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專訊】與去年秋冬的大紅大紫、風光無限相比,眼下的周正龍要孤寂落寞許多。
記者和他相處的3個多小時裡,沒有一個外人來找他,身上的手機也僅響過一次,接通講了幾句話便掛斷。他在簡陋的室內來回走動,東摸摸西捏捏,最後拿出一盤面,坐在煤爐前烙起大餅來,「這是一會上山用的乾糧。」周正龍回頭對快報記者說,「一個大餅一斤半重,夠吃一天。」
此時,周正龍的妻子羅大翠正在隔壁房間內做著針線活,若不是突然間開門出來,記者還以為屋裡只有周正龍一人。她感歎道:「過年後,來的人少多了,有時半個月不見一個記者過來。」
從2007年10月12日陝西省林業廳宣佈周正龍拍攝到野生華南虎照片後,周正龍家每天門庭若市,一撥走了,新的一撥又來了,而時間最長的曾守了一個多月。
周正龍拍下的華南虎,被熱議了秋、冬兩季後,終於在這個春天開始降溫,周正龍的「火紅」生活也慢慢回到以前的「平淡」。但這種降溫和平淡不知能持續多久,因為虎照真偽的二次鑒定結論遲遲沒有公佈。
破舊的土坯房和使用了20年的黑白電視
周正龍的家坐落在鎮坪縣城關鎮文采村的一個坡道邊,與前後一棟棟氣派的二層或三層小樓相比,他家的房子要相形見絀許多——一座破舊的土坯房,房頂是一塊塊薄石片,許多地方還透出光。周正龍說,房子是20多年前從山上移民下來時蓋的。
屋內陳設更是簡陋。電視是黑白的,20年前買的「黃河」牌。「有時候能收到中央台,有時候收不到。」周正龍說,「村裡100多戶就我家最窮,孩子沒有工作,我想蓋樓房也沒錢。」
周正龍的女兒上大專,3年花了7萬元,畢業幾年也沒找到工作,幾個月前才考入當地的一個電站。兒子高中畢業去河南的一個技術學校讀了1年。「這兩個現在都還掙不了錢。我冒險拍虎照,是想證明華南虎的存在,最主要的是為了獎金。」周正龍對錢的追求很直白,「我去拍照片就是為了錢,專家說了找到給100萬,最後省林業廳就給了2萬塊,實在太少了。」
周正龍家裡最值錢的是2個大冰櫃,眼下裡面空空如也。「以前用來裝獵物的,我喜歡打獵。」周正龍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狩獵證,上面的有效日期是2007年5月10日至2008年元月30日。「發現華南虎後,整個山就禁獵了,現在證也停辦了。」
周正龍1980年代曾出去打工,「但是太苦,年底就拿回來了3000塊錢」。家裡的4畝地沒有什麼收成,每年養兩三頭豬也只是一年的肉食,家庭的經濟來源,更多是靠他打獵的收入。「順利的話,上山打獵幾天就能掙一兩千塊。」
雖然周正龍房破家貧,但屋裡屋外洋溢著清新的生活氣息。灰暗的土牆上張貼著許多艷麗的年畫。大門前並排栽著柿、杏、梨等三棵果樹,在和煦的春風中,雪白的梨花和粉紅的杏花盡情綻放,芳香醉人。「去年秋季滿樹柿子,一個也沒賣成,都被記者們摘吃了。最近來的人少了,杏子、梨子結果時,該可以賣幾個錢了吧。」周正龍呵呵笑著說。
周正龍妻子:「他這話,你也信?」
幾乎每一個到訪者都問過周正龍同一個問題——「虎照是真的嗎?」周正龍似乎已有些厭煩,面對記者的再次追問,他起身就向房間走去,「懶得回答你。」走了幾步,他突然提高嗓門,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姓周的從不說假話。」
最早質疑虎照真偽的鎮坪縣林業局野生動植物保護與管理站站長李評告訴記者:「周正龍說的話沒幾句是真的,你無法問出細節,每一次都和上一次不一樣,前後矛盾之處非常多。」
無論記者怎麼套,周正龍也不肯詳談虎照拍攝前後經過。但記者很快就發現周正龍說話的不實之處。剛到周正龍家,記者沒見到其兒子周松,便打聽去了哪兒。周正龍說,「上街耍去了。」何時回家?周正龍搖頭,「不曉得」。中途,周正龍出去找村民有事,其妻羅大翠從房間出來,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和記者聊了起來,她告訴記者:「兒子和別人出去打工了,才走幾天。」十幾分鐘後,周正龍回來,見到妻子和記者聊天,狠狠地瞪了一眼,「瞎說個啥嘛。」
周正龍告訴記者,馬上要和村民上山找虎,不能陪記者聊天,「還有什麼問題,明天我下山,直接到賓館找你,再繼續回答你。」說完,拿起一個破舊蛇皮袋,開始向裡面裝手電筒、鞋子、雨衣等。行裝收拾完畢,見記者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到記者身邊,「不騙你,一會真的要上山。你放心,明天下午,我保證去賓館找你。我姓周的答應的事,絕對不會反悔,這個是絕對的。」
周正龍一邊要記者盡快走,一邊又和記者東拉西扯了一個多小時。周正龍說:「上個月,來了一個美國記者,出價1000元買我的照片,我沒賣。前幾天,一個香港記者從西安打來電話,也要過來買我的照片,可能人已到了我們縣裡。」記者問兩名記者的所在媒體名稱,周正龍閉口不答。
夕陽西下,記者起身返城。第二天下午,記者沒有出賓館房間,但等了一個下午,也不見周正龍身影。打周正龍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打周正龍的小靈通,倒是很快有人接,一聽聲音是其妻羅大翠,羅大翠說,她在外面,不知道周正龍在不在家,也不知道有沒有下山。得知周正龍和自己有約定時,羅大翠在電話那頭「撲哧」笑了,「他這話,你也信?」
周正龍:「你們寫什麼,我都知道」
周正龍識字不多,沒有看書讀報的習慣,也不喜歡串門,20米開外不到的鄰居家都不走動。「他很孤僻。我們這裡人都喜歡玩牌,他從來不玩,閒時就縮在家裡看看電視。」村民們大多這樣評價周正龍。
但周正龍的信息並不閉塞,媒體有關他的報道,他瞭如指掌,「你們寫什麼,我都知道。」前幾天,有報紙報道了周正龍父子欲進軍娛樂圈的情況,記者剛提及,周正龍就生氣地揮揮手,「根本不是那個報紙說的那回事。協議都沒有簽,竟然說我們父子馬上要當演員,還要人家10萬塊錢。全是胡編亂造。」
不看報不上網的周正龍是如何知道這些信息的,周正龍三緘其口。當地政府的一位公務員私下告訴記者:「虎照的事鬧得很大,現在已不是周正龍一個人的事,而是一個利益團體,有人比周正龍更著急,天天上網,一有片言隻語的信息就會迅速相互通報。」
數不清的媒體到來,周正龍並不犯怵。
記者搭乘的摩托車剛在路邊停下,周正龍便跑了過來,摩的司機對他說,「記者來採訪你」。周正龍「嗯」了一聲,立即掉頭回去,坐在門前的板凳上和一個村民繼續聊天。對記者,周正龍的見面方式是,先黑著臉讓座、倒茶,然後佯裝忙碌,故意冷落、忽略,最後等你追著他問話。在這期間,周正龍看似大大咧咧,其實時刻觀察動向和需要。連記者接電話都能聽出來是誰打的,路邊跑過的機動車也全在他眼裡。從記者在他家門前下車,到最後順著山道走下山,背後始終有雙狡黠的眼睛在緊緊地盯著。
希望一家人回到平常生活
周正龍有一兒一女,兒子周松今年18歲,高中畢業到河南讀了一年技術學校,回到鎮坪後偶爾給人開開挖掘機,但更多的時候是閒在家裡。去年10月華南虎照片公佈後,隨著周正龍的大紅大紫,周松也開始頻頻亮相。周正龍赴外參加各種活動,都要帶上周松,有些地方,乾脆讓周松代言。在周正龍的傳帶下,周松對市場的分析判斷和談判能力絲毫不遜父親,有商家出價50萬元買虎照,但被周松拒絕,「沒有100萬元不賣」,還有記者提出請他當嚮導上山,「100塊?不如在家睡覺……」
但不知何故,周松突然幾天前外出打工,也許如文采村村長劉正香所說:「在鎮坪沒有什麼其他渠道,有錢人都不會在這裡生活,有見識的人也出去工作了。」也許如周正龍的妻子羅大翠所說:「山裡人,老老實實掙點錢才是正路。」
周正龍的女兒也鮮有人知。周正龍閉口不說,倒是其妻子羅大翠趁其出去,簡單介紹了一些情況。她告訴記者:女兒今年25歲,人很聰明,在西安讀的大專,畢業後在家閒了幾年,前年參加縣地稅局公務員考試,考了全縣第1名,最後被競爭對手擠掉了,「人家有關係。」幾個月前,女兒剛進入一個新建的電站上班。對記者要去採訪其女兒的要求,羅大翠當即表示拒絕,「我們一家生活已被老虎搞亂了,不能再把女兒扯進來。我不告訴你地址,你是找不到的。」
在周正龍家的3個多小時裡,記者能明顯感覺到羅大翠比較怵周正龍。
羅大翠告訴記者,周正龍說的那些照片,她「看都不想看」。她認為周正龍是不務正業,虎照出來後,家裡整天都是客人,地裡的農活就她一個人在干,常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羅大翠說,過年後,情況要好了許多,「來的人少多了,老周又像以前一樣下地幹活,你看,走廊上的那麼多蘿蔔,就是他一個人這兩天從地上起上來的。」
羅大翠希望不要有人再為老虎而來,好讓他們一家安心種地,「一年之計在於春,春耕一旦耽擱了,這一年就白忙活了。」羅大翠憂心地說。
周正龍:我以前說過拿腦袋保證,現在還是這句話
快報記者:從去年10月3日你說拍攝到華南虎,到現在已半年,照片的真假一直懸而未決,目前有沒有照片鑒定的最新情況?
周正龍:沒有。
但我告訴你,照片是真實的,我以前說過拿腦袋保證,現在還是這句話。
快報記者:大家都相信照片是真的,但懷疑照片上的老虎是假的。
周正龍:誰懷疑,誰可以過來啊,嚷嚷有什麼用。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說我拍的老虎是假的,咋沒有一個政府部門敢下書面結論。
快報記者:網上有報道稱,虎照的二次鑒定已完成,但因有關部門的糾纏交涉而遲遲沒有公佈。
周正龍:鑒定情況,我不清楚,你可以問鑒定的部門。但網上的報道,很多是胡謅的。一些記者到我這裡轉一圈,回去就顛倒黑白,剛聽到我很惱火,現在見多了,也麻木了,隨你們記者瞎寫去。
快報記者:這麼久了,還不公佈鑒定結果,你覺得正常嗎?你估計鑒定結果會什麼時候公佈?
周正龍:不知道。這不是我的工作。
快報記者:有沒有想過,鑒定結論虎照是假的?
周正龍:根本不用去想,結論肯定是真的。
快報記者:這麼自信?不怕萬一嗎?
周正龍:真的永遠假不了。我相信政府會公正對待。
快報記者:虎照風波出來後,政府的人與你聯繫多嗎?
周正龍:春節前,政府找我的次數還比較多,主要問照片拍攝經過,還向我打聽以前有沒有見過老虎。我都如實說了。過年後,很少有人來找我。
想一個人獨拿獎金,才冒險去拍照的
快報記者:春節後,你主要在做什麼?
周正龍:忙春耕,家裡還有4畝地,就我和老婆兩個在做,忙得很。這幾天剛閒下來,又要上山找虎了。
快報記者:找到了嗎?
周正龍:沒有。但發現了一些蹤跡。
快報記者:能具體說說嗎?
周正龍:在陝西與重慶交界的地方,發現了一些老虎的毛和腳印。
快報記者:能拿一些證據出來看看嗎?
周正龍:不行。
快報記者:那怎麼能確認就是華南虎呢?
周正龍:會有人認識的。
快報記者:國家林業局的考察隊還在鎮坪嗎?
周正龍:在。他們還找過我幾次。你來我家的時候,大門口那個穿迷彩服的村民就是來找我的,他把考察隊一個負責人的手機號碼送給我,讓我與他們聯繫。
快報記者:當時你急著要走,是不是要上山找考察隊?
周正龍:考察隊是想讓我和他們一起找,但我還不願意呢。我敢說,考察隊是找不到老虎的,他們不瞭解這裡的山和動物。
快報記者:你就能找到嗎?
周正龍:我相信我能找到。我在山上生活了幾十年,熟悉每一座山。那個村民一和我講考察隊發現情況的山,我就立即拿樹條在地上畫了出來,我知道的比他們多。
快報記者:這次上山還是你一個人嗎?
周正龍:兩個人,我喊了同村的另外一個人。
快報記者:去年拍虎照兩次都是你一個人,為何這次要兩個人呢?
周正龍:去年是想一個人獨拿獎金,才冒險去拍照的。而現在是要找到活的老虎。
快報記者:拍照是為了獎金,那麼繼續找虎的目的呢?這次誰讓你去的?
周正龍:是想告訴人們山上真的有老虎。沒有人讓我去,我自己主動去的。
快報記者:自己找,是不是要花一定費用?
周正龍:花費最大的是汽油,每座山之間來回跑,主要靠騎摩托車,消耗汽油很多。其他就是乾糧一類,你看我剛才烙了幾張大餅,那就是上山用的乾糧。
說給我片酬10萬元,而且父子聯袂演出,全是胡編亂造
快報記者:鎮坪一直默默無聞,自從你的虎照後,知名度顯著提高,縣裡有沒有給你特別獎勵?
周正龍:去年,我陪省裡來的專家進山調查華南虎。結束後,縣政府給我發了一個大紅的榮譽證書和1000元獎金。虎照之後,到目前還沒有獎勵,不過,縣裡的領導肯定了我的成績。
快報記者:你的虎照,政府不是獎勵你2萬元了嗎?
周正龍:獎勵是省裡給的,一共2萬元,都被我招待你們記者了。虎照出來後,全國有幾百名記者到我家裡來過。我不管他好壞,來到我這裡,就是看得起我,我肯定要招待!
快報記者:聽說一些採訪,你向記者收費?
周正龍:採訪是免費的,一些記者要看照片,肯定要錢啊,那是版權。
快報記者:向你付錢的記者多嗎?
周正龍:很少,一次也就是幾百塊。後來,政府干預,就不再收一分錢,但照片我也不拿出來了。
快報記者:聽村民說,虎照讓你掙了不少錢。
周正龍:全是你們記者瞎寫的。除了政府獎勵的,還沒有哪個單位和個人給過我大筆錢。來找我的生意人倒不少,但沒有一個有誠心的,都是想利用我。
快報記者:能說幾個例子嗎?
周正龍:去年12月,有位書商跑過來,說要給我出一本書,並願意出100萬元來買我的照片,我當時就答應了,但後來這位書商又藉故走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10多天前,又來了一位編劇,說要把我的經歷搬到舞台上,我們談了一下午,他還在我家吃了晚飯,最終也沒簽協議。不料,第二天,報道就出來了,說給我片酬10萬元,而且父子聯袂演出,全是胡編亂造。
快報記者:有企業找你做廣告嗎?
周正龍:有好幾家。
快報記者:有沒有談成的?
周正龍:不能告訴你。
快報記者:經常有人邀請你參加商業活動嗎?
周正龍:多啊,大多是電視台,還有這個節那個節的。但都不給我錢,只是管我吃住行。去年12月,我參加了金雞百花電影節,見到了很多明星,我特別開心。
快報記者:你現在也是明星了。
周正龍:虎照剛出來那陣,倒有點明星感覺,每次到縣裡、市裡、省裡,每到一處,都有許多人追著我合影。還有一個小伙子,放棄工作,從東北大老遠跑過來,要和我上山一起找老虎。過年後,來找我的人一下子少了,到現在加在一起也就十幾個吧。
被虎照鬧的,也沒空上山打獵了
快報記者:下一步有何打算?
周正龍:先種好地,然後繼續上山找虎。
快報記者:找到虎怎麼樣?找不到又怎麼樣?
周正龍:找不到,繼續找,我相信我能找到。找到的話,虎照的事就了了,我想繼續做個獵人。我有狩獵證,雖然有效期已過了幾個月,但只要補辦一下手續就行了。
快報記者:這麼愛好打獵?
周正龍:我18歲開始打獵,一直到現在,中間只有兩次外出打工,但在外掙點錢還不如在家打獵。前年冬天,我帶著徒弟,捕了20多頭野豬,3個月的收入就過萬元。去年冬天,被虎照鬧的,也沒空上山打獵了。
快報記者:不怕遇到猛獸嗎?
周正龍:上山,我都隨身帶著一把匕首,這匕首可珍貴了,不僅打下獵物無數,還數次救了我的命。有一次,一頭重幾百斤的野豬衝過來,從上往下飛撲過來,我一刀刺脖,就斃了它的命。
快報記者:如果山上找到老虎後,還會讓你繼續狩獵?
周正龍:現在政府已不讓我們進山打獵了。我想,附近肯定能找到不禁獵的地方。打獵的感覺真的很好。
周正龍:「說老虎是假的咋沒有一個部門敢下書面結論」
3月30日,著名學者葛劍雄先生在本刊發表評論員文章《「周老虎」該畫句號了》。
他在動筆時預感「周老虎」將很快收場,甚至以為在文章刊出時,就會有個說法。但是事實並不如他所願。在這個背景下,文章刊出後一天,快報記者決定前往鎮坪。4月2日,鎮坪,當記者與周正龍面對面時,「周老虎」事件已經過去半年。半年的歷練,讓周正龍練就了與媒體打太極的周旋之道。他還在高調堅持,還在找虎。鎮坪則低調得多,低調得一言不發。但是誰都知道它在硬撐。它能撐多久呢?大家都在等待,等待一個說法,等待一個毫無懸念的說法。其實結果已定,懸念只是時間問題。這個結果就是「周老虎」已死。別了,「周老虎」!別擔心周正龍,在記者看來,這個人有顆「絕對堅強」的心。值得擔心的倒是陝西、鎮坪縣政府的一干人:事情過後,你們的誠信何在?你們的公信力還有幾分呢?
「我們在山裡找了幾個月,目前只找到一頭死的野豬。」4月2日下午,給國家林業局華南虎考察隊做嚮導的秦師傅,坐在周正龍家的大門前的小板凳上,神情漠然地對快報記者說。他是考察隊派來向周正龍進一步瞭解「華南虎蹤跡」具體情況的。
幾天後,矗立在縣城入口已經幾個月的「游自然國心,聞華南虎嘯,品鎮坪臘肉」巨幅廣告牌被悄然撤換,新的廣告牌上已沒有了虎照上的老虎,文字也改成「依托資源優勢,做靚綠色食品」。這一變化,在外人看來,意味著政府已間接承認虎照的作假。
國家林業局和陝西省林業廳的考察隊都還在山上
4月2日中午12點半,記者來到周正龍家,周正龍正坐在大門口和一位村民談事。面對記者的突然到來,周正龍顯得十分驚訝,「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過來?」但短暫的慌亂後,立即起身給記者讓座、倒茶,並熱情介紹道:和他談事的村民姓秦,是國家林業局華南虎考察隊的嚮導,「到我家來,是向我打聽老虎蹤跡的一些情況,還要我下午和他們一起上山找虎呢。」
秦師傅40多歲,著黃色迷彩服,身上沾滿了已干的泥巴,對記者的招呼,只是瞟了一眼,便繼續坐在板凳上,邊抽煙,邊和周正龍討論著問題。周正龍手拿樹條不時在地上比畫著。由於說的全是方言,記者沒能完全聽明白他們所談論的內容,大意是考察隊所走的路與周正龍認為有虎的地方不一致。討論中,秦師傅還拿出一個紙條,上面寫著2個手機號碼。「這是考察隊譚隊長的。」秦師傅讓周正龍記下,馬上與譚隊長聯繫,再核實一下老虎蹤跡的具體情況。
周正龍用手機儲存下譚隊長的號碼後,並沒有立即撥打,而是說有點事就到屋裡去了。記者趁機與秦師傅聊了一會。秦師傅說,他是國家林業局華南虎考察隊的嚮導,上午剛從山上下來,想找周正龍核實一些情況。因為前段時間,周正龍稱,重慶和陝西交界的地方發現老虎腳印。「考察隊聞訊後,在那裡找了幾天,並沒有發現華南虎的蛛絲馬跡,只找到一頭死了多日開始腐爛的野豬。來問周正龍,周正龍竟說我們的路走錯了,讓他帶我們去,他也不肯。」
秦師傅告訴記者,周正龍的華南虎照片受到質疑後,國家林業局和陝西省林業廳都派出了考察隊,現還在山上考察,「從去年到現在,幾個月下來,只找到一些疑似華南虎的蹤跡和糞便。前天找到一頭死的野豬,是目前找到的最大動物。」
對周正龍及其虎照,秦師傅沒有發表看法。「虎照現在不重要,關鍵是要找到華南虎。找不到華南虎,事情會很麻煩。」秦師傅表情凝重地說。
「會有什麼麻煩?」面對記者的追問,秦師傅選擇了沉默,然後和周正龍打了個招呼,急匆匆起身離開。
鎮坪悄然撤換巨幅「虎照」廣告牌
「游自然國心,聞華南虎嘯,品鎮坪臘肉」,矗立在鎮坪縣城入口的巨幅廣告牌,日前悄悄被撤換。4月5日下午,記者離開鎮坪時,這塊廣告牌還在那。當地居民透露,撤換是週日進行的,新的廣告牌上已沒有了「華南虎」照片,文字也更換成「依托資源優勢,做靚綠色食品」。
去年10月陝西省林業廳公佈虎照不久,鎮坪縣立即在縣城入口的主幹道上豎起10米高的「老虎」廣告牌,廣告牌右下角還印著那只顯眼的「華南虎」。此廣告一出,立即引起一片嘩然,網友戲謔地方政府「借虎照,促旅遊,太心急」。據瞭解,鎮坪縣政府曾準備在安康和西安等地車站、過街天橋上懸掛同樣內容的廣告牌,但由於虎照鑒定結果遲遲未出,再加上海內外眾多媒體的關注,審批部門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第四條規定:「廣告不得含有虛假的內容,不得欺騙和誤導消費者」為由,暫時拒絕了虎照廣告的發佈。
據瞭解,廣告牌週日悄然被撤下後,「華南虎照」在鎮坪縣政府大院內再成談資,不過,在官方層面,「華南虎照」並未引起過多重視,官員「一如既往地平靜」。
鎮坪縣政府一名公務員透露,廣告牌撤換原因主要來自上面的壓力。「上周,省裡來人了。」據其瞭解,陝西省政府希望把這個事情搞清楚,給公眾一個交代,但省林業廳的相關工作則遲遲沒有進展。 (來源:現代快報 記者劉向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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