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據南方都市報報道,張幫海失蹤12年了。1996年,身為重慶雲陽縣交通局財務股長的張被縣檢察院帶走,妻子再也沒見過他。檢察院說,張幫海「出走了」。
2012年4月23日,雲陽縣檢察院一位副檢察長對南都記者說:「目前還是出走狀態。」
和股級幹部張幫海一樣,正部級的高嚴也「失蹤」多年了。時任國家電力公司總經理的高嚴,2002年悄然消失,直到3年後一篇新華社的報道才確認他已外逃。
湖南省紀委預防腐敗室副主任陸群總結出近年官員失蹤事件的共性:一是官員違規參與經營活動虧損嚴重,避走躲債,二是因擔心腐敗問題東窗事發而潛逃。
制度反腐專家李永忠認為,但凡官員失蹤一般會引起紀檢監察機關的調查,「通常與其涉嫌違法犯罪密切相關。如果沒有暴露危險,一般不會失蹤,他們要拿到最後一桶金才走。」
而在中央黨校教授林喆看來,「官員失蹤,無非兩種情況,要不就是跑了,要不就是死了」,「跑了活要見人,死了要見屍。」
失蹤的市委副書記
在湖南郴州農機局副局長王昌宏和安徽安慶花涼亭灌區管理局局長艾應順這兩起官員失蹤事件之前,最有名的失蹤者是原河南省安陽市市委副書記李衛民。
2010年5月19日,李衛民在北京參加完海南省原常務副省長方曉宇的遺體告別儀式後,乘車返回安陽途中,於石家莊市一賓館內失蹤。
市委副書記久不露面,很快引發議論紛紛,隨著時間的推移,坊間、網絡傳言甚囂塵上。但安陽官方一直未做任何說明或回應,秘而不宣。直到3個多月後的8月26日,2000多公里外的《雲南信息報》報道了李衛民神秘失蹤的消息,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安陽市政府主要領導說李衛民「外出看病了」,市委領導承認他不在崗,但否認其潛逃,而河南省紀委則稱不知情。
雲信報道後第二天,安陽發佈消息,承認李衛民涉嫌職務犯罪出逃,已被開除黨籍、公職,檢察機關也已依法對其立案偵查。官員「人間蒸發」3個月後,官方終於承認其在逃。又5個月後的2011年1月10日,李衛民在其司機家中被抓獲。
市委副書記失蹤事件引發了熱烈討論,質疑指向封鎖消息、遮蔽醜聞、欺騙公眾和妨礙公眾知情權。
「最後一次出現在……」
由於信息的不對稱,有時組織上知道某個官員並未真正失蹤,但公眾只能從媒體報道等公開信息中尋找線索。如果某位官員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媒體中,或應出席某活動,而該活動的報道卻沒有提到他,坊間就會迅速產生各種猜測。而在官員落馬後,新聞中也經常使用這樣的表述「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媒體報道中……」或「他最後一次出席公開活動是……」
「亮相對於領導幹部有時很重要,如果有各種傳言,官員為了粉碎謠言就會頻頻亮相,出席各種活動,出現在電視鏡頭裡。」林喆說。
某副部級官員年初調任某正部級單位副職,但自從任免公告後,就在新聞報道中「遁形」了,甚至在公眾獲取信息的另一渠道———官方網站上,也始終沒有他的名字。南都記者核實得知,該副部級幹部調任數月來還沒上過一天班,單位內部工作人員也多有猜測。
2006年,福建省寧德市市長助理藍如春失蹤,在官場不是秘密,但一直沒有任何公開信息。直到2008年,寧德市政府官網上貼出一則《對藍如春予以辭退處理的批復》,批復的是寧德政府辦公室的函———政府辦申請辭退市長助理。
批復中稱藍如春2006年5月底擅自離崗,市裡多方尋找,始終杳無音訊。鑒於藍如春已擅自離崗長達1年9個月,市政府辦黨組研究,決定按市政府辦公室科員給予辭退處理。按其工資的80%發了兩年工資作為辭退費。
直到這則批復上網,公眾才首次正式得知,那位前福安市(縣級市)市長、寧德市市長助理已經失蹤1年多,而且2007年3月就已經免職了,但這些此前都無任何媒體報道。
制度反腐專家李永忠認為,近年官員失蹤、外逃呈上升趨勢,主要有幾個因素:首先,自1993年中紀委二次全會以來,腐敗懲處力度不斷加大,貪腐官員被查幾率加大,一旦出現情況,就會隱匿規避打擊。其次,通過懲防體系建設,預防腐敗制度化設計,讓他們越來越感覺到暴露的危機,更容易選擇失蹤。第三,隨著網絡的發展,被群眾發現、舉報的案例逐漸增多,吸名煙、戴名表都可能成為線索,「家中有金銀,隔壁有等秤」。
受訪的紀委幹部、專家介紹,「失蹤官員」這個相對模糊的概念,我國沒有正式的相關統計。近年來,一些地方在清理「在編不在崗」、「吃空餉」人員,但這些人員多為下海經商、借用借調、退居二線、長期病休等情況。
失蹤官員主要是躲避調查、法律制裁而在逃,最高檢檢察長曹建明今年3月11日在「兩會」上作工作報告時稱,2011年抓獲在逃職務犯罪嫌疑人1631人。那麼,依然在逃的官員群體有多大?
從浙江省的數據來看,2011年11月,浙江省反貪局副局長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從「清網行動」開始的5月到11月,14名在逃貪官被抓,而在該省檢察機關備案的職務犯罪嫌疑人潛逃(包括潛逃境外)人員仍有百餘人。
「被失蹤」
除了主動失蹤,還有「被失蹤」的說法,官員被紀委雙規或被檢察院拘捕後,外界不瞭解信息,在官方發佈消息前只能認為其失蹤。
不過,反腐專家李永忠表示,官員主動失蹤占主要部分,被動失蹤一般不會出現,兩規後都會按規定通知所在單位,並由單位通知家屬。
對此,陸群向南都記者介紹,紀委對黨員幹部採取調查措施,會提前跟該黨員幹部所在單位黨組織通氣,並由黨組織事後及時通知家屬。
「由於調查是黨內措施,且調查對象的問題性質和嚴重程度不一,出於對黨員個人權利的保護,沒有規定一定向媒體和公眾公開。」雖然並無硬性規定,陸群說,「但對於涉嫌嚴重違紀的黨員幹部,目前採取調查措施後都會在第一時間公開,以回應社會關切,防止謠言和猜測。」
陸群強調,現在各級紀委都反覆強調依紀依法辦案。按照《關於進一步規範使用「兩規」「兩指」措施的規定》,辦案機關應在24小時內通知被「兩規」「兩指」人員所在單位負責人,並由其立即通知家屬。而根據新修訂的刑訴法,檢察院與警方同樣需要在24小時內通知家屬。
香港廉政公署4月23日接受南都記者採訪時表示,一般失蹤人口個案是由香港警務處處理,而對於涉嫌觸犯貪污及相關罪行但行蹤不明的受疑人或疑犯,廉署可依法向法庭申請通緝令,以追緝他們歸案。
「在調查進行的過程中,如過早向外透露資料,會影響調查工作及被投訴人的聲譽。根據《防止賄賂條例》第30條,任何人士在未經授權下披露廉署的調查詳情,即屬違法。」聯署在回復中稱。「當接獲指某政府人員貪污的舉報時,法律上並無規定廉署必須通知其部門首長。但若該人員被拘捕,廉署便會知會其部門首長。」
會山會海防失蹤
「咱們會多,領導幹部三天兩頭都要開會,你怎麼可能偷偷失蹤?」在林喆看來,中國官場開會多,這客觀上也防止了官員多日失蹤而無人察覺,「該你出席的會你沒出現,馬上就引起注意了。」
原廣西自治區副主席孫瑜甚至因為缺席會議而引起注意,最終落馬。2007年,孫瑜在北京參加一次全國性農林會議,接連三天缺席,手機始終關機,也未向會務組請假,廣西辦公廳的方面也說找不到孫副主席。
在這次失蹤幾個月後,孫瑜被宣佈雙規。2009年,被判18年有期徒刑。
湖南紀委幹部陸群介紹說,對於暴露的官員失蹤問題,紀檢監察機關原則上都要調查,作出相應處理,回應社會各界的關切。也就是說,對於失蹤的官員來說,失蹤本身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主動失蹤」很危險
和孫瑜類似,原江西省副省長胡長清也是因「主動失蹤」而落馬,他僅僅失蹤了半天,就付出了生命代價。
1999年8月7日,胡長清在昆明世界園藝博覽會上出席了一個簽字儀式後悄然離去,但很快下屬就發現「胡副省長不見了!」而此前一天他還在主持「江西館日」的開館儀式,還上了新聞聯播。
「領導幹部,只要是失蹤,就馬上會引起注意。」
林喆說,官員必須在崗,不在崗也必須保持聯繫,「特別是高級幹部,配有秘書,怎麼可能隨便失去聯繫?只要失蹤,就是出事了。」
悲催的胡長清就是這麼出的問題,當時他只是要去幫情婦解決工作調動問題,但他的「失蹤」被發現後,領導的第一反應就是潛逃或被劫持。
據後來的媒體報道,當天上午參加昆明世園會的江西團因為要接待東道主雲南省領導的回訪,需要胡長清出面,卻始終聯繫不上。江西省政府秘書長才與胡取得聯繫,他說自己在機場,要飛深圳,並拒絕了讓自己秘書過去陪同的建議。江西省領導指示江西省駐深圳辦事處去深圳機場接胡副省長,辦事處沒有接到他。
最終,胡長清因失蹤而被調查,在2000年被判死刑,成為首個被執行死刑的省部級幹部。
官員失蹤備忘錄
1
1999年8月原江西省副省長胡長清失蹤半日後被判死刑
失蹤半天,飛赴廣州密會情人幫其辦事,被江西省和中央有關部門認為可能遭劫持或要外逃,次日凌晨即找到渾然不知闖下大禍的胡長清。
2
2006年5月原福建寧德市長助理藍如春失蹤至今被免職、辭退
失蹤近一年後被悄然免職,失蹤1年9個月後被辭退,外界多猜測其捲入後被判無期徒刑的曾任寧德市委書記、省委秘書長的陳少勇案。
3
2006年8月原長春市委副書記田忠失蹤3天後被判無期徒刑
8月5日失蹤,吉林省委接報後啟動應急程序,可田忠8月8日又正常上班。後經查實,他在失蹤的3天裡忙著轉移1000多萬元現金。
4
2007年原廣西自治區副主席孫瑜失蹤3天後被判18年
進京開會期間逃會,3天不開手機,不知引發高層關注撒謊應對,引發中紀委調查。
5
2007年9月重慶市涪陵區原經委副主任何明勝失蹤3個月後被判19年
失蹤後放高利貸的到經委登門討債,引起反貪局注意,查出何明勝貪污受賄挪用公款等問題,牽連出13人被查處。
6
2008年10月原上海市盧灣區副區長忻偉明失蹤半個月後被免職
隨團在巴黎考察,10月15日考察團返滬當天失蹤,留下紙條說將在法國會友。據報道當時忻偉明曾與盧灣區領導通電話,說自己頸椎不好,要留在法國養病,並要求辭職,後於11月1日返回上海。
7
2010年5月原河南安陽市委副書記李衛民失蹤8個月被雙開
進京參加一位老幹部葬禮,回安陽途中失蹤。安陽市一邊四處找人,一邊隱瞞消息,甚至幫其設計好「假條」,直到被媒體曝光後被迫承認其外逃。2011年1月抓到人後又再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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