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專訊】據新聞晨報報道,截至發稿時,從汶川縣縣委宣傳部及地震指揮部瞭解到,隨著道路不斷地修復,18日到達汶川縣的救援物資帳篷919頂,糧食45噸,礦泉水和食品3車。而就在昨天晚飯時間,記者在部分收置點看到,災民自12日地震發生以來首次吃上米飯。
據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陳康介紹,汶川縣縣城內的移動通訊已搶通,不過記者現場感受到仍有部分地區移動用戶無信號。而由於水渠受損,發電量目前仍不足1000千瓦,只能保證醫療搶救點、指揮部等處用電。而城區內,記者看到,仍用消防車輪流向災民供水。
「我們這裡年輕男性全部下鄉了,現在這裡只剩下婦女和老人、小孩。但請下鄉支援的親人們放心,安心去搶救更需要幫助的人,我們會照顧好孩子和老人。」在一個收置點,威州民族師範學校的退休老師王老師對記者說,縣裡的重傷者大多已經安全撤離,目前汶川全縣的所有平地都被用作收置災民,縣城內的房屋雖然倒塌不多,但基本都已成危房,12日以後這裡發生大小幾千次的餘震,房屋的裂縫天天都在加重。
就在記者發稿時,汶川縣再次發生餘震,好在震感不大。
一輛滿載救濟物資的私車
藏族青年色迦和他的朋友楊軍駕駛一輛黑色廣本車是記者在凌晨漆黑的馬爾康街頭偶遇的,黑色廣本引人注目的是車頭上的紅色橫幅「甘孜青年志願者」。
「去哪?」攔下車後,記者迫不及待地問道。
「汶川,送救濟品!」
「能否捎上我們倆,我們是記者,也去汶川。」「上車,但得使勁挪挪車裡的物資,可能只夠坐一個人。」
打開車門,後座的位置被成箱成箱的方便面塞得滿滿當當,僅夠記者一個人蜷縮著身子像物品一樣把自己塞進去。這也意味著同事楊眉可能落單,但幸運的是2分鐘後,一輛政府的物資救濟車駛來,司機爽快地帶上了同事楊眉。
在車上,記者得知色迦下午4點就開始從丹孜發車,車上所有的物品都是他和楊軍一起買的,「我和楊軍商量過了,如果有設卡不讓我們過,我們哭也要哭進去,就是想給同胞們表示點什麼!」色迦漢語說得很地道,人很逗。
在快離開馬爾康界內的加油站加油時,記者發現,超負荷的裝運,使得廣本底盤沉得很深。
一路隨時可能滾落的巨石
天色漸漸放亮,但黑色廣本行駛的速度卻越來越慢,本能夠雙向通行的山道越來越窄。而旁邊的徒步者不時地狂奔,聽著這些人奔走相告,記者在車內看到前方的山體上部突然「濃煙」滾滾,緊接著幾聲沉悶的轟隆聲,山體上的大小石塊順著坡道飛速滑落,有些石塊彈砸在狹窄的山道上,有些直接墜入一旁的河道,濺起巨大水花,氣勢很是嚇人。
被石塊砸中的路基和道路圍欄剎時面目全非,路面接著揚起一陣泥灰。
這樣的「飛石直下三千尺」的頻率隨著記者不斷前行而越來越密集。而與之對應的是車流的速度越來越慢。色迦開車與前車距離不斷發生著變化,先是拉長一段,然後抬頭觀察山體的變化,再瞬間提速趕上前車,接著再重複之前的程序。色迦的話越來越少,而楊軍則不斷下車把攔在車前的落石挪開。
但就這樣的步步小心,巨大的險情還是突然而至。其實色迦已經有些預感了,猛一提速,廣本往前急竄。「啪」一聲巨響在記者右耳邊炸開,後排車窗玻璃俱碎,上半部還粘連在一起,下半部的玻璃碎碴全都散落在記者身上。更可怕的是,黑色廣本一陣巨晃才穩了下來。記者臉色慘白,楊軍驚得大聲叫了起來,倒是色迦最平靜,穩住車身後,即提速駛離危險區域,才下車查看情況。
好在,沒人受傷,只是廣本破相,風沙猛往車窗裡灌。
一群可敬可愛的山裡人
事故發生後,車流產生了分流,部分車子掉頭回去了,從對向道路慢慢駛離時,道路兩邊的車不約而同地搖下車窗,車內的人們臉上有著驚恐、遺憾的複雜表情,擦身而過時,輕聲道珍重。繼續前行的車,開得更膽戰心驚起來。
突然車道兩旁多了些人,這些人似乎並不像徒步進、撤汶川的,他們中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多頭戴安全帽,奔走指揮著來往的「膽小」車輛,「停停停!不要開」;「走走走,跟進跟進」……
隨後記者瞭解到,這群人是理縣紅葉一級電廠的職工,他們的工廠已在地震中摧毀,山邊隨處可見倒塌的電塔是他們廠所剩的固有資產,而他們的家已經成了危房。但這群人沒有離開這裡,一位姓周的負責人說出了這群男女老少的共同心聲:「我們走不得,恢復供電需要我們,現在隨時塌方的路段更需要我們。」他們搭著帳篷仍然住在老廠區。
一位60來歲的老媽媽告訴記者,住在這裡很可怕,因為不斷有餘震,不斷有飛石和滑坡,他們夜裡都輪流睡覺。一聽到聲音,就趕緊叫醒大家躲避危險處,這樣他們對飛石的預判就比一般人強很多。於是,他們自覺地承擔起危難時刻的新工作:山路交通指揮者。可以這樣說,汶川西線的「生死通道」打通有他們莫大的功勞。
一輛面目全非的物資救援車
駛進理縣,碎石當道。記者協同色迦和楊軍一路將救濟物品分發到災民手裡。同事楊眉的車在經過「飛石陣」後終於還是和我們走散了,而理縣境內,手機信號仍無。
風沙依舊,里程漸積。「噗嗤」,車頭失控橫向滑動,楊軍急踩剎車,廣本止步崖邊。下車後記者發現,車左前輪爆胎。
而此時的黑色廣本變成了一輛土色小車,車牌標誌和之前隨風飄展的志願者橫幅都已經被厚厚沙石塵土掩沒。車頭被山邊石角摩擦得傷痕纍纍,後面的車窗隨著顛簸徹底分離滑落了。
記者隨著色迦、楊軍下車換胎,20分鐘後輪胎換畢,三人滿手黑黑的機油,附近沒有水源,惟獨充足的淨手水源是車裡成箱的礦泉水。猶豫過,但色迦他們還是在褲管上擦拭了下黑手,繼續上路,他們不願多開一瓶支援災區的礦泉水。
200多公里的險路終於走完,汶川終於出現在眼前。黑色廣本停在了汶川縣縣政府門口,工作人員問明了來由打開車門後,車內的物資數量仍然讓工作人員出乎意外。色迦和楊軍沒有多寒暄,開車卸貨,然後留下記者,轉身鑽進車門。他們要原路返回,再走一遍「飛石路」,來回近40個小時車程,色迦他們完成了他們的心願。
初見時的九成新黑色廣本車面目全非地駛離了記者的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