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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
問:這是否意味著談判的空間已不存在呢?
答:不。我們會去俄羅斯,我們會參加這些談判,但這裡還有另一個問題:與誰談判?作為政府,我們有制度、有軍隊,在任何方面、任何時候都是有影響力的——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然而,這些要跟我們談判的人,他們代表誰?這是個問題。當你用「反對派」這個詞時,它必須是有意義的。一般來說,反對派必須在地方政府、議會、體制內部有它的代表,這些代表必須有民意基礎。在目前這場危機中,反對派在民間的影響力是值得質疑的。叛軍已經多次公開宣稱,反對派不能代表他們——也就是說反對派在叛軍中沒有影響力。如果談判要取得實質性成果,它必須在政府和叛軍之間進行。還有一點,反對派意味著它是本國內部勢力,意味著它是為敘利亞人民謀求利益的。如果這些所謂的反對派只是個傀儡,受卡塔爾、沙特以及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國家資金操控的話,那麼他們就不能被稱作反對派。反對派必須是敘利亞本土的反對派。我們其實本來就用反對黨,我沒有將他們排除在政府之外。我不是說所有本土反對黨都是合法的,但你必須區別什麼是忠於國家的反對派,什麼是外國勢力的傀儡。並不是所有對話都會取得成果的。
問:這是否意味著,你不願會見那些受外國支持的反對武裝勢力代表?
答:我們準備見所有人。我們不預設條件。
問:沒有條件?
答:沒有條件。
問:你願意見所有人?
答:是的,我們準備見所有人。但每見一個人,都必須問他「你代表誰?」我是這個意思。
問:如果我的信息是準確的,聯合國特別代表斯塔凡•德米斯圖拉的副手現在就在敘利亞。他們正在草擬危機過渡措施,其中包括停火、維持阿勒頗局勢現狀等。你會同意這樣的建議嗎?
答:當然會同意。德米斯圖拉還沒被派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照這樣做了。當時我們在另一個大城市霍姆斯就是這樣做的。我們當時在城郊、鄉村等多處地方小範圍執行停火,取得了成功。所以這種想法是很好的,但能否取得成果還得看細節。德米斯圖拉是帶著總目標來敘利亞的。我們同意其中一部分,現在我們等著他拿出一份詳細的計劃或進程安排——它必須涵蓋整個進程的所有細節。我們會跟他的副手討論這個問題。
問:你曾經堅持要求叛軍首先放下武器,並說這是停火的前提條件。在叛軍看來這根本是不可接受的。現在這仍是停火的前提條件嗎?
答:在不同情況下,達成和解的方式不同。在某些地區,我們為了避免造成平民傷亡,允許叛軍帶著軍備撤離居民區。在某些其他地區,他們繳械撤離。具體如何操作,取決於雙方開出什麼條件。
問:我沒聽懂你的意思。你是否堅持要叛軍放下武器?
答: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在某些地區,他們沒有繳械而是帶著軍備撤離的——我是這個意思。
問:你對將在莫斯科舉行的談判是否樂觀?
答:我們去莫斯科不是去談判解決內戰危機的,那僅僅是後續談判會議的準備工作。
問:所以它是為了談判而進行的談判?
答:正是——它是為了準備談判而進行的對話。所以當提到和談時,就不能不提到和談的原則。坦誠地說,某些組織根本就是其他國家的傀儡。它們的議程受外國勢力主導。我也知道許多國家,比如法國,完全沒有意願促使和談成功。所以這些國家會命令敘利亞內部的傀儡組織,讓它們破壞和談。還有一些參與者只代表個人,不代表敘利亞人民。他們有的根本沒有在敘利亞生活過,對這個國家一無所知。當然,也有人是從國家利益出發參與和談的。所以,你把反對派歸為一個整體的時候,究竟是誰來影響誰?這個問題現在沒有答案。說我樂觀有些誇張,但我不算悲觀。應該這麼說,我們在邁出每一步時,都心懷希望。
問:最近以來,似乎美國人對莫斯科對話持更加積極的態度了。最初他們的態度不是這樣。1月19日,國務卿克裡表示,美國希望對話取得進展、獲得成功。
答:話他們一直都在說,但關鍵是他們準備怎麼做。你知道,敘利亞和美國都不信任對方。所以,一切都要看談判那天會發生什麼事。
問:要使敘利亞各方順利達成協議,你認為怎樣才是最佳途徑?
答:這需要直接與叛軍談判,但叛軍也分為兩種。主要是基地組織,也就是伊斯蘭國和努斯拉陣線,還有一些隸屬於基地組織的小組織。還有一股勢力,也就是奧巴馬所謂「只能在幻想中依靠」的「溫和反對派」——他們不是反對派,他們也是叛軍。這些人大多加入了基地組織,有的最近重新回到了政府軍。上周許多人離開了那些組織,加入了軍隊。
問:他們是從前叛逃的士兵嗎?
答:是的,他們重新回到了政府軍。他們說「我們不想繼續打仗了。」所以,叛軍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然而你能跟基地組織談判嗎?他們沒有做好談判的準備,他們有自己的打算。德米斯圖拉將把我們發起的和解繼續下去,這是現實中可行的一條路。這是第一點。第二,在伊斯蘭國和努斯拉陣線問題上,必須落實聯合國安理會第2170號決議。這是幾個月前才做出的決議,它非常清楚地禁止任何人對這些組織提供軍事、財政、後勤支助。然而,來自土耳其、沙特和卡塔爾等國的援助並沒有停止。如果這條決議得不到落實,我們就不可能真正化解這場衝突,只要這些國家提供的資金鏈沒有斷,和談就將遭遇重重阻礙。所以要解決衝突,我們可以從這裡入手。第三,西方國家應該撤掉所謂「溫和反對派」頭上的保護傘。他們知道,這些人其實主要是基地組織、伊斯蘭國和努斯拉陣線成員。
問:在和談到來前,你是否會採取交換俘虜、停止使用桶式炸彈、釋放政治犯等措施,以堅定各方信心,讓對方感受到你談判的誠意?
答:這不是個人之間的關係,而是某種機制。政治上講的是機制。不一定要信任對方才做某件事。有了清晰的機制,你就可以取得成果,這才是人們想看到的。所以問題是:我們能建立怎樣的機制?這又回到了老問題上:他們是誰?他們代表誰?他們的影響力在哪裡?與沒有影響力的人建立起信任又有什麼用?
問:當雙方坐到一起來的時候,其中一方為表示誠意,單方面做出降溫舉措,這往往是有用的。我描述的舉措將起到這樣的效果。
答:真正的和解必須產生實質性的結果。他們解除武裝,我們給他們特赦,讓他們過正常人的生活。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例子。這才叫做建立信任的舉措。反過來講,反政府武裝和他們抓的囚犯之間有什麼關係?沒有關係。他們根本就不是囚犯。這完全是另一回事。
問:所以你已經對反政府武裝士兵簽署了特赦令?
答:當然,我們已經特赦了許多人了。
問:具體多少人,有數字嗎?
答:我這裡沒有具體的數字,但肯定赦免了數千名武裝分子,絕對不止幾百人。
問:你是否準備宣佈,只要反對派解除武裝,你將保證他們的安全?
答:是的,我已經在一次講話中公開講過了。
問:那麼你如何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呢?他們有理由懷疑你的政府。
答:我沒辦法完全保證。但即使特赦士兵人數超過五成,在這種情況下超過五成就算得上成功了。所以,就是這樣,沒有什麼是絕對的。你必須把負面因素考慮進去,但這不是主要的。
問:允許我換個話題。真主黨、伊朗聖城軍以及伊朗訓練的什葉派民兵,都在與敘利亞叛軍的交戰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鑒於他們的參與,你是否對伊朗的介入感到憂慮?伊拉克和黎巴嫩都證明了,當外國武裝勢力壯大後,可能「請神容易送神難」。
答:伊朗是這個地區的重要國家,這場危機之前便具有相當的影響力。伊朗的影響力與這場危機無關,而與它的地區角色、總體政治立場有關。當你講到影響力時,使某個國家具有影響力的因素有很多。在中東地區,在我們的地區,大家有著同樣的社會、同樣的意識形態,以及許多相似之處,比如各國都分佈著同樣的部落。所以如果你在某件事上有影響力,這種影響力是超越國境線的。這是我們的傳統,與這場衝突無關。當然,在衝突中和無政府狀態下,另一個國家在你國內的影響力會上升。當你捍衛國家主權的意志不堅定時,就會受到這樣的影響。現在回答你的問題,伊朗對敘利亞沒有野心。作為一個國家,敘利亞絕不允許自己的主權受任何國家影響。我們不會接受,伊朗人也不想這樣。我們允許合作。但如果你允許任何國家對你施加影響力,為什麼不乾脆讓美國來影響敘利亞好了?美國和西方的問題就出在這裡:它們不想合作,卻想產生影響力。
問:讓我再進一步問這個問題。上周,伊朗革命衛隊航空聯隊隊長哈吉薩德在接受《明鏡週刊》採訪時稱,伊朗最高領導人命令部隊在敘利亞設立導彈製造廠。這意味著伊朗開始獨立發揮更大的作用。
答:不,不。通過合作發揮作用與通過霸權發揮作用是不一樣的。
問:那伊朗的所作所為……?
答:當然是完全建立在與敘利亞政府合作的基礎上,向來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