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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崎駿插畫/王楷華 人類是無可救藥的東西
一旦邁入老年,
眼前的門扉就突然打開來。
門扉的那頭並不是清晰可見的筆直道路,
而是有如天與地混雜在一起、
渺茫模糊的灰色世界。
儘管回頭看是熟悉的巷弄,
卻是再也回不去,
從此以後只能往灰色的世界走去。
那些隨處可見、在稍前方走著的前輩們,
他們的身形看起來就像個影子。
但是,那景象無法讓人產生連帶感,
我還是只能一個人向前走。
——2008年5月
宮崎駿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老了。「有時會看不清觀眾的臉。自己中學時代看到這個會怎麼想,根本想像不出來了。」
必須做體操、去散個小步,每天早上出門上班前都必須做一大堆準備工作。最麻煩的是腦子也老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24小時都想著有關電影的事情。腦漿一旦過熱,鎢絲馬上就像要斷掉一樣,因此必須確實把握腦袋清楚的短短幾個鐘頭才行。必須在過熱之前切換開關,按下OFF,消除腦中的電影相關事情。」宮崎駿寫道:「年老,真是件非常麻煩的事。」
許多年前,他想像著自己要當一個可怕又奇怪的祖父。在房內擺一大堆石砌恐龍之類的古怪東西,不讓孫子碰,然後看孫子怎麼想辦法碰碰看。或者瞞著孫子的父母,找來一部拉風的車子,帶孫子去飆車。「我要變成那種爺爺,為孫子們製造驚奇。」他說。
現在,他不止需要一兩個孫子。他在工作室旁蓋了一間幼兒園「三隻小熊的家」,自己成了幕後園長。「我深知老年人只要看著小孩子,就會有種幸福的感覺,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若說孩子長大之後會變成怎樣,答案當然是只會變成無趣的大人。即使長大成人,等待著他們的既不是榮耀,也不是喜劇,而是悲劇性的曖昧人生。但無論如何,小孩是時時充滿了希望,面對挫折、懷抱希望,這是他們惟一的答案。」他的分裂處又自動和平共處,並積極向前了。就像鈴木敏夫評價他:「總是活得很樂觀健康,我已經對他那種沒根據沒原則的樂觀健康無話可說了。」
「人類是無可救藥的東西。」這句母親的口頭禪曾經無數次引發宮崎駿的激辯,但抗議的同時,他又確實因為戰敗後的醜惡現實感到無地自容。許多年後,宮崎駿與他尊敬的作家堀田善衛和司馬遼太郎對談,聽到他們也說出「人類真是無可救藥」,心情竟輕鬆了許多。「如果把它說成一種透徹的虛無主義,或者會招致誤解。這是歸結於現實主義的說法,並沒有否定人類的意思。」宮崎駿說。
按照高畑勳的想像,老去的宮崎駿,應該一邊感歎「人類真是無可救藥」,一邊泰然自若、寄希望於未來、含飴弄孫、給予年輕人溫和的鼓勵、周遊於大自然、深知作為這個世界的觀察者應有的禮節。
正如宮崎駿許多次總結的,他透過電影持續向孩子們傳達的是:「或許你尚未遇見,但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許多美麗的東西,或美好的事情。」「生存在這個世界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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