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專訊】雲南蒙自13歲少年許亮離家出走後遭遇小鎮上的15歲「霸王」王新,被王新和他的同夥圍毆虐待,甚至被王新用吸毒人員留下的針管抽血,再讓他喝下去。被捕後的王新沒有絲毫悔改,他只是覺得「很好玩」。
據中國青年報6月23日報道,3月12日早上,從雲南省蒙自縣城騎車到6公里外的新安所鎮上班的路上,當許麗娟迎面撞見滿身是血的外甥許亮時,她「像是被人狠狠地在心上揪了一把」,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
自從十多天前許亮離家出走以來,全家人已經習慣了隨時東張西望找尋他的蹤影,但許麗娟還是沒想到會這樣找回外甥。
眼前的男孩頭髮蓬亂,眼睛紅腫,臉頰、耳朵和手背上遍佈新鮮的燙痕。他用一塊髒兮兮的毛巾掩著面部邊走邊哭,淚水混著血水從眼角流下來。
許麗娟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試探著喚了聲:「亮亮?」男孩應聲抬頭,茫然地「啊」了一聲。
兩人同時大哭。許麗娟強撐著把許亮送到了醫院。一進醫院,這個剛剛度過了一個夢魘般夜晚的13歲男孩立刻昏倒了。
出走男孩遭遇小鎮「霸王」
蒙自縣新安所鎮盛產石榴,是一個典型的農業鄉鎮。除了每年8、9月份石榴成熟上市的時節外,大部分時候,這個小鎮都很安靜。
3月11日,許亮在新安所鎮的網吧裡連續玩了十多個小時的遊戲。在鎮上工作的小姨許麗娟以前常帶他來吃涼米線,許亮對這兒很熟悉。離家出走快兩個星期了,身上的錢所剩無幾,他想在網吧裡過夜。
然而,他不曾料到,這個夜晚將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回憶。
這天晚上10時左右,新安所鎮輟學少年湯小峰、何廣和唐明三人碰巧到網吧收「保護費」。生面孔的許亮引起了他們的注意。3人圍住許亮,很快就「收」到了5元。這時坐在旁邊上網的一個成年人看不過去了,說:「我兄弟的錢你們也敢收?」
湯等3人只好把錢還給許亮,怏怏地出了網吧。正躊躇間,王新來了。
王新是當地有名的「霸王」,是這些少年中的「老大」,以打架最狠著稱。聽說「裡面有個小娃娃很有錢」,這位「老大」說,帶我去看看。
進了網吧,王新順著3人所指,衝上去就甩了許亮一巴掌,網吧裡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沒人敢再說話。他們在許亮身上搜出了8元,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
如果就此收手,這8元只不過是這幾個少年最不值得一提的收穫之一。可是,就在一念之間,王新想做點什麼來打發這個無聊的夜晚。
在他的指使下,何、湯返回網吧,把許亮拖了出來。兩人挾住許亮,把他帶到離網吧約100米遠的一個沙堆旁。
幾個人在許亮身上重新搜查了一遍,又叫他脫了鞋,沒有新發現。這時,王新燃上一支煙,叫許亮自己在沙堆裡挖個坑。
許亮早已被嚇得大哭起來。王新上前踹了他幾腳,叫他閉嘴。許亮只好啜泣著徒手在沙堆上刨了一個洞。待他站起,王新又命令他往洞裡撒尿,再將自己的頭伸進洞裡,用沙埋住頭。
許亮不敢不照辦。當他把自己的頭埋進沙堆後,王新將煙頭戳向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上,許亮再次大聲哭喊起來。
擔心許亮的哭叫引來麻煩,王新停了手,把許亮拉出來。這個小男孩泣不成聲的求饒沒有喚起他的慈悲之心。他另出一招,叫何、湯、唐3人輪流上前與許亮對打。壓根兒就不敢還手的許亮被一次次打倒在地上。
回憶起當時在一旁觀看的想法和心情,王新說:「我沒什麼感覺。」
何、湯、唐3人都打累了,望著癱倒在地上低聲哭泣的許亮,王新又想出一個既不費力又「好玩兒」的點子。
廁所撿來注射器抽血
新安所鎮的老民居都是土坯平房,幾戶人家圍成一個小院落。廁所往往獨立於大門之外,既沒有門,也無人打掃,人們可自由使用。久而久之,一些僻靜小巷內的廁所成了吸毒人員的活動場所。
新安所鎮四川巷的廁所就是其中之一。所謂廁所,其實不過是以土坯砌成一人來高的牆,圈出一米見方的空間。裡面沒有糞池,不過壘幾塊磚頭當作坑道,污濁遍地,臭不可聞。
儘管事發至今的近3個月內,警察突擊抓過好幾次吸毒人員,這裡仍然滿地是吸毒人員留下的針管。一些針管中殘留的血液清晰可見。
住在廁所對面的一位老居民說,吸毒人員經常注射完便隨手將針管拋出牆外。有一次她蹲在門口整理柴火時險些被一支飛出的針管擊中,卻敢怒而不敢言。
3月11日晚,吸毒已3個月的王新想起了這個廁所。他與3個夥伴興奮地拖著許亮,穿過一條200多米的小巷來到這裡。在路過一個綽號叫「肥香腸」的「朋友」家時,王新敲門進去借了一把約20厘米長的刀。
夜深人靜,絕大部分居民早已熟睡,小鎮一片漆黑。他們點燃廁所角落裡的蠟燭,喝令許亮蹲下。
藉著微弱的燭光,王新在地上撿了一支注射針管。吸滿了水——關於這水從何而來至今說法不一,有說是糞坑裡的,有說是陰溝裡的,有說是吸毒人員留下的錫箔紙裡殘留的——和著針管裡殘留的血,推進了許亮右臂肘窩處的血管內。王新已經可以熟練、準確地找到靜脈。
然後,他又將許亮的血回抽了一針管,再重新注射回去。
沒有人能準確記得這樣的動作重複了幾次。沒水了,何廣又去附近的遊戲室裡接了一紙杯水。最後,王新在杯子裡洗了洗針管,叫許亮把血水喝了下去。
意猶未盡,幾人又用蠟燭燒化了兩支針管,朝許亮的雙手手背、耳朵和臉頰燙去。
事後,何廣向警察回憶說,他當時搖頭歎道:「阿新,這太殘忍了。」但被問及為什麼不阻止時,何廣說,阿新都干了,我們如果不干就是沒義氣。
之後,他們將許亮帶出廁所。路過「肥香腸」家門口時,王新想起了沒有派上用場的刀。他用刀背狠狠敲了許亮的頭,喝令許亮自己走回蒙自縣城,永遠不許再到新安所來。
傷痕纍纍的許亮沒走幾步就昏倒在路邊。幸運的是,第二天一早,他被正要上班的小姨發現了。
艾滋病隱憂令家人惶恐終日
事發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許亮一直處於恐懼、精神高度緊張狀態,整日耷拉著腦袋,不停地顫抖。剛開始,他對發生的事情三緘其口,直到警察再三承諾保證他的安全,他才斷斷續續地說出真相。
「我怎麼也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娃娃下這樣的毒手。」許麗娟說,許亮性格內向,從不惹是生非。
這次毫無徵兆的離家出走可能是這個六年級小男孩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本學期開學的前一天,他跟著外婆到學校報了到;第二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樣背著書包離家,卻沒有去上學。
許麗娟認為,許亮學習成績雖然不太好,卻沒有什麼壓力,不至於厭學逃學。許亮的母親當保潔員,下了班還種些蔬菜補貼家用,很少過問他的學習,大部分時候許亮由外婆照顧。繼父對許亮雖不見得十分疼愛,卻也從未打罵過。
今年春節期間,許亮學會了打電腦遊戲,「好像也沒有非常沉迷」。可是10天後,他突然一聲不響地懷揣著200多元壓歲錢走了。
許家人至今不敢開口詢問許亮在外流浪的這十多天是怎麼過的。沒有人知道這個沉默的小男孩經歷了怎樣的心理創傷,也不知該如何撫慰。
現在,許亮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但那一夜給他帶來的心理傷痕卻遠未平復。辦理了休學後,他整日待在家中,不肯邁出大門一步,再沒有碰過電腦。
他最害怕的事就是上廁所,為此特意準備了一根木棍用於上廁所時防身。一次許麗娟把鑰匙忘在屋子裡,便隨手拿起這根木棍想從窗子把手提包挑出來。不料許亮大怒,堅決不准她用這根棍子。
而最大的擔憂,許家人還沒有向許亮說出口。初步的血液鑒定結果是「白細胞數增多,有發炎症狀」,可能感染上艾滋病的危險更令他們惶恐終日,由於要等3個月的「窗口期」過後才能檢測,許家人只能提心吊膽地挨日子。
對艾滋病一知半解的許麗娟,在最初的一個多星期,怎麼也不敢給半歲多的女兒餵奶。
離檢測的日子越近,家人心上的石頭就更高懸幾分。還蒙在鼓裡的許亮絲毫不知道自己將可能面對一個改變命運的結論。(文中未成年人及受害人家屬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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