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8月6日出版的《人民日報》刊發了飛笛資訊首席研究員柳葉刀的文章,題為《周永康後中國還有三大戰役》。闡述了今後一段時期中國法治經濟外交走向。文章照錄如下:
早在2013年底,周案已經近乎蓋棺定論,只是實操中步步為營罷了。以反腐敗為抓手、以周永康為重心,新一屆政府打了一場大仗,就像復刻了解放戰爭時期的「遼沈戰役」:查辦石油系如同打下錦州,剩下的都是甕中捉鱉;此後對四川官場的徹查、政法系統的清理可以看作是血戰四平、圍獵長春。
但是,遼沈戰役只是一個開端,重要的是後續怎麼辦,下一步在哪裡?
第一大戰役:四中全會與法治社會
四中全會即將召開,主題已經提前確定:依法治國。對此,需要為習大大和本屆政府的「超前動作」點贊。一般而言,一中二中定人事,三中搞經濟,四中抓黨建和落實,這次四中全會抓法治,可謂特例。
首先,原本以為依法治國這樣的議題會在下一屆任期、至少是下一年才會大動作,但是讓人看到了本屆政府「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精神。以庸俗的政治觀來看,目前還處於打老虎、拍蒼蠅的進行時,還處於王岐山所說的「治標」階段,是運動反腐。這時候強調依法治國,有些人難免會以為這是一種「收官」的信號。但是,想一想,徐才厚案還未定奪,新一批的巡視組還在地方扎根,應該不是反腐運動的終結,更可能是把制度建設和治標運動同步進行——倘如此,幸甚。
其次,現在主流的反腐運動究其實是治黨、治軍之策,但是,中國社會的腐敗根深蒂固、範圍極廣,需要運動反腐、制度反腐、群眾反腐的結合。法由人而定,法依人而行,談何容易!比如,嚴法之下,不少地方政府出現了不作為、但求無過的「看官」,等等,挑戰眾多。
近期,眾多國企內部的腐敗被查辦,不少外企也因行賄、壟斷等訴諸司法,吳英案、唐慧案等民間民粹對司法的干涉也屢見不鮮……這些不同層面的變相違法案例,只靠中央決心,斷然無法解決,嚴肅法紀、公開透明還是根本所在。但是,中國並不缺法律條文,而是執行不力,有法不依。這種情況下,提出依法治國的重心,恐怕不是立法、守法,而是關注預防、執法、及違法之後的懲戒。對此,還需要很多創造性的解決方案,這也應該是此次四中全會的著力點。
綜合看,反腐運動與法治,仍然可以視作是遼沈戰役。
第二大戰役:高效市場經濟與優化分配
首先,要完善高效公平的市場經濟機制,但不能掉入陷阱。比如,某知名經濟學家曾經強調市場的萬能性,最近也不得不承認市場也分為好的市場、壞的市場。殊不知,這也是另一種思想上的混沌,好、壞本身就是道德法則,與立場有關。強人如劉漢者,自然認為官商就是對他最好的機制;得暴利如地產商者,也可以滿口正義成為創業導師,認為他們的資本是應得的……
市場優劣,第一要看它是否促進了生產力,有很高的資源配置效率;第二就是它是否相對公平。比如,壟斷國企自然必須改,特別是要建立董事會、經理人和監管人結合的公司治理機制,需要優化經濟增加值考核,需要向社保分紅,需要引入國企間競爭,逐步打開私企牌照準入等市場化舉措,也需要反腐——但是,這與崽賣爺田、變相管理層收購毫不相關。在中國最牛的企業,如華為、阿里巴巴、招行等,管理層所持股權反倒不多。
而且,中國的市場建設中,最嚴重的問題是政府僭越與缺位並存。比如,本周李克強總理提到的政府過多的審批有尋租嫌疑,比如,對土地出讓的過多干預是裁判員參與比賽的問題;反過來,現在市場中還有很多政府該干而沒有幹好的,需要去補足,比如,食品藥品監管、國資賤賣、地產商各種逃稅避稅……這種情況下的自由化只能是一切權利歸資本。
其次,市場不是萬能的,必須通過制度優化財富分配。在全球30多個發達國家裡,日本、韓國、德國、法國、北歐五國的貧富差距都不算大;而美國、英國為代表的盎格魯撒克遜法系則要大得多,幾個並不發達的金磚國家反倒基尼係數很高,這都與它們的經濟制度休戚相關,特別與它們的經濟分配製度相關。不如,更低的資本稅必然導致貧富差距過大,而對促進經濟增長几無幫助。對該問題,在歐美炙手可熱的法國經濟學家皮克提的《21世紀資本論》所述頗多。
中國有太多人致富是靠著「封建資本主義」的裙帶關係(比如,很多私營礦山來自低價非法獲取國家資源),「野蠻資本主義」的資本增值(比如很多房地產商囤地待漲)。這些問題導致了社會的極大不公平,是貧富差距裡不能容忍的部分,是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裡那些最陰暗的部分。所以,需要建設現在還千瘡百孔的市場,但是又不能讓政府僭越或缺位;要解決貧富差距問題,不能放過裙帶資本、野蠻資本,但是又要鼓勵真正的企業家精神和動物精神。這個戰役幾乎攸關所有官僚資本和野蠻資本家的利益,比之反腐,難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順利解決市場化問題、顯著解決貧富差距問題,就要堅定不移完善市場制度,兼顧保護優秀合法企業家利益,需要和日本一樣與資本一方「春斗」,需要和解……可以視為平津戰役。
第三大戰役:和平崛起與生存空間
與內政相比,關注外交的人要少得多。但是,在地球村當中,中國的未來與全球的未來密不可分,中國必須要在全球尋找資源、尋找市場,直面競爭又要廣泛合作——所以,某種程度上,國際關係的成敗也關係到國內的很多事務的成敗。
本屆政府在外交方面應該說積極進取、剛中帶柔,延續了中國在外交上的成熟思路並有明顯推進。其中,政治上依靠中俄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金磚四國峰會、中非峰會、上合組織四大互相交叉的不結盟合作;經濟上借助77國集團、金磚銀行、中歐多國貨幣互換、東盟10+3等關係讓中國的外交基線變得非常穩健。同時,中國與歐洲多國實現了經貿上的緊密合作,在政治上與英、法、德等距離外交,與「老歐洲」的關係大體無虞;在複雜的中東關係上,中國沒有過早受到誘惑捲入,堪稱明智。
如是,主要矛盾落在了南海、東海為核心的太平洋沿岸,日本、菲律賓、越南背後都是中美角力,這也是最難處理的一對矛盾。中國數年內的實力都不足以挑戰美國,但是,又必須現在就直面站在門口的巨人,如何和平崛起又保障自身的生存空間,相當不易。
這種競爭,最好的格局就是:軍事上威懾但不破局,政治上合作為主競爭為輔,而在經濟戰場上暗中角力。其實,我們已經可以看到這種格局:八一建軍節之前,中國舉行了備受矚目、近年來最具實戰性的朱日和軍事演習,低調公佈了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東風41戰略導彈,威懾之意明顯;政治上,在東烏克蘭、伊拉克、巴勒斯坦等地,兩方都相當謹慎,寧可置身事外、選取棄子戰術,生怕陷入泥潭影響主戰場;而在雙方利益最攸關的地區,無論是中日關係、中菲關係上,又互不相讓……這種格局肯定會在相當長時間內存在。最終,戰場可能在企業和經濟戰場展開。偏偏在經濟領域,特別是企業市場上,政府所能起到的作用並不是很多,更多要靠企業自身,政府更多是順勢而為。
比如,最近一段時間,中國政府都在積極去IOE(去IOE是對去「IBM、Oracle、EMC」的簡稱,三者均為海外IT巨頭),針對高通、微軟等反壟斷,還查辦了葛蘭素史克等外企腐敗案。去IOE可以給華為、浪潮等IT企業一些空間,但是,在大多數領域,如專利藥、操作系統和芯片等領域,中國廠商相距甚遠,未必就能給國內企業帶來很大的市場機會。這些主要市場說了算的領域,也不可能砸下四萬億就能起到效果。反倒是一些領域的國企更為適合,比如,中石油已經超過埃克森美孚成為全球石油儲量第一的公司,比如中國的高鐵已經成為經濟外交的一個重要手段……這其實與國企的身份關係不大,是因為這些領域恰恰不僅僅市場說了算。
可見,中國爭奪國際生存空間的路還有很遠,對國家來說風險重重又不得不為,對企業和市場來說,還有賴於中國未來的企業家和90後、00後新生代們,是一場需要高層指揮大兵團作戰、但是又需求全民參與的「淮海戰役」。
正是因為有了前期反腐體現出強大力度,人們當然對本屆政府有更高的期望。政治上的反腐與制度化、經濟上的市場化與再分配、外交領域的發展空間與和平崛起,可以視為本屆政府需要後續挑戰的三大戰役——抑或需要多屆政府延續下去的命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