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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志強前傳:根兒上是共產黨


http://news.wenweipo.com   [2014-10-23]    我要評論

【文匯網訊】據《人物》雜誌報道,1951年,任志強先生出生在北京的一個高幹家庭。父親任泉生,時任商業部副部長,母親李秀亨,在「文革」後期擔任北京市二商局領導,主管北京的煙酒副食品供應。作為標準的「紅二代」,他生活在極具政治色彩的大院:高牆、警衛,食堂、澡堂,一切自給自足。他有天然的驕傲感與優越感。

小學時,他見過一位來自農村的同學,嚴冬赤身穿一件髒棉襖,手腳長滿凍瘡。他嚇壞了,「大躍進」後的「三年饑荒」是院外的故事,他從未挨過餓。只是,童年的任志強幾乎很少見到父母,他們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社會主義建設中,那個年代,工作意味著獻身所有。「我很悲哀,從小沒有父愛母愛。」他說。

「文化大革命」初始,任志強被狂熱的政治氣氛帶動,加入「批鬥」隊伍。第一個死於女紅衛兵手下的中學女校長是他最好朋友的母親。「這就是革命嗎?」他開始疑惑。很快,他的父母成為走資派下放到干校。1968年,父母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主動為任志強辦理了下鄉手續,沒有讀完初中的任志強被分到條件最為艱苦的延安。

插隊半年多,18歲的任志強在勞動中摔斷胳膊,為保護革命後代,通過關係,他參軍入伍,加入了38軍某步兵團。這是解放軍的一支王牌部隊,戰績輝煌,號稱「萬歲軍」。「文革」時,很多高幹子弟都在這支部隊中服役。

任志強的軍人生涯始終激盪著理想情懷。他渴望戰爭,爭強好勝,能力出眾。他曾告訴姐姐,如果他受傷,能救就救,如果救出來沒用了,乾脆擰死算了。「我是紅旗下生,紅旗下長,黨說什麼就是什麼,無條件獻身,沒什麼可考慮的。」

但1971年的「林彪事件」讓他開始懷疑以往的信念:「為什麼前一天還是接班人,第二天就變成反革命了呢?」藉著父親的高級幹部身份,他能夠出入內部書店,閱讀了大量蘇聯作家的反思作品。入伍前,任志強的雙眼視力1.0,那段時間他的視力急劇惡化。因為半夜裡,他總躲在被子裡打著手電讀書:「以前大家不敢反對,看了那些書後,我不得不思考,是不是要反對?」

他告訴《人物》記者,在「四人幫」後期,他曾經將一大批武器彈藥偷偷運進山裡的某個訓練基地,「如果不打倒『四人幫』,我們就上山打游擊了」。

軍旅生涯後期,任志強日漸叛逆的性格與軍隊格格不入,團長稱他「雞肋兵」,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無法在部隊獲得重用。1981年,任志強復員回京,拒絕組織安排的進公檢法系統,因為「體制內的晉陞環境應該和軍隊差不多」。

30歲的任志強選擇去一家勞動服務公司,這是中國農科院為解決年輕人就業創辦的集體企業。這一時期,中國從革命模式轉為經濟發展,率先開放服務行業,鼓勵個體經濟。在這家不到10個人的小公司裡,任志強和同事賣油條,開理髮店、電器修理鋪。

任志強承認,「早年能夠下海經商的大部分是幹部子弟」,因為「能夠從父母那裡得知中央的最新政策,不會做無謂的犧牲」。他成為北京第一個租用軍用飛機從沿海運電子設備的商人,當時中央電視台、北京電視台的設備都是任志強提供的。

1984年,鄧小平第一次南巡,肯定了深圳特區的歷史地位,「下海夢」在年輕人心中發酵。任志強被朋友拉進剛剛創辦的華遠集團,這是一家隸屬西城區政府的全民所有制公司,比集體所有制企業多了一些自主權。任志強渴望這點「自由」。不過,在華遠工作未滿一年的任志強,因涉嫌「貪污」被捕,理由是「倒賣錄像帶的過程中涉及挪用公款」。 1985年,中央掀起第一輪打擊經濟犯罪的專項運動。經過調查,相關部門沒有找到太多問題,又以「投機倒把罪」繼續調查。

許多戰友都跑到任志強家裡說情。後來,母親告訴任志強,聽到戰友的請求時,父親一言不發。「我不覺得他應該救我,我要有問題我就該判刑,沒有問題自己能出來。」任志強說,「這是我父親做得很好的一件事情。」

任志強繼承了父親極強的原則性和責任感,還有大男子主義。父親送他的唯一一件結婚禮物,是一雙自己穿不下的舊皮鞋,41碼。

當外界說他是「紅二代」「官二代」時,他幾乎跳起腳駁斥:「我父親從來不管我,他不會為我做任何事情,我也不會依靠他。有些人怎麼不動腦子想想,按說當年他那麼大權力,那為什麼不把我救出來?」在羈押期間,任志強通讀了《法學概論》,成了半個法律專家。他和另外6位黨員成立了黨支部,因為「有些刑事犯人太壞了,黨員要團結起來對抗」。經歷14個月的調查,他被無罪釋放。市檢察院提出兩點要求:第一,任志強不得上告;第二,安排某檢察官的妻子進入華遠工作。

「無所謂了,我沒有時間在這上面浪費。」任志強向領導表明態度,「我還要跟著黨走,娘打孩子也有打錯的時候。」對外人,任志強從不介意提這段經歷,講述時常有自豪感噴發:「能進共產黨的監獄而無罪釋放,應該說是一件很英雄的事情。有本事你也進去一趟試試。」

同時,他有了深刻的認識,「抓你也沒錯,放你也沒錯,我們的政府是不會承認自己錯的。就是因為我被抓過,蹲過一年多監獄,思考很多,先要保護自己的安全,我知道這個社會不夠好,這個制度也不夠好」。 出來後,任志強得到一個黨內處分,同時以更積極的方式投身工作。當時,眺望中國的廣闊遠景,他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積極力量,整個社會都在為祖國的富強而奮鬥。很快,他成為了華遠的一把手,「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要是我走了,)就無法證明我在華遠到底是不是犯罪。」

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十四大首次提出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時,長期糾纏在改革開放中關於「意識形態」的爭論被終結。41歲的任志強為自己制訂了一個名叫「航海」的讀書計劃:系統閱讀各類西方經濟著作。對早年提出的「共產主義的道路該如何走」的問題,他覺得找到了答案:「實現共產主義的首要條件是物質極大的豐富,用什麼方法實現呢?搞市場經濟。『大躍進』那麼半天,什麼也沒弄到,這證明社會主義公有制,是不可能讓物質極大豐富的。」「鄧小平挽救了中國。」他認為給予鄧小平「再高的評價都不為過」,「如果鄧小平說不允許開放市場經濟,沒有南巡的講話,中國也沒有那些書,沒的看啊。」

1996年,華遠成為中國第一家在境外上市的地產公司(註:1996年,華遠借海外股東華潤北京置地間接上市,融資10億元人民幣。),當時的中國並沒有相應的法規來規範這一行為。「為這個事我們打了很多很多次了,打的結果就是,凡是有空間的時候,只要沒有明確說不行,我們就要試著讓它行,我們就走通它。」任說。掛牌前一天,香港的八大報紙和香港聯交所又收到一封匿名信,稱任志強曾被判過刑,按照香港法律的規定,沒有資格作為上市公司董事。這封信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它將直接決定公司能否繼續上市的問題。此時,所有的路演都已經做完,如果無法上市,華遠的市場信譽將毀於一旦。任志強認為自己的應對迅速而準確。華遠的黨委書記當天就前往檢察院取證,下午5點拿到了檢察院出具的無罪證明,馬上把證明發到了香港聯交所。同時,華遠在香港的律師通報各媒體,如果刊登不實信息,將追究法律責任。

第二日,華遠成功上市。隨後,證監會專門出台了一個紅籌股監管文件,杜絕其他公司借用華遠的方式上市。

在中國的改革史上,華遠扮演過很多次類似的第一:第一個吸收國外銀行貸款,第一次在斯德哥爾摩打國際官司。「我們每做一個行動以後,後來就出一個文件,你早幹嗎來著?說明你們這些立法,遠遠落後於市場需求。」坐在記者面前,任志強不屑地說。「有人說(企業家)有原罪。我們是改革的突破者,開始都可能被別人當成原罪,原罪是因為政府的原因和政策造成的。」

任志強從事的房地產行業是違法事件的高發高危領域,但在華遠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上一直坐到60歲退休,他始終平安無事。對此,任志強有著自己的解釋:「該妥協的時候我會。就是大道理我能分得很清。」隨即,他跟記者談起褚時健等一批落馬的國企高管,這群人「像鏡子一樣」時刻提醒他不要犯錯,「他們多半在政治上犯了錯誤,少量才是經營不善」。

1996年,作為國企領導人的任志強年薪就近700萬,全國排名前三。他第一時間在華遠召開黨委會,讓所有黨委成員簽字認可。「這相當於找到了一個保護傘。」任說。果然,很快,組織派人調查他的高薪時,任說:「這不是個人決定,黨組織認可了。」

在華遠,任志強要求員工每天看《新聞聯播》,時刻瞭解中國的政治動向。「在真正突破底線時,我會聽從黨,如果不讓干,不讓干就不幹。」任說。80年代末的遊行,華遠沒有一位員工參與。

對於官商關係,任志強特別警惕。作為「紅二代」,他的初中輔導員是王岐山,他稱自己與體制內的多位高層都有良好的私交,有些人是「推開辦公室門一起下盤圍棋」的朋友。但他同時強調,做生意從來不會動用這些私人關係。「我不需要找這些人,假裝不認識。一些人做這些事,是低能。我叫他沒本事。」任志強闡釋背後的邏輯,「讓他們給你辦事可能害了他,他批了條子,違反紀律,出了事也會害我,所以我不害別人也不害自己。我們也不能確定這些官員哪個會倒,所以絕不是靠某一個人。以人為標準的,從毛主席到林彪都出現過問題。」

      責任編輯:Sal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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