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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防大學政委劉亞洲。 【文匯網訊】20世紀80年代,劉亞洲撰寫了《惡魔導演的戰爭》等著作,被一直追蹤研究他的美國人(美國有研究他的專門機構)認為:他是最早吹響世界新軍事變革號角的人。1984年8月20日在美國做訪問學者的劉亞洲發表論文《談談突擊隊員》,其中談到的突擊隊作戰編成和使用特點等,與2011年美國海豹突擊隊越境獵殺本·拉登的行動,幾乎如出一轍;2004年11月劉亞洲在所著的《西部論》中疾呼:「美國人已到了家門口了!」果不其然「狼來了」。
據《國防參考》報道,早在2005年1月8日,劉亞洲在《大戰略》一文中,論及的中國與其他大國關係及南海、東海、台海問題等見解,與時今的情形驚人一致!有先見之明的劉亞洲總是引領人們登高望遠。黨的十八大和十八屆三中全會,對全面深化國防和軍隊改革作出全面戰略部署。面對新一輪風起雲湧的世界新軍事革命浪潮和發展大趨勢,我軍如何實現黨在新形勢下的強軍目標?我國國防建設和軍隊改革的突破口在哪裡?培養聯合作戰指揮員的中國最高軍事學府如何發揮職能作用,為落實強軍目標提供理論和智力支持?
2013年12月25日,在劉亞洲上將的辦公室,他圍繞記者提出的上述問題侃侃而談,發表了一系列發人深省的新見解。
後信息化時代,將上演一場生物化戰爭
進入20世紀80年代以來,以美國為主導的西方軍事發達國家先後向「桀驁不馴」的伊拉克、巴爾幹半島和阿富汗等國家和地區,實施了以信息化為主導的戰爭。
「生物化戰爭將粉墨登場」。劉亞洲語氣頗為堅定地說:「機械化之後是信息化,信息化之後則是生物化。在這方面,美軍有一些想法更深遠、更深入。」
「科學技術首先最廣泛運用於軍事。那麼現在什麼最發達,什麼發展得更迅猛呢?是生物科學!」他介紹說,科學家們長期的不懈探索求新,使得基因蕊片、蛋白蕊片等生物技術日臻成熟,酶工程、細胞工程等生物工程也層出不窮。生物技術和生物工程的有機「嫁接」,在造福人類民生的同時,也催生了一批又一批生物武器。
劉亞洲談到,美軍從上世紀九十年代海灣戰爭到今,打了20多年仗,他們打的仗場場異化,令人眼花繚亂。美軍不僅在表演,而且在授課,美軍在發動戰爭的同時,也在推動世界軍事變革。美軍獨霸天下,就像叢林中的雄獅猛虎,始終在叢林中佔據王者之位。世界新軍事變革,現在講新軍事革命,雖是一字之差,反映的卻是嚴酷的事實啊!請睜大眼睛看看美國發動戰爭的軌跡吧。海灣戰爭之後,美軍廢除了「前線」概念,戰爭已發展為以「斬首」為核心,打擊經濟設施為重點,摧毀敵國人民意志為根本的全新模式戰爭。
劉亞洲說,現代戰爭告訴我們,殺傷豈止在戰場,豈止在軍隊,對民意的另類軟殺傷,亦是制勝的法寶。這可應靈了孫子「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個至理名言。阿富汗戰爭,美軍用立體透明的點穴戰,打得塔利班狼奔豕突。對伊戰爭,美軍打的是「全維」信息化戰爭,從空中、海上、陸地萬彈齊發共摧之,就連信息化戰爭開始時應首先對敵方電子進行壓制這一手段也棄之不用。
戰爭一場異化一場。劉亞洲表情嚴肅地告誡:世界上什麼都可以重複,唯獨戰爭不能複製還原。上一場戰爭的作戰樣式,作戰理論已是明日「黃花」,下一場又將是全新的作戰形態。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我軍進行的那場自衛還擊作戰,機械化戰爭連邊兒都沾不上,我軍取勝靠的是人海戰術和英勇無畏的流血!當時作為連職幹部的我在前線採訪耳聞目睹了撥亂反正後人民解放軍浴血奮戰的情景。我們尚未打過真正意義上的機械化戰爭,信息化戰爭是啥滋味更不知道,但可預測的生物化戰爭行將兵臨城下……
新型作戰力量顯神勇,軍隊小型精幹化
劉亞洲介紹,2011年5月1日,美國海豹突擊隊奉奧巴馬指令,黑夜深入巴基斯坦腹地獵殺本·拉登。遠在大洋彼岸的一隅,奧巴馬和他的助手們像看好萊塢大片一樣觀看了本·拉登被擊斃的全過程。翌年9月6日,美國達頓出版公司出版了《艱難一日——擊斃本·拉登親歷記》一書。
風起於青萍之末,一葉落知天下秋。劉亞洲敏銳地意識到戰爭形式在演繹、作戰方式和指揮手段在變,一輪新的世界新軍事革命的浪潮已驚濤拍岸。
談到這裡,劉亞洲強調指出:「大家知道,美軍派去20多個人,乘著幾架直升飛機,這僅僅是20幾個人擊斃了本·拉登嗎?不是的!這實際上是美軍整個作戰思想、作戰體系擊斃了本·拉登。所以說,我對美軍擊斃本·拉登這件事從不小看,我總是把它上升到新型戰爭形態和軍事革命的高度上來認識!面對新型戰爭形態,我們各級指揮員準備好了嗎?
因此,《艱難一日》全景式之書在美上市才23天,劉亞洲就指揮有關部門和人員,翻譯出版了中文版的《艱難一日》,作為教學資料,發至全校教研人員研用;發至國防大學每名學員研讀;還專門給全軍某些特種作戰部隊官兵人手贈發一冊,以此激發指戰員們的危機感,體悟特戰指揮藝術,磨礪手中之劍。
劉亞洲談到,美軍總是盯著打贏下一場戰爭,因而目光盯著未來,甚至是用超前思維超越目光所不及。美軍新的條令規定,連長要具備司令意識。更深層的意思是說陸軍的連長、F-16編隊的機長、海軍的艦艇長,都要準備在戰爭的某一階段唱主角。劉亞洲描繪道:「未來作戰中用信息化武裝起來的班長可以呼風喚雨,甚至可直接指揮航母戰鬥群發射導彈」。
昨天的戰爭是講究戰略縱深的。當年前蘇軍在我國邊境附近陳兵百萬,虎視眈眈。我軍依仗戰略縱深與之對峙,贏得兵不血刃的勝利。而今,戰爭已穿越天空向太空延伸,真正的戰略縱深在天空。格林納達之戰後,美軍提出並逐步實現了——陸軍模塊化,空軍隱形化,海軍兩棲化。這「三化」的首要點是小型化,而小型化作戰在發生的那幾場戰爭中屢屢大顯神威。
美國人說,21世紀的戰爭是班長的戰爭,它昭示一個真理:新型戰爭需要高效精幹的新型軍隊。我們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關於深化國防和軍隊改革的決定中提出:要緊緊圍繞建設一支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的人民軍隊,實現黨在新形勢下的強軍目標。軍隊打不贏,一切等於零。解決打贏問題,要大力創新發展軍事理論,加強軍事戰略指導,完善新時期軍事戰略方針,構建中國特色理論軍事力量體系。
談起這個問題劉亞洲說,我軍當務之急是實行科學合理的編成。精減絕不是為了簡簡單單地減人,而是優化軍隊規模結構,調整改善軍兵種比例、官兵比例、部隊與機關比例,減少非戰鬥機構和人員。依據不同方向安全需求和作戰任務改革部隊編成,加快新型作戰力量建設。他認為現在是官多兵少,空軍、海軍建設不夠。我們總說講政治,什麼是「講政治」?我認為,深化加速國防和軍隊改革是最大的「政治」。全面貫徹落實和深化十八屆三中全會對國防和軍隊提出的改革方針,必須是我軍在黨的絕對領導下來完成的。軍隊改革不是軍事,而是政治。實現強軍目標,我們必須在習主席和中央軍委的運籌帷幄下,做到「三個絕對」!
怎樣改革,向哪裡突破?劉亞洲語氣堅定地說:「我軍的突破口,既不是裝備上,也不是理論上,也不在體制上,而是在心裡。需要我們每個人,把眼睛從土地上收回來,投向天空和海洋,必須以思想上的進一步解放促進軍事理論上的創新。」
聞顰鼓而思良將,最高軍事學府急需再衝鋒
談起這個話題,劉亞洲表情凝重地說,新疆地區的不穩定引發新的恐怖主義浪潮。前不久,恐怖分子開著車,車裡的人綁著炸藥,衝進人群,直接撞擊象徵祖國心臟的天安門。恐怖主義使我們面臨新的危機。同時東海問題、台海問題、南海問題交織在一起,危機重重,對我們國家的安全利益造成巨大挑戰。挑戰就是威脅,就是危機。危機是什麼?危機中也有機會。危機處理好了,就會迎來新的戰略機遇期。
戰略機遇期從來不是求穩求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毛澤東主席在建國初期指揮打勝的那幾場戰爭,令對手至今不敢輕舉妄動;鄧小平設計的改革開放,也是以一場戰爭開局的。那場戰爭贏得了中國近30年的戰略機遇期。現在看來,凡是建國以來我軍打過仗、打勝仗的地方,那地域、那邊境線總是相對和平穩定的。現實告誡我們,凡是我們縮手縮腳的地方,那裡鬧得最歡。
習主席主持軍委工作以來,統領國際國內兩個大局,提出了一系列建軍強軍的戰略思想。全軍上下都在深入學習和貫徹,並已開始在座座軍營、個個練兵場上扎根開花了。
聞鼙鼓而思良將,我們在各自戰位上如何再衝鋒?對此,劉亞洲特意分析說,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應當成長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大學,國家的國防大學,不光為軍隊培養指揮人才,還應為國家培養國防人才。國防大學擔負著培養全軍高素質聯合作戰指揮人才的重任。學校的改革方向、改革發展,關係國防和軍隊建設的大局。我們應當以高度的政治敏銳和歷史責任,走在全軍前列。即站在一個更高的起點上,形成一個國防大學建設和發展史上承上啟下的新的規劃和新的改革方案。以此解決在強軍目標下如何建校、育將、打贏問題。這樣整個學校就會在新的起點上,為建軍強軍邁開新的步伐。
劉亞洲來國防大學任職已四年多了,他身先士卒,不停地強調要培養出一批又一批高素質新型軍事指揮人才,思想上必須解放、解放、再解放;理論上必須創新、創新、再創新!
欲求新勝,先思舊敗。振聾發聵的全景式紀實片《金門戰役之檢討》成為學員們入學必看片。歷史在這裡沉思,啟迪人們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軍歷史上幾場敗仗的啟示》進入課堂,由著名軍史專家徐焰教授領銜;《晚清軍事變革的啟示》,由青年專家舒健開講,成為將校學員和地方省部級領導幹部喜聞樂見和引發思考的大課;《西路軍之敗及其精神價值》,由著名黨史專家秦利在週六學術會上開講,引得「爆棚」,令人深思……
不言敗「有賴」多研敗。前不久,國防大學組織了一場數百名將校學員、教研人員混合編組的「紅」「藍」「綠」三方,運用信息系統,在信息化條件下進行的聯合作戰演練。演習前,沒有任何預案,各方都是臨機處置,數天的連續角逐,結果大爆冷門,「藍軍」勝了,「紅軍」輸了,這在國防大學紅藍對抗演練史上尚屬首次。始初,作為「紅軍」方的將校指揮員很不服氣,隨之他們在劉亞洲和其他校領導啟發下,都從心靈深處反思自我,著眼明天,不但越想越服氣,還對自己在未來戰爭中如何亮劍,有了底氣。
談起這些,記者特意追問劉亞洲:無論是在基層帶兵、入校治學,還是在文壇縱筆、高校育人,您為何常有驚人之語,先見之明呢?他答道:我是軍人,我從小生長在軍營,狂熱地愛著我們這支人民的軍隊。我的前輩在沙場披堅執銳,為新生的共和國立下汗馬功勞,我的父輩是位老軍人,我的血管裡流淌著他們的血液。我一生都在軍營中。我曾經那麼渴望走入戰爭。我剛參軍時,中蘇交惡,珍寶島槍聲急。我含淚向連黨支部請求,調到瀋陽軍區參戰。1984年我到老山前線採訪,堅持到第一線。當時對方炮兵也很厲害。雙方炮彈經常在空中相撞。目睹此景,我的戰鬥激情被極大地挑動起來,真想和戰士們一塊兒衝鋒。我幾乎熟悉中國古代發生的每一場戰爭。還研究過世界上著名的戰爭……
此次訪談即將結束時,時至正午,一抹冬陽透窗而進,映照在劉亞洲前方牆上醒目的條幅上:「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劉亞洲將軍寬闊的胸襟和勇於擔當的精神,讓記者敬佩之情油然心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