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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匯專訊】六朝古都南京的東南角有一座雙子建築。這裡曾經是國民黨政府的中央醫院，建於1929年。
現在，其中的一棟樓是南京軍區南京總醫院腎臟病研究所，黎磊石就在這裡工作；而他的哥哥黎介壽在相鄰的另一棟樓——普通外科研究所工作。他們都是中國工程院院士，是各自領域的領軍人物。
而他們的大哥黎鰲（於1999年去世），中國燒傷科的創始人，也是中國工程院院士。一門三院士的傳奇故事如今在南京，在他們的家鄉湖南，甚至在全國都廣為流傳。
黎磊石1994年被選為院士。雖然如今已是81歲高齡，仍堅持每週工作七天。
和許多上了年紀的人一樣，他起得很早，每天5：30準時起床；和其他老人不同的是，他睡得很晚，每天他都要研究病例、撰寫論文直到深夜。
這天，有位年輕的姑娘來找他看病。四年前，這位患者曾在軍區總院住院治療，出院時，主治醫師在她的病歷上寫道：疑似紅斑狼瘡。因為這一個「疑似」，接下來的四年這位患者找工作四處碰壁。不堪忍受壓力的姑娘找到黎磊石，希望他能給下個結論，到底是不是紅斑狼瘡。
黎磊石檢查了她的病歷，並把所有的病理切片複查一遍，最後確診：不是紅斑狼瘡，只是普通腎炎。
有人說黎磊石完全沒必要冒風險下這個結論，他卻說他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更重要的是，「我們醫生應該把肩膀扛硬一點兒，為病人擔起責任」。
事實上，性格堅毅倔強的黎磊石為了病人的利益經常主動承擔風險。他回憶說，2004年9月，一位姓謝的女病人被送到總院，她被週期性浮腫所困擾，其他醫院都診斷不出是什麼病。她被送到南京時，已經陷入了昏迷。
經過檢查，黎磊石認為她患了一種世界罕見的腎上腺素瘤，但檢查不出在什麼位置。根據各種症狀，黎磊石判斷腫瘤在患者的子宮上，因此建議立刻手術。但患者的父母認為風險太大，拒絕手術。
黎磊石據理力爭，並「威脅」說如果家屬不同意手術，他就放棄治療，並承諾說如果他判斷錯誤所有的醫療費由他負責。「我愛我的病人，所以為了挽救他們的生命，我甘願自己承擔風險。」
他的判斷是對的。手術為謝女士摘除了腫瘤，這是全世界的第六例。三個月後，她康復出院了。
黎磊石說，當一個好的醫生，同情心是最重要的。「我是一個好醫生，」他堅定地說。
因為這位患者的病情非常罕見而且嚴重，黎磊石記住了她的姓。而大多數人，他並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也不想記住。「我經常和我的學生說，要忘記你們救過的病人，但是要記住有哪些人需要你們的幫助。」
黎磊石在腎臟病治療方面取得了突出的成就，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從52歲才轉行研究腎病的。之前，他一直從事熱帶病的研究。「文革」期間，他被下放到安徽農村，在那裡，他目睹眾多村民被當時還是不治之症的腎炎奪去生命，因此下決心轉行。
「我的同事和朋友都勸我不要做傻事，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黎磊石說。
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總是這麼自信。「我屬於創新型的那種，不太安分守己，好為人先；不像黎介壽，他內向，喜歡做精細的手術。」說到哥哥，他的嘴角帶著頑童般的微笑。
在同一座建築的另一棟樓裡工作的黎介壽也是醫學界的一位領軍人物。他是中國腸瘺治療和小腸移植的鼻祖。
黎介壽評價黎磊石是個自主性較強的人，有自己的主張；而自己更為溫和謹慎。「雖然我們性格迥異，但我們都熱衷醫學研究，對自己的專業傾注了全部的熱情。」83歲的黎介壽是1996年被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的。
在他工作的病房中，患者們的身上插滿管子，有的患者整個腹腔被打開，鮮紅的腸子露在外面，病房的味道也很不好聞，給人強烈的視覺和嗅覺衝擊。
一位急性胰腺炎患者在經歷了四次失敗的手術後被送到黎介壽這裡，他的整個腹部簡直讓人慘不忍睹。
黎介壽為他進行了修復性的手術，半個月後，病人逐漸康復了。先前手術造成的腸瘺也慢慢長好，再經過一次植皮就可以基本恢復原狀。
腸瘺患者因為糞便外溢到腹腔，通常會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常年待在病房的黎介壽身上也經常帶著這樣的氣味。
黎介壽進行小腸移植是從豬身上開始做實驗的。這花去了他整整8年的時間，在這8年中，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和豬待在一起，做手術、護理、觀察。因此他得了個綽號——「豬爺爺」。
「我從來不承認自己聰明，笨鳥先飛，無非是我花的功夫多一點兒。」黎介壽說。經過艱苦的實驗，黎介壽掌握了先進的小腸移植技術，並於1994年成功進行了亞洲首例小腸移植手術。
醫生治病救人，自己卻不能將病魔拒之門外。前幾年，黎磊石被發現罹患前列腺癌，並發生了骨轉移，需要進行頸椎移植手術。
面對來勢洶洶的病魔和高難度的手術，黎磊石只提了一個要求，讓大夫把他的脖子放正「保證我以後還可以正面和病人交談，給學生講課。」
負責護理黎磊石的護士任冰說：「在那種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下得了手術台，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可是他卻提了一個這樣的要求。」
幸運的是，黎磊石不僅下了手術台，而且頸部功能也恢復得很好。2003年，他又投入了工作。
他說他們的大哥黎鰲曾經告訴他們要認真做人，勤奮工作。「長兄如父。」黎介壽說。
黎氏兄弟的父親1937年就去世了，是大哥黎鰲把他們撫養成人，又引入醫學領域，最終成就了一門三院士的傳奇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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