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匯網訊】(香港文匯網 記者凱雷、任芳頡)舉國體制，發乎終端。整整兩周前，中央果斷換帥換將，應勇王忠林上任，湖北與武漢迎來最強悍、最細膩的斬斷疫漶的全方位舉措。最強悍，破除形式主義實施最嚴格的社區隔離;最細膩，武漢社區排查不漏一人，湖北全境藥店排查不漏一個發熱。又強悍又最細膩更體現在，兩個主官決心背水一戰，解決封城後顆粒化粗疏導致疫漶的老大難問題，為每一個湖北人，每一個武漢人，守住湖北與武漢的健康之門。
2月14日香港文匯報報道湖北與武漢人事變動新聞版面。
換帥15天，直面錯綜複雜局面 大考不斷
這15天，應勇與王忠林迎來一次次的大考，從百步亭疫漶未根治盡在「闢謠」，到武漢突然發令部分人員可出城，從湖北省多地突然在新增數據中大量核減病例，到一個女子監獄的確診老太太突破最嚴的北京和最嚴的武漢……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本網記者追蹤武漢疫情危機應對兩個月，面對一波波的疫情危機，應勇、王忠林與前任蔣超良、馬國強在破解難題、果斷決策、執行中央抗疫大政上高下立見。
值得留意的是，前後兩任決策者都是在社交媒體時代迎來了公共衛生突發重大事件的大考，人人上網，全民發聲，這與17前的非典時期截然不同。
17年前，筆者追蹤北京市危機應對時，王岐山走馬上任，他既全面整頓吏治直面難題，又繞開官僚沉痾，甚至向他的知青老同學、向司機打聽真實情況，真實信息匱乏、渠道不暢，這是他面臨的困境。17年後，從1月1日社交媒體曝光疑似SARS的不明原因肺炎，到封城後病患救助無門的境況，湖北與武漢主官選擇了漠視、掩蓋，甚至延宕推諉。尊重民意、關切輿論，下沉基層、直面訴求，這樣的對比鮮明，完全是湖北換帥前後兩任的執政作風分水嶺。
中央宣佈應勇任命之時，筆者發佈感言「三年前，我們率先報道應勇任上海市長!三年後的今天，我們和湖北網友徹夜不眠見證傳言成真，應勇走馬上任湖北，比任上海市長時的困難與挑戰大10倍，希望他對媒體一如既往坦誠、公開，期待他能繼續多聽一聽微博上武漢群眾的直接訴求!」一時間在網絡上引發共鳴。
從武漢封城後的失望再到湖北新紀元的15天，筆者親歷觀察整個過程，難忘的事是有三樁。疫區洪湖妹妹 「哭包」的求救、青山9000人小區像「鑽石號郵輪沉淪」的投訴、離我直線距離200米的新怡家園小區竟有武漢女子監獄確診的老太太突破封城從武漢穿越而來的離奇，這如果不是換帥，我發佈這些消息的結果不堪設想是小，它們都會和前任管治下一樣石沉大海，沉淪人心!
破解「斯芬克斯之謎」 最快的響應不過夜回應民意關切
回到15天前的夜晚，湖北武漢主官更替的傳言在沸騰，但沒有一個預言家能準確做出具體事態變局的判斷。此刻是2月28日晚，我端坐在新怡家園200米開外，武漢刑滿釋放的老太太一路綠燈闖京城的細節全社會都一清二楚的情形下仍未見中央調查組的消息，放在兩周前這會令人心悸。我放下正在寫的 SARS-CoV-2信息公開溯源和傲慢與追責反思教訓的5000字文章，提起來筆想寫一寫這15天的觀察，這源於湖北主官面臨挑戰與危機事件時的政治決斷、時機決斷、求是決斷，這個最短距離曾離我200米的老太太的「斯芬克斯之謎」，應勇27日在省委常委會直接宣佈，湖北監獄嚴防死守，原則上只進不出，這已給出毫不卸責的答案。
起筆回到兩周前，換帥後有三個想不到，想不到換帥立竿見影，一省一地責任最大的就是主官，表率四方;想不到從「無事實的闢謠」的形式主義到「坐言起行」的徹底的信息公開，每一個求救都有響應，甚至我發的有誤的訴求也得到最到位的整改;更想不到，面對湖北武漢一線上的官員思想仍未統一，危機事件仍接連發生，主官勇於糾錯、果斷拍板，在初到湖北錯綜複雜的局面中果斷決策開闢出一條保衛武漢、保衛湖北的治理新路。
「我是哭寶，我不能沒有我的媽媽!」——換帥意義在茲
第一件是應勇上任當天，正值洪湖重罰藥店一個口罩賣一元賺四毛引得輿論沸騰之際，疫情重災區洪湖的一位母親感染嚴重呼吸困難竟被要求回家隔離，入院無門，身在武漢的她的女兒「歪瑞奶思芸芸醬」，透過微博私信向我呼救「我才21歲，在武漢讀研究生，我不能沒有我的媽媽」!
在湖北換帥前，我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近百條求救信息，得到官方響應得到實質幫助的廖廖，很多病患臨床診斷感染，但不給做檢測盒，任由多次返往發燒門診打針，武漢官方宣稱的門楣掛牌的「居家隔離」淪為移動疫源的形式主義。甚至大年初二總理到訪武漢，我在微博向總理呼救，一位兒子的母親感染嚴重，卻奔走在發熱門診和醫院之間無人管，一時間上了熱門，獲網友24萬點贊。最後我雖收到了查詢，但再無音訊，延宕兩周。筆者對武漢的主官已不報希望，但這一相同疫情漶溢的一幕再次發生在洪湖，我不忍心看到女兒為媽媽泣哭，我想到姚學禮的詩「有人敲門 是討要的窮人/你最好給點東西/出門見一個小孩跌倒了/你最好拉起這種哭聲」，我真的在鍵盤上聽到千里之外的哭聲，將她的呼救與媽媽的遭遇發佈在微博，寫了兩個字「心痛」，繼而憤怒發佈一條述評「兩個案例，武漢與洪湖，向總理求救的移動疫源漶溢與被忽視的洪湖疫區問題」後，再就不忍心去看。
沒想到三天後打開私信，我流下眼淚。2月14日當晚情人節的鐘聲噹噹噹敲響三下，女孩發來私信報喜，她媽媽當晚就入院，2月13日22：31分：「叔叔，我媽媽現在轉診了!我媽說在救護車上!!!到達醫院了第一時間跟您說!」最後一條消息，剛剛到情人節那時我正打一個電話，女孩00：03分發來信息：感謝「凱叔叔和網友」。
三天後，我遲到的回復：這就是中央換帥的意義，應勇來了!我在朋友圈上寫下一段話，「上週四換帥，前所未有的速度!換帥的意義就在於此。書記是第一責任人前一任不擔責，省長又數不清口罩，一把手不負責，封城後，一直不肯直面居家隔離造成疫漶的問題，更遑論表率、督陣地方!三天前，這個妹妹得救了發了一條微博感謝我，我有幾萬個@未看到。21歲的她和她的媽媽，成不了新聞裡的故事，媒體要的是永遠是典型的story，要悲慘到打到一個國家的人心。她也不夠堅強，成不了能上新聞的正能量：『我媽媽第一次告訴我她疑似感染，我哭了很久，我們互相安慰，我一點也不堅強，我是哭包』。她和我們一樣，不夠堅強，只想做個普通的好人，戴口罩不想死，幫這個普通的妹妹，就像幫我們自己：有一天，哭泣、無助、求救，向陌生人。」
「如果中央不換帥，我發十個微博也沒有用。這個妹妹，只能在武漢哭泣。這一刻我想到楊鍵的詩，『哭泣，是為了挽回光輝，他滿臉的泥巴在歡笑，在逼近我們百感交集的心靈。」
封城後我幫轉過很多求救，看到那麼多媒體上悲慘的故事，而我自己是第一次流下遲到的眼淚，生命的延續，家庭的歡笑。我沒有想到，換帥後，對普通求助者呼救響應得這麼快。應勇的到來是一個宣告，我注意到他上任後引述名句表心跡：「我將無我，不負人民」，這分明是中央的決心與重托，重新激活湖北與武漢官場的鬥志與作風，重新真實的響應每一個救助無門的人。
1月18日，農曆小年，武漢江岸區百步亭社區「萬家宴」，迎來第20個年頭，4萬餘家庭端出13986道菜品，擺滿黨群活動中心主會場和9個分會場。
百步亭與鋼花街道 留下「鑽石公主號般沉淪」的印記
第二件事，武漢換將，面對民意訴求、輿論關切，真沒有想到王忠林上任伊始直接落區明察暗訪。我在微博關切了兩個小區，一個是武漢封城前危在旦夕，1月18日農曆小年這天的百步亭，竟毫無一絲防護意識大張旗鼓舉辦四萬餘家共吃團年飯的「萬家宴」，並登上楚天都市報的頭版。在「事實，報道，輿論」的新聞學框架中，人們擔憂百步亭疫情被媒體掩蓋，更擔心百步亭民眾對小區疫情隔離處置不到的訴求被忽視，這兩個元素共振形成的輿論，在封城後始終未得到武漢主官的關切，民眾迎來的只是一波波對百步亭疫情的闢謠。直到王忠林上任，百步亭社區居民的籲請，社會的關注，迎來的不再是闢謠，而是沉下基層的主官行動!2月18日，王忠林以不發通知、不打招呼、不聽匯報、不用陪同接待，直奔基層、直插現場的方式，暗訪5個社區，包括曾辦「萬家宴」的百步亭社區。
2月18日，王忠林深入百步亭社區暗訪。
武漢的疫情防控是整個城市，但防止疫情漶溢要害在小區。 哭喊的病患在小區，無助的鑼聲響在小區，輿論的關切灌注在小區，從久久呼籲的百步亭到散落在長江兩岸的無助的街區，貫穿到換帥換將這15天，應勇、王忠林明察暗訪，下沉考察，不是一次兩次，這是前任書記，市長都未做到的!
百步亭的問題沒有消失，它的每一個居民是否全部安好，它的社區負責人的瀆職責任，它的未來與重建，輿情仍在發酵，但輿論的一個轉折點就是王忠林到訪百步亭，這比此前一百個官媒的闢謠都有用。王忠林坐言起行，這讓人沉思，在危機時刻，破除形式主義，打破以開會落實開會、以發文件落實發文件、以喊口號式闢謠，什麼最有效?官員直接落區，這是最好的明證，這也是最善良的民眾最真實、最迫切的訴求!
2月14日，王忠林執掌武漢第一天，一位武漢青山區鋼花街道的妹妹發來私信向我求助：「凱雷老師，我們社區最新確診數據是53人，我們社區人口4000人，繼續惡化， 恐怕和日本郵輪一樣。拜託您，能否讓相關部門關注一下我們!街道疫情嚴重、物業廢弛，訴求應收盡收，社區隔離!」
此前我對社區的舉報已陷入擔憂。王忠林上任前兩天，有百步亭百步雅亭的居民公開微博舉報百步亭社區無王管，一個社區每天只發一個核酸檢測指標引起轟動，但很快就迎來「闢謠」兩個字，一時間有關社區的訴求和舉報成為噤言禁區。和1月1日李文亮醫生洩露在朋友圈的人傳人的SARS傳言一樣，闢謠是簡單粗暴，但傳言都是有鼻子有眼，兩條傳言我都轉發在微博上，我也轉發了闢謠先承認我之前轉發的是謠言。我忍不住想，百步亭和1月1日的武漢一樣，它是疫情高地，如果是真，就坦率承認或加強收治，如果是假，直接用細節事實打下這個疫情高地，但百步亭沒有，讓人疑竇叢生。面對大紅字的「闢謠」，我亦未再敢涉及社區，因為武漢一個街道下的社區的體量太大了，動輒千家萬戶人，不在現場未有一線報道支撐，再轉發一個居民舉報來的傳言若是假，這恐動搖本已脆弱的城市根基。
當我看到王忠林上任次日的講話報道，他上來就講反思，這打消了我的疑慮。他說，此前武漢開展拉網式排查，但據我瞭解，有的小區防控流於形式，大而化之，執行不到位、措施不嚴密、網眼太大，感染人數疫情仍不見底。 尤其他講到，社會上到底還存在多少居家患者，要撲下身子拉網式兜底，要全部清零，否則居家隔離就變成了傳染源，危害巨大。
我不再猶豫，我甚至沒有再向鋼花街道這個妹妹求證，沒有像問洪湖那個妹妹要她的身份證，徹底在微博上曝光她的個人信息來應對洪湖不盡的質疑。她的舉報救助相當詳細，從社區管理細節，封閉情形，到「社區裡多的是爹爹婆婆在外面侉天，口罩是不戴的。獨生子女，不敢玩命!」 她的呼號也真切，就彷彿蝸居在北京的我，「作為一個去年12月31號得知肺炎消息就一直戴口罩上下班、1月17日放假後除了團購取菜從不出門的小區居民，並不想因為未切斷病源而功虧一簣，請您幫幫我們!」
「我要安全，更要安全感」——市長響應主人翁訴求 重建武漢
我微博上發佈了她的求助，對於王忠林，我抱了更多的希望。有一年兩會，我在大會堂北大廳路上遇到他，他是為數不多被記者攔截沒有逃跑沒有打誑語、實話實說的市長，他講了壓縮行政開支補民生短板並講出一組數據。這偶然的一面，在2月12日瘋傳武漢換將的晚上，有濟南的網友發來王忠林在濟南最後一天的行程：「王忠林2月11日是最後一次露面，不發通知、不聽匯報，督查濟南小區藥店留觀點疫情防控工作。」讓我真切感受到「遙遠的相似性」，我和網友一樣期待他真的能來武漢，有遙遠而相同的舉措!
事實證明，武漢換了書記，破除形式主義是真的，三天集中拉網大排查體現在這個舉報的妹妹的感受和反饋中。短短一天，我就收到武漢市青山區相關負責人的電話，她反饋了鋼花街道117社區的整改情況，這個社區不是4000人，而是9000人，也不是53例確診，計42例，它是一個央企老社區，老人居多，小區徹底封閉的問題、消殺的狀況，老年人不戴口罩難勸回，購菜難與解決的辦法。事後，我和這個妹妹逐一對應梳理，青山區負責人講的都是真的，確診未有瞞報，悉數收治，消殺也一直在做。可能是妹妹一個人宅在家所見不夠全面，同時也存在宣傳不夠的因素。
青山區負責人反饋給我的，我沒有如實反饋給這個舉報的妹妹。電話中講到，當晚社區主任和書記兩個人趕到現場，聽到「舉報社區不做為，擔憂社區像郵輪一樣沉淪」，她們委屈得哭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青山區的負責人在反饋中並未有指責居民，未有指責我，甚至未有讓我澄清類似「郵輪沉淪」， 我感受到的是大的困難的真切存在，區裡支持社區盡全力在收網收緊網眼，要做的就是真正執行市裡的決策來一次拉網式大排查，確保「不漏一戶、不漏一人」，堅決遏制疫情擴散蔓延。
青山區負責人的真誠與負責，讓我想到武漢紅會。當遇到同仁醫院醫生領不到物資的指責，紅會小姐姐頃刻發朋友圈傲慢叫囂無王管，兩廂對比，封城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武漢的變化」。當我聽到「社區書記委屈地哭了」，我有感同身受，這是武漢基層一線幹部真正動起來時，和無助的居民一樣，承受的是上一任主要領導瀆職造成冠狀病毒漶溢的代價!在封城短短的一個月內，在新任書記上任半個月中，一切都被壓縮了，信任、溝通、委屈、眼淚都壓縮變形在一個狹窄的通道中容不得緩轉的時空。武漢不相信眼淚，騰出的空間和時間，都集中在與時間賽跑，與生命賽跑，與疫情漶溢賽跑，破除形式主義後，武漢的幹部經歷的是一場超負荷的戰爭。
我本應該15日收到反饋並與舉報人對話後，就發出說明與澄清。我沒有，我擔心反覆，我希望這「擔心社區像郵輪沉淪」的呼求，留在微博上。80後、90後、00後、10後，這次疫情我接觸到了數十萬，他們的想法、訴求給我全新的洗禮，他們要安全，更要安全感。他們居住在社區，但已經成為網絡社會的原住民，既要刷出手機上驚天大新聞的爽感，又要身邊的萬無一失的安全，更要安全感。這種感覺，是有了消殺，但對不起，一定要有大喇叭反覆通知到;有了配菜，危機時刻也希望盡力做到物美價廉。這幾乎是疫情過去，應勇、王忠林面臨的最大課題，重建武漢這個英雄城市新社區，在暮年的117社區重振年輕人和老年人和諧共處的新社區，在年輕有活力但暴露出管理不善、問題叢生的百步亭重建執政黨下沉到戶重新構建的新天地。上任第五天王忠林到訪百步亭，再隔三天，王忠林再訪8個區的社區，第一個就是青山區，他講到：「要求細節決定成敗，一定要在疫情面前築起群防群治的嚴密防線」。舉國體制，發乎終端，上一任主官不作為，疫情爆發時浮在水面，別說去發熱門診視察，連萬家宴都沒能叫停，將百步亭推到疫情和輿論的雙重火山，基層不牢，地動山搖，換帥換將的意義就在此於，執政力量下沉基層，細化顆粒度，這才能斬斷疫情。
這次疫情在共和國歷史上前所未有，是非典對城市運行、對社會衝擊的至少十倍體量以上，這「擔憂」誇大了社區的實情，但對新生的一代感受而言也是真的，武漢換了書記，青山區舉一反三無則加勉重振社區，整個武漢三鎮也一樣，我留下這個真實「擔憂」在歷史的傷痕上，讓時間來印證，讓武漢人與國民共同要未來見證，這鋼花街道、這武漢，在換帥換將後，有沒有像日本鑽石公主號一樣沉淪，讓「闢謠」、「說明」的步子慢些，讓應勇和王忠林這15天還有未來重建武漢的行動來做最好的說明。
這次疫情，所有疫區一線的90、00後都來到了社交媒體，他們是湖北是武漢未來的主人翁，他們注視著決策者的一言一行，坐言起行。我難忘，一個月前1月27日一個武漢的95後發信息給我「凱叔，我是華中理工大學的畢業生，最近因為疫情開始關注微博，您是我私信的第一人」。但當時他們的領導一系列記者會，數不清口罩，毫無內疚帶頭鼓掌，封城以先天下、給自己採訪打80分，我一線採訪報道關切危機應對20載，第一次被這樣的信息公開和危機應對整懵了，病患在求救，疫情在漶溢，試劑盒子限制使用，疑似病例不給確診收治，這些問題無一直面，我回答這個95後妹妹時一時衝動：「私信第一人難道很有意義?華中科技大學是一座非常美麗大氣的高等學府，2003年我第一次去武漢，去華工，坐瘋狂公交車去江邊的李先生家吃飯，武漢是一個有容乃大的偉大城市，不包括領導!」
不包括領導!這前任的書記，前任的衛健委主任，沒有真正響應湖北人民的訴求，辜負了人民，辜負了正在成長見證這一切的湖北的00後，10後。麥克盧漢說「媒介即訊息」，這些領導，他們甚至辜負這個時代，辜負了微博這個低成本、高效率聽取民意回應訴求的技術平台!
徹查到底，對人民直接負責 ——這是決策者最大的回報
第三件事就是距離我直線距離不足300米的「斯芬克斯之謎」，離漢離鄂通道管控失效，確診病患從監管最嚴的武漢穿越回監管最嚴的北京核心小區，令人稱奇。有業主向我們表示：「武漢女子監獄，催人，不管」，輿論沸騰。這種「最小距離」的切近之痛，26日當晚讓我發逾十條微博和網民同步呼籲，「新怡家園老太太飛越武漢女子監獄，破二市三省層層關卡，湖北司法廳、北京疾控中心失職、失責!還有這個新怡小區距離我不足250米，也是瀆職，北京核心小區完全失守，幸好換帥了，請應勇書記，王忠林書記嚴查!」
2月29日下午，湖北省委書記、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指揮長應勇主持召開省防控指揮部指揮長會議。應勇強調，獄所、養老院等特殊場所是全省疫情防控薄弱環節和重點部位，必須把防控措施抓緊抓實抓細，決不能影響全局。
誰也沒有想到，凌晨剛回家，手機上就跳出彈窗，應勇已作出批示：「在疫情防控最吃勁的關鍵階段，竟發生此類嚴重違反離漢離鄂通道管控的事件，絕不能允許。要迅速查清事實，依紀依法嚴肅處理，及時回應社會關切。」湖北並派出聯合調查組，立即徹查，不論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有熟悉官場情形的好心人當晚專門提醒我發微博「適可而止」，武漢混亂泣號求助的局面已經過去，輿論是不是收緊，吹哨人預警是不是一句空話，面對全網沸騰的「斯芬克斯之謎」，應勇直面輿論關切的批示在凌晨公佈，這是最好的回答。做為一個網絡大V，對信息公開有切膚之痛。李文亮等八醫生被武漢公安查處已快兩個月，這時，面對chanllenge，應勇快速的response，反映了湖北決策者推動信息公開、接受線上線下監督的徹底反轉，這一次，我看到的不是闢謠、訓誡，看到的是民有所求，決策者有所應。我跑了20年新聞已經處變不驚但還真有一絲感動，又想到霍金的「遙遠的相似性」，想到17年前非典時，我向新任市長發短信反映北京高校疫情不公開、不透明，短短一周後，所有在北京高校的疫情分三類全部在新浪網首頁滾動公開。我記得，我甚至沒有回一個謝謝，真正的決策者不需要感謝，他需要民眾切身訴求的一手信息，他需要快速解決棘手難題，他需要超越左右媒體與各種media，直接對人民負責。今天，從總書記到應勇、王忠林，從武漢保衛戰到湖北保衛戰，不負人民，這是最大的回報。
「我將無我」彈無虛發 主官強悍執行中央政策
回顧這承前啟後的15天，中央換帥換將，應勇、王忠林臨危受命，危機應對，可圈可點，作為一個在遙遠的互聯網上的「山頂上的朋友」來見證湖北與武漢最後的決戰，我感受最深的有三個關鍵詞。
第一個關鍵詞就是「強悍」，強悍執行中央政策保衛湖北，強悍糾正違逆中央政策的武漢做法。應勇上任之際，可謂臨危受命，面臨最難啃的骨頭。讓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上任第一次講話，講到「湖北省委書記這個職務是沉甸甸的責任和千鈞重擔，對我也是個重大的考驗」時，引用「我將無我、不負人民」這一總書記金句立下軍令狀，直面挑戰。筆者印象中，這是第一個省委書記、省長在上任講話時引用總書記金句，可見他上任時帶著總書記打贏湖北保衛戰的重托，心無旁騖、無所畏懼、為徹底落實中央的精神走馬上任，事實上，應勇在湖北的開篇佈局，彈無虛發，強力執行中央的政策。
這種強悍，對直接悖逆中央抗疫大政的做法直接揭蓋子、動刀子;在湖北地市臨床診斷病例核減已成事實時，直接被應勇叫停立即糾正並追責;武漢突然出爐部分解凍封城的政策在四小時內被主官立即宣佈失效並追責……
司法廳退休副廳長陳北洋抗拒隔離政策，被舉報後卻遲遲不見下文。當筆者供職的香港文匯報報道引起全社會關注後，陳北洋更以一封令全社會嘖嘖稱奇的道歉書謀求輿論反轉為自己平反，陳北洋在2月14進行最後的造勢表演。2月14日是真正反轉再反轉的分水嶺，湖北換帥，應勇來了。10天後，這位確診後拒絕隔離的前副廳長受到留黨察看處分並追究多項違規責任。湖北保衛戰是一場真正的人民戰爭，沒有特權、沒有特例，強悍帶兵，不負人民!
第二個關鍵詞就是「細膩」。武漢封城後，到底面臨怎樣的困難與應對失措，專家學者眾說紛紜。我從報道「非典」開始，就有一個想法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每日跟進封城後武漢主政者在央視、在記者會、在抗疫一線作風飄忽、令人錯愕的應對，尤其是大年初我在微博呼籲總理重視居家隔離的錯誤政策導致移動疫源漶溢，武漢卻遲遲不能直面應對，我更堅定了我的想法，那就是做大事不但要「強悍」，更要「細膩」，面對危局，破解難題，贏得人心，就是八個字：「舉國體制，發乎終端」。
筆者在社交媒體上發聲：舉國體制發乎終端，打贏湖北與武漢保衛戰(微博截圖)
在2月5日我寫道，「舉國體制，發乎終端」，以此來衡量，就是中央決策全國支援湖北，支援武漢，落實到每一位求助的感染者，就是16個字：無(遺)漏診斷、分類幫助、收治隔離、重症救命，只有這般才能做到斬斷疫源浸漶，打下疫情制高點。中央指導組在武漢督陣，但武漢時任主政者交出的答卷未做到，主政者也拉網排查，但他拒絕、忽視、甚至瞞報了那些哭號的求助者，更甚者，武漢在2月10日完成了軍令狀是當天清零，宣佈收治99%。幸好有微博，大量的哭號求救者在泣訴他們都是那1%，大量的確診被遺漏，被遺棄!相形之下，王忠林上任後再次拉網，他講「過去網眼太大」，這就是細膩，這就是發乎終端，幫助每一個人!
舉國體制 發乎終端，英雄的城市社區在重建
2月13日換帥，當天的洪湖妹妹「歪瑞奶思芸芸醬」的求救哭喊，相繼一天的的青山區的女老師「@蘇小西只剩傾盆的思念」的安全疑問，她們的訴求都迅速獲得響應，我甚至有些不適應，這和換帥換將完全是兩個節奏，完全是像發夢一樣!接下來，我的私信在驟減，兩個女孩「奇跡般」獲得的快速響應變得越來越平淡。
一個城市的細膩有起點，但並沒有終點。確診病例應收盡收，社區全部封閉、物資渠道悉數暢通，很快城市聚光燈之外的問題突顯出來。在疫情防控進入決戰，所有的問題都在主戰場，2月27日，應勇視察了武漢女子監獄、武昌區看守所、武昌區社會福利院，此前，王忠林督辦滯留在漢外地人員防疫就醫與生活保障等工作，這對應的都是疫情防控的薄弱環節與輿情新一階段關切的難題與重點。邊隅困境，如果忽視了，決戰必功虧一簣，這已是湖北上下的共識。
同步而至的是，封閉社區的生活、服務、人間煙火的顆粒度都在疫情漶溢收斂後飽滿起來。細膩面臨的挑剔與更好的服務，省委書記走進社區不止是檢查防疫，更是實地關切蔬菜等生活物資配送。在互聯網上，流傳最廣、最有武漢氣息、最有人間煙火氣的就是最近網絡熱傳的武漢嫂子的一段「漢罵」，怒懟社區志願者不作為，點名直指中百超市AB套餐又貴又不合理，這在生死關頭面前都是小事，但很快副區長來到現場，督辦超市和社區整改。
武漢落地的三天大排查，是收治確診更是重啟了小區的自治與活力。排查第二天，武漢居民「yuyu」給我留言，我原汁原味記錄下，這幾乎是社區從荒廢，從物業辭職到重新激活的序曲：「今天是武漢實際意義上的戰時管理的第一天，雖然官方沒有用到這個詞。怎麼說呢，就是五味雜陳。先說難過的吧，我自己住在武昌南湖這邊，其實也屬於老小區，但都是有物業的，但小區全封閉，物業差不多都辭職了，只剩三人，根本顧不了我們整個6000人的小區，而業委會也以拖家帶口或者住在外面不管我們;高興感動的呢，一方面有下沉黨員到每家來排查，給每家貼了防疫電話，而我家其他親戚的小區，各個物業社區都安排的很好，讓我們不能出門的年輕人很放心。特別是我爺爺住的戶部巷社區，他們社區很早就開始社區安排團購，然後沈書記帶頭每家送貨上門，而社區裡僅有的年輕人都被帶動起來了。我是前天晚上加的他們社區的微信群，反正很感動。然後今天和自己社區的小夥伴商量，開始自救，自己組團，做團長，能幫多少小區鄰居就幫多少。我今天看到華錦社區說要做對得起鍾爺爺的『英雄的武漢』那句稱謂!」
信息公開不是輿論空轉 它是決斷行動
第三個關鍵詞就是我一直在觀察武漢從1月1日疫情披露後的「信息公開」。很多朋友講的「信息公開」全是輿論空轉。信息公開不是為了公開而公開，信息公開是個決策行動，其次才是輿論人心，信息公開首要指向就是決策者。顛倒就會造成在危機應對中思考、決策、執行動作變形，以武漢一月封城前為例，不公開，不通報，外鬆內緊，都no problem，要害是主官對傳染病的嚴重性，失之輕慢，更直接瞞報，喪失關鍵時機，沒有徹底封閉市場，沒有投入很小的資源導向醫院扼制疫情，反而動用公安訓誡醫生，直接導致小錯釀成大災。當大禍來臨，封城後統籌協調又失之於指揮四方的霸氣決斷，導致半封城狀態下，打了一場缺糧少兵的無準備之仗，後續不斷在補鍋，而對民眾的訴求、真實的狀況不能直視，更遑論直接傾聽改變決策，這何談信息公開?
大年初一中央開會，周密佈署，全國多省排兵佈陣支援武漢，有序推進指導組成立派駐、地方黨委班子人事不斷調整，一切水到渠成，果斷決策湖北武漢一天換帥，在防疫火線，這是抓住了要害，綱舉目張。
決策需要的調查研究，這基於信息徹底的公開。武漢的變局，正是由信息公開始，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沒有信息公開，沒有徹底的揭蓋子，就打不下疫情高地，斬不斷疫漶。武漢居民私信我感受到真正的「戰時管理」，這三天大排查，正是王忠林基於明察暗訪，包括央媒駐武漢的記者暗訪提供1000個遺漏的患者的訊息後所做的果斷決策。
換帥換將15天，湖北和武漢病例數出現激增又神奇核減，武漢通道部分開放又朝令夕改，女子監獄確診飛越封城武漢，這一系列「魔幻操作」，每次都引發輿論沸騰，這放在封城後前任主政者身上，民怨不可想像!但這一次，湖北、武漢，全國人民，包括到訪湖北的世衛組織，對中國打贏武漢保衛戰、湖北保衛戰的信心卻呈直線上升，原因何在?
做為一個危機應對研究者，我落筆究竟這人心變化時已經迎來2月的最後一天，整整兩個月前，正是李文亮醫生在大學同學微信群中發了一段「華南海鮮水果市場確診7例SARS」的文字卻迎來了訓誡噤言，當天12月31日我轉發了這段「謠言」，我寫下「SARS並不怕， 可怕的是信息不公開，不動態」，這正是我在2003年經歷非典疾控隱瞞疫情真切體驗到的教訓，可惜一語成讖。
一個人可能會兩次踏入一條河流，但有著強烈憂患意識、風險意識的中華民族不會。地方的瀆職瞞報不直面強悍解決問題，卻在訓誡與解決直面問題的人，當一個突發危機發生時，條塊應對，以塊為主，地方失職、失責的官員終將在戰疫收復湖北全境後迎來歷史性的弔民伐罪。回顧這換帥的15天，展望3月1日起新的15天，面對危機與難題，始終保持信息流動公開坦率面對，迅速反饋，有錯必糾，迅疾解決，守正創新，大道行焉，「事實，報道，輿論」在新聞學框架中，事實在返回正軌，報道去除腸梗塞得到充分的響應，輿論的極致是人心，而人心和信心都在倍增。
信馬由韁的文字，寫到這裡我抬腕看表，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我在直線距離新怡家園「斯芬克斯之謎」250米的地方，從後窗眺望明城牆，那裡的桃花還是黑漆漆的。我知道三月的桃花開了，我們經歷的孤寂的「宅」和苦難不會白費。信息公開是一個行動，我寧願放下手頭的SARS-CoV-2信息公開溯源及追責反思教訓這5000字，記敘這15天換帥後的前線變局，我記下它，舉國體制發乎終端，它帶來了早春的希望。
我想到河北詩人陳超的詩，30年前我第一次遇到他，在新春他遞給我一支煙。這一刻，他的詩《日記，天亮前結束寫作》正契合我，契合這個多難興邦民族的沉默不言的心境。
天光漸藍，我辛勞的眼瞼有舒服的細澀。
從後窗望出去，是對樓爬牆虎有力的綠漩渦。
我封好書稿，像黎明中農夫勒緊他賣糧的大車。
哦，你有多好聽——清晨送奶人嘹亮的哨子!
願我在2003年非典時就討論過的疫情中「社會舉報制度」在這一次危機後盡快完善，更願每一個中國人能在清晨摘下口罩，就突然能聽到那送奶人的哨子，「你有多好聽!」這五個字，只有經歷過挑戰苦難行軍的人，能深深記入腦海，印入這歷史最深處的感慨。
責任編輯：京辰