,所以不簽。」

張煥枝說,兒子比較內向,有嚴重口吃,「懷疑他們一直逼供,我兒子嘴巴又反應不過來,這個案子主要依據我兒子的口供,然後直接判死刑。」

一審被判死刑後,聶樹斌不服,提起上訴。但二審依然堅持判處死刑。

聶學生曾多次去看守所看望聶樹斌,但遭到拒絕,只能托工作人員將食物帶進去。1995年4月28日,再次來到看守所,看守所小賣部的工作人員告訴聶學生,「你兒子昨天就被執行死刑了,你怎麼還來送。」

聶學生一下子就愣住了,回家後他告訴老伴,「有個壞消息,你一定要挺住啊。」得到噩耗的張煥枝當場崩潰。

1995年4月30日,張煥枝前往石家莊中院索要兒子骨灰,法官說:「人都死了,怎麼還要骨灰呢?」張煥枝回道,「那是我兒子。」隨後幾經輾轉,才在火葬場領到聶樹斌的骨灰。

自始至終覺得兒子蒙受了不白之冤,張煥枝千方百計要給兒子正名。得知受害者康某家人有判決書,張煥枝托律師多次勸說,拿到了判決書的複印件。而她先後向石家莊中院、河北省高院、最高院申訴,卻一直不被理睬,「因為我手上沒有任何證據。」

張煥枝沒想過放棄,每月一次甚至兩三次地往石家莊中院和河北省高院跑,法官總是告訴她,案件沒有造假,他們會進一步核實,但最後都無疾而終。

直到1997年,聶家的申訴還沒有任何回音。日益感到絕望的聶學生服下了一瓶安眠藥,雖然發現及時被搶救了過來,但從此偏癱了,失去了勞動能力。

張煥枝說,身為父母,他們至今甚至連聶樹斌案的案件事實及審理過程都不知道,法院應該給他們一個清楚的交代。

先好好活著

張煥枝家裡還有兩畝地,老伴無法下田,平時只能由70歲的她獨自去忙,遇到收割時節,家裡再無壯勞力,只好請自己50多歲的弟弟和妹妹來臨時幫忙。

張煥枝還有一個女兒,42歲了,在十公里外的小學當教師,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也只有週末偶爾能回娘家看看。

張煥枝原本以為兒子翻案只是老兩口淒涼晚景中的一點兒念想,但2005年,王書金歸案後供認自己是當年石家莊西郊姦殺案的兇手,又點亮了她的希望,更加堅定地走上為兒子正名的路。

自2005年到2013年,張煥枝每個月都到石家莊中院或者河北省高院「報到」,盼法院給個說法。2007年王書金案件受審時,張煥枝申請旁聽遭拒,她就在法院外面等了半天。

村裡人也開始同情、幫助他們,但聶家的日子舉步維艱,老兩口每月的醫療費三四百元,而家裡的全部收入來自於種糧和聶學生微薄的退休金,張煥枝每月要往返於石家莊市區和村裡,也是不小的固定開銷。

王書金案二審開庭的第二天,張煥枝再次來到河北省高院申訴。27日,得知王書金的辯護律師朱愛民已前往河北省高院查看聶案卷宗時,張煥枝急切地詢問詳情。當記者最後告訴她,朱愛民只看到了聶案案卷130餘頁中的26頁後,她無法接受為何不能將其他部分也給律師看。

「我相信我們國家法律的正義,我也一定為我兒子洗刷冤屈,直至死亡。我不管石家莊中院、河北省高院怎麼想的。」張煥枝一再表示,國家在進步,法律也在進步。

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否等到兒子正名那一天,而眼下只有先好好地活著。

原先已幹不了任何體力活的聶學生,慢慢學會了做飯、燒水、餵羊。他拄著枴杖,夾著籮筐,步履蹣跚,費力地撿拾草料去餵羊,賣羊肉能補貼一些家用。

而2011年底,在同樣多年申訴聶案無果後,受害者康某的家屬無法容忍康家人隱私一再被提及,發起了對聶家家屬、律師和媒體侵犯名譽權的訴訟。

7月4日,康某家屬名譽權訴訟二審將在石家莊中院開庭,作為被告人之一,張煥枝說,她可能沒法出庭了。

如此「弱弱相欺」,曾經讓人倍感遺憾,而只因為聶案,讓這兩個家庭各自的傷痛永遠無法彌合。

6月27日,在記者採訪時,聶學生邊燒火,邊聽記者聊天,突然就失控大哭起來,很快又強忍著克制下來。

張煥枝說,老伴兒自打服用安眠藥自殺未遂後,就一直這樣,大腦受不了刺激,時常大哭大笑。

      責任編輯:Rose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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