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申報與建設,較勁還體現在設施上。
王夢恕告訴記者,一般來說在修建一公里地鐵的花費中,設備佔四成,土建佔六成比較合理。而在現在各個城市的地鐵建設中,比例接近了五五開。
這個修了一輩子地鐵的老院士覺得,地鐵越修越豪華,七成的用電量都用在不該用的設備上,只有三成的電用在牽引地鐵上,「這是拿著國家的錢在胡花」。
廣州地鐵原總經理盧光霖也曾對媒體披露過同樣的問題:「有一種腐敗是偷工減料,也有一種腐敗是料足得不得了!」
「沒辦法,每個城市都會參考別的城市的規劃設計圖,別人有的我也得有。」同是工程師的趙運臣告訴記者,「沒聽說過哪個城市因為要省錢而減設備的。」
面對這股難以阻擋的熱潮,王成立感慨,相比於國外的地鐵工程,中國內地的地鐵建設「缺乏民意的參與」。
在紐約,當地人自發組成了「乘車族」運動組織。從1996年起,他們每年都為紐約地鐵系統評測打分,監督地鐵運營的每一步發展。
在香港地區,關於每一條地鐵每一個地鐵站的工程進展都能找到「堆起來有幾米高」的信息公開文件,甚至會細化到「工程範圍內有715棵樹,其中209棵予以保留,我們會把植樹建議納入工程計劃內,估計會種植343棵樹」這樣的程度。
「看看別的城市,有時候會想不通,地鐵是為我們而建的嗎?」王成立自嘲道。
地鐵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在採訪過程中,幾位專家都將日本東京的軌道交通發展史作為參照,儘管這座城市304公里(不包括地上城鐵)的亞洲第一地鐵里程已在前年被上海超過。
一位研究者告訴記者,在這座擁有1300萬人口的大都市中,徒步10分鐘就能找到地鐵口,在市中心,或許只需要5分鐘。在這裡,地鐵規劃完全融入了城市規劃,「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
但鮮為人知的是,在這個1927年便建成地鐵的城市,也曾出現過一段「混亂時期」。那是二戰前的東京,其軌道交通建設出於國家許可制度下的隨意狀態,「只要申請就可以開建」。隨後日本形成了軌道交通潮,而規劃常被隨意修改,一些線路則延伸到農村,致使出現乘客流量不足,經營虧損。二戰後,日本方結束之前缺乏計劃的發展模式,每隔5年或10年便配合城市規劃進行一次軌道交通規劃調整,方形成今日局面。
毫無疑問,沒有人希望曾發生在日本的一切,在今日的中國重新上演。
「要解決交通問題,根子還在於城市規劃與交通規劃相互配合,使得城市各個部分的就業與生活相對平衡,盡量減少因規劃失誤而製造的交通出行量。」董黎明說,「地鐵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然而,某種程度上,地鐵熱正以無可阻擋的態勢在這片土地上蔓延。在搜索引擎上輸入與地鐵有關的關鍵詞,越來越多的二三線城市被裹挾到這場大潮中。比如,太原城市軌道交通建設項目已進入國家審批程序。比如,石家莊城市軌道交通建設規劃正在進行評審。比如,大理白族自治州就滇西中心城市軌道交通概念規劃徵求各界意見。
國家發改委綜合運輸研究所原所長董焰前不久曾對媒體表示,預計未來我國將有229個城市發展城市軌道交通,2050年規劃的線路將增加到289條,總里程數達到11700公里。
而在這個炎熱的夏天,幾乎每一個地鐵城市的挖掘工程都在向著這個目標夜以繼日地進行。
在武漢,中鐵四院的工程師老王往往要面對經常性的加班,儘管他的單位自2005年以來已經擴招了一倍左右的軌道交通方向專家。在長沙,王成立發現隧道工程裡的工人們必須要忍受著高溫,一周趕上5個兩班倒。在北京,忙碌的老院士王夢恕也訂好了機票,準備奔赴下一個做著地鐵夢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