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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匯專訊】2004年,第一位獲得諾貝爾獎殊榮的華裔科學家楊振寧以82歲高齡迎娶28歲的翁帆,這樁美事一時成為華人世界茶餘飯後的話題。近日,楊振寧到新加坡接受南洋理工大學名譽科學博士榮銜,他接受《聯合早報》專訪,暢談自己當時如何決定再尋第二春、思考「老少配」。他說:沒遇到翁帆也會再婚。
曾想入住老人村找個寡婦結婚
記者:不少東方人認為人年屆暮年,配偶離世,就應該孤孤單單終老。不這樣做,會讓人側目。這是為什麼四年前當你決定再婚,會引起世界華人輿論沸騰。然而,現在看你再婚這四年,人顯得利索靈敏,狀態很好,這證明了你再婚的決定是正確的。想請問在再婚前,你是怎樣思考這件大事。
楊振寧:你的問題問得很好。年齡相差太大,代溝讓兩個人對事物的看法不一樣、價值觀不一樣、習慣不一樣,這樣的婚姻容易發生問題,是毋庸置疑的。當然,年齡相同,或者年齡相差少過10歲的婚姻也會發生問題,但是幾率沒有那麼高。不過,這也不能一概而論。我和翁帆的婚姻基本上沒出大問題,只有一些小問題,這可能與我們兩人的個性有關。
我常和翁帆說,杜致禮(楊振寧亡妻)不在後,我如果沒有和她重逢,我會不會和其他人結婚呢?我想我是會的。
我認識英國一位非常有名的物理學家派爾斯(Rudolf Ernst Peierls,1907∼1995),他比我大十幾歲。派爾斯和妻子有一段非常美滿的婚姻,妻子故世後,他還活了十幾年。這十幾年,他很孤單,一個人在家做飯,自己照顧自己。每年他到世界各地去看孩子、朋友,多半時間,自己住在英國。我想,我是不願意過像派爾斯那樣的生活。
十多年前,我曾經和杜致禮去探望美國佛羅里達州一個老人村。那裡有千多戶人家,都是退休人,我們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Stony Brook)有些教授退休了也去了那兒。我們在那兒發現一個現象,就是好些喪偶的朋友,都在那兒再婚了。我想,如果沒有碰到翁帆,我也許會搬去那兒,住些時候,也許就跟當地一個寡婦結婚。總而言之,我不願意過派爾斯喪偶後那樣的孤獨生活,那不符合我的個性。
只憂慮年齡不怕人言可畏
我查了一下統計,瞭解82歲的人平均可以再活六年。六年是個平均值,這表示有人一年就不在了,有人可以多活10年。我和翁帆已經結婚四年,情況還很好。我又查了一下統計,一個86歲的人,平均還可以活五年,我能活到90多歲的可能性相當大。
兩個人如果在30歲左右結婚,他們的婚姻生活是幾十年的事情,以我這個年紀再婚,很少再有10年以上的婚姻生活。你聽過陳香梅和美國飛虎隊將軍陳納德的故事吧。兩人年紀相差33歲,結婚了10年,陳納德64歲離世,那年陳香梅32歲。
我和翁帆是1995年在汕頭大學初識,真正的認識是2004年她給我寫了一張賀年片,寄到美國去,再轉寄到香港。我後來給她打了電話,約她來看我一下,她就來了。那之後的幾個月,我對她有了更多瞭解。我們之間年齡的巨大差異是我始終考慮的重要問題,除此,沒有其他問題。
憂慮年齡的差異,我並不是怕人言可畏,說我和年輕人結婚是不道德的事。我最擔心的是,我不在的時候,翁帆還很年輕,我無法照顧她。無法和她在一起太久,是我決定再婚最大的憂慮。
記者:後來你是怎樣解除這個憂慮?
楊振寧:我想了很久,後來想通了。我告訴翁帆,我不在的時候,她可以再婚,那樣就有人照顧她了。翁帆說,我不可以這麼說。我說,這話是年紀大的楊振寧說的,年輕的楊振寧是不會這麼說。對我來說,婚姻生活裡,負責任的心理是一個重要環節。
能和翁帆在一起是巧合
記者:你對杜致禮的期待顯然跟對翁帆的期待不同,是嗎?
楊振寧:當然。主要原因跟杜致禮和翁帆無關,問題在我這邊。和杜致禮結婚時我年輕,和翁帆結婚,我已經年紀大了。年紀輕和年紀大處理起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很不同的。我覺得處理這樣的事情,我現在比從前聰明了。
記者:怎麼說呢?你的「聰明」指的是什麼意思?
楊振寧: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句話,結婚成功最重要的原則,就是得要能夠接受你後來發現的關係跟你當初想像的不完全一樣。你得要能接受,而且得要能徹底的接受。這個觀念是我累積了幾十年的人生經驗和教訓得來的,所以,我變聰明了。我認為一個聰明的人,他後來的婚姻會比較成功。有人曾經研究過這個課題,發現第一段婚姻的不成功率是比第二段婚姻的不成功率來得高。
記者:你可以舉些和翁帆生活在一起後,體驗到與你預期不同的例子嗎?
楊振寧:我想不到什麼太具體的例子,都是些小事。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除了翁帆,我不容易另外找一個像我現在一切都很順利的配偶。能和翁帆在一起,實在是個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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